第20章

20

魏浩去美國那天,我沒什麽好臉色,他在大廳裏勾着我肩膀說:“一個星期後我就回來了,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我平靜開口:“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你心裏有數嗎?”

我在敲打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對他的前男友格外有敵意,明明我們素未謀面。

後來,當我見到他的時候,我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固然可怕,但男人的直覺同樣不能小觑。

有些人,只要對上眼神,就能看穿彼此,我在那時第一次感受到自卑這種情緒。

不過這是後話了,此刻我也只能自己吃悶醋,然後理直氣壯要求他:“不準說多餘的話,不準做多餘的事。”

魏浩失笑道:“知道了,我唯你馬首是瞻。”

我推了他一把,“走吧,別誤了飛機。”

他上了電梯,回頭看我的時候仍是明媚的笑容。

在航站樓外,擡頭見飛行的班機,也不知道為什麽,并不會覺得不安,現在想來,可能那時候我就對魏浩已經愛得深沉了,無條件信任他的一切,知道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來。

我自己的生活也很忙碌,一頭紮進了項目裏和論文中,那一周過得格外漫長、無聊。

宿舍,課室,圖書館三點一線就是我的一天,日程竟然跟謝安同步了起來。

我一開始并沒有太注意這件事,直到有一天淩晨,我熄燈上床,謝安突然開口喊我,我一睜眼就看到他站在我床鋪下,手機光微弱,照得他臉部輪廓太晦暗,直接吓我一激靈,“你幹什麽啊?”

他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我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呼吸都變輕了。

結果他低頭說:“沒事,睡吧。”

我一臉問號,好想罵他神經病。

但我本着不開口就無責的想法也不追問,該做的表面功夫還是做着,“哦,有什麽問題不好開口就給我發消息,看到我會回的。”

“嗯,好。”

我看他上床躺下,沒多久就聽到了酣睡的聲音,而我卻怎麽也睡不着了,心裏懊惱自己剛剛表述不當,萬一他真對我有什麽心思,那我那句話不就是讓他順杆往上爬嘛?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掐斷這個苗頭!

隔日一早我就出了宿舍,盡量跟嚴懷湊一塊,有幾次謝安都喊我,意圖非常明顯,就想跟我單獨相處,我都不是拖着這個拒絕了就是拉着那個回避了,他也不氣餒,好像不覺得自己在被拒絕。

嚴懷都看出這中間有問題了,但我又不好說,只能打哈哈,“能有什麽事,謝安你還不知道,他老細致了,我只是有點怕他找我茬而已。”

嚴懷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說:“确實,他來找你了。”

我一回頭,果然就看到謝安正端着餐盤往我這兒走來,然後在我旁邊停下,一張臉平靜如水,話卻讓我抖三抖,“昆嵛山,你是不是在躲我?”

我筷子都抖掉了,對上嚴懷追究、好奇、疑惑的眼神,我只能幹笑地開口:“怎麽會,我躲你幹什麽,你找我有事嗎?”

“嗯,但這裏不方便說。”

嚴懷踹了我一腳,眼都快瞪穿了,我只能忍痛咬牙說:“公事還是私事?公事就在這裏說,私事我……我不想聊。”

謝安好像有點受傷,花了幾秒的時間消化我的回答之後,轉身走了,“好,那不打擾了。”

他一走,嚴懷就冷笑:“昆嵛山啊昆嵛山,我以前真的對你了解的太膚淺了,你竟然還是個沾花惹草的人。”

我“啧”了聲,讓他好好說話。

嚴懷說:“你倆一個宿舍,擡頭不見低頭見,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我告訴你,你別忘了你跟我保證過什麽,你……”

“停停停。”我打斷他,反正也犯愁,不如讓嚴懷幫我也想想辦法好了,于是我把自己的感覺全部說了出來,嚴懷像是消化不良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根本無法形容。

我攤手,小聲說:“不确定的事情你也不要到處亂說,開不得玩笑的。”

嚴懷沉思着,道:“那你就這麽一直躲着?”

“那怎麽辦?你給解決?”

“我怎麽解決?”

我白了他一眼,我也是腦子短路了才指望他給我出主意。

嚴懷說:“你也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要不直接點呗,說開了免得尴尬,往後日子還長着總不能一直這樣吧?”

我也是這麽打算的,于是當天晚上我跟謝安一同從圖書館出來,我倆隔着兩步距離,我在前他在後,我打定主意後,就轉身問他:“謝安,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他也停住,路上人多卻沒人會注意到我們,他沉默着低下了頭,似在思考,我說:“我有對象了。”

他擡頭看我,似乎很驚訝,我心想完了,謝安不會真的喜歡我吧?

結果他笑了下,說:“我看出來了。”他邊走邊說:“是上次來接你的那個人吧。”

“那你……”

“我确實有話要跟你說,但這裏不合适,先回去吧。”

我們回了宿舍,他坐在椅子上醞釀了一會才開口,問:“昆嵛山,你是怎麽談戀愛的?”

“嗯?”什麽東西?

“你跟他是誰先告白的?怎麽告白的?”

“這和你有關系嗎?”

“我想知道。”他直視着我,就像在看一道沒有思路的難題。

我一時啞口無言,好一會兒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道:“你……難道……也?”

他低着頭沉默,我深吸一口氣不敢呼出來。

這個世上總有問題是不需要回答的,或者說,某些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良久他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區分的,我一開始只是覺得這種感情很奇怪,卻又像本能一樣一次次将我吸引住,我不得不承認我被自己困住了,我以為你可以幫我。”

這信息量有點大,但我卻很快就接受了,“你想我怎麽幫你?”

“你覺得這種感情很奇怪嗎?”

我搖頭,一開始我并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一個男人,但我也不覺得愛上同性是一件羞恥的事,感情沒有貴賤之分,硬要分的話,付出愛的人本來就很高貴了。

我說:“是我先告白的,但我知道是他先喜歡我的。”

謝安頓了頓,問:“怎麽确定他也是喜歡你的呢?”

我說:“你沒有那種感覺嗎?”

謝安笑着搖頭:“我不知道。”他說:“他很忙,也會抽空見我,話不多但是會回消息,他……對誰都很好,我好想沒什麽特別的,所以我不知道怎麽分辨。”

我仿佛對他說的那個人有了印象,寺前雪地裏,為他撐傘的那個男人吧。

他竟然喜歡那種成熟穩重的精英男,我還以為他會喜歡性格活潑一點的人。

有點意思,原來謝安也有為情所困的那一面。

我笑了,“你想要我幫你的話,就看你敢不敢了。”

“什麽?”

“我有個辦法可以快速幫你确定對方的心意,但如果失敗,你或許永遠都不會再見到對方了,你敢嗎?”

我至今都記得謝安那個眼神,像是期待、躍躍欲試但又畏懼。

我知道他在取舍,在權衡現狀,但最終不出我所料,他搖頭了。

那時候我才覺得,原來很愛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變膽小。

我在決定向魏浩坦白要一個結果的時候,也畏懼過,退縮過,但可能是我但是得到的并不多,所以認為自己即使被拒絕也可以很快整理好抽身出來。

我直來直往太久了,總覺得世間結果無非就是對與錯兩個答案,可忘了對有些人來說,感情這回事并不一定要有一個結果的。

我突然有點心疼謝安,不清不楚的關系裏,他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主動權就越多,會不會有一天他連開口說愛的機會也沒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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