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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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臭冰冷的河水從來不及閉合的口鼻淹入，不久便沒過頭頂，将韓映澄徹底包圍。奈何橋下是“事故”多發地，蓮花座受限，無法升起。噬魂獸大張着嘴，牙齒縫裏還有未消化完的肉末，氣勢洶洶地向他們游來。
眼見兩人即将成為“盤中餐”，周圍的水流忽然一動不動了，四周仿佛靜止下來——連同那面目猙獰的噬魂獸。接着，一陣比風雪更冷的寒氣侵入，水面竟開始結冰。水中溫度驟降，小紅凍得瑟瑟發抖，四肢無力垂下，整個身體直往下沉。韓映澄伸手将對方撈入懷裏，在以為自己也要被凍死時，就被攬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那人身有蓮花香，強有力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手腕靈巧地旋轉，冰雪作的千秋阕猶如一條蜿蜒的銀蛇，輕易地将包圍他們的噬魂獸全部絞碎。
唐靈钺足下輕輕一點，猶如行在平地上，摟着韓映澄騰出水面，衣服不帶一顆水珠，輕巧地落在岸上。
“汪！”
【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小紅尾巴搖得正歡，脖子被人一把揪住，從韓映澄懷裏拎起來丢了出去。
“汪！”
【你幹嘛扔我？】
以臉着地的短腿柯基表示很委屈。
“我讓你待在家裏等我……”低沉的聲音響起，透露出一絲壓抑的怒意，“你又亂跑！”
“還死死摟着這條傻狗不放！”
小紅覺得唐靈钺最後一句控訴好像落了重音，它擡起頭正對上對方的視線，綠油油的好像狗肉火鍋店裏的客人，頓時吓得後退好幾步。
“那是因為小紅不會游泳。”韓映澄伸手将唐靈钺的臉掰過來朝向自己，缺心眼似地笑了開來，“小唐，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你真好。”
他聲音本來就柔和，被冰水泡了泡沒力氣了，說話更加軟綿綿，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說得唐靈钺耳根熱氣上湧，不受控制地發紅。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說教都消失得幹幹淨淨，連憤怒也煙消雲散，對上韓映澄那張俊俏的笑臉，只有深深的無奈。
千秋阕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将韓映澄與柯基都圍了進去。
唐靈钺指着地面，看着韓映澄，“就站在這裏，不要動。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扒光了在橋頭操！”
小紅雙爪捂耳，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韓映澄表情無辜地朝他笑笑。
一道妖冶的紅色身影緩緩踱來。
“上面命你看守菩提樹鎮壓魔門，你倒好，菩提枯萎不說，還生出了心魔。”唐靈钺轉過身，冷冷地說：“當年看在他的面上，我沒殺你。果真應了那句話，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面容妖媚的紅衣少女，嘴角挂着一抹邪笑，手中握着一杆烈焰烽火搶。
“唐靈钺，一別千年，你怎的廢話忒多？像個老和尚婆婆媽媽拖泥帶水！”少女嬌斥一聲，提槍而上！
唐靈钺冷笑一聲，“不知死活！”
一時間，槍出如龍，劍氣似虹，光華滿室，冰火連天。這時，奈何橋上方浮現出一面巨大的銅鏡，一束光投射下來，正好打在紅衣少女身上。
“汪！”
【表哥快看，又開始放電影了！】
小紅用鼻子拱拱韓映澄的褲腿催促。
銅鏡裏的場景顯示，一襲白衣的少女折斷一根菩提枝，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血澆灌在樹幹創面上，不多時又長出新的樹枝。斷枝被運往凡間，變成了菩提樹的化身。當“菩提化身”殺了還是“人身”的唐靈钺後，幽冥界的菩提真身于一夜枯萎。鎮壓魔門的封印消失，成千上萬的魔族被放了出來，白衣少女首當其沖。
幽冥地府陷入混亂，唐靈钺卻猶如神兵天降，不僅将魔族趕了回去，還複活了菩提。
【表哥，為什麽唐靈钺把靈竹音埋在菩提樹下，菩提就活了過來？】
“他以身渡化魔種，是有大功德的僧人，因此肉身不腐佛力不衰。”
唐靈钺埋靈竹音屍身的時候，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哭得稀裏嘩啦，好不傷心。小紅看得啧啧稱奇，很難想象“天上地下唯吾獨尊”的劍尊魔祖還有這般軟弱的模樣，“看他臉上的表情，我還以為他要一起躺進去呢。”
唐靈钺衣衫淩亂地站在白衣少女面前，恍若一個無心無情的木偶，“燕淮秀我殺了，鬼宗留着，用來引渡亡靈。我不殺你，你守在這裏替我看着他，不能離開一步。他一有動靜，你就告訴我。哪天肉身沒了，就是他轉世的時候。”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韓映澄只看了一眼便心生不忍收回了視線，繼續關注打得熱火朝天的兩人。
銅鏡中白衣少女變做了一只貓，日日趴在菩提樹下，陪着那死去多時的和尚。每隔一段時間，它就把土刨開，看一眼和尚。明明早就沒了呼吸，肉身卻不見腐爛，容貌依舊俊俏漂亮，雙目緊閉好似睡着了般。
如果貓也有感情。那麽它此時的眼神就好像，還沒有愛過人就不會再愛了。
日複一日，和尚沒什麽動靜，魂魄也不知去了哪裏，可能在珞珈山，可能去了西方極樂。它想，凡間的那個魔，會不會等的發瘋？
卻是沒想到，最後瘋的是它自己。
少女笑了起來，眼淚洶湧而下，笑聲越來越大，神色越來越凄涼。貓本來就很懶，她想永遠閉上眼睛，陪着和尚，那樣就不會好累。她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她已不完全是她。
銅鏡又消失了。
小紅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前幾天我和小雪看了一部電影，主人公說，“不要為過去的事情流眼淚”。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把眼淚和笑容留給現在的人。”
韓映澄低頭看它，笑着說：“看來這次地府一日游還是有收獲的。你說的不錯，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活在當下才最重要。”
小紅歪頭，“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菩提樹枯萎是必然，那靈竹音費盡心思救活唐靈钺，就不怕他化作大魔颠覆乾坤嗎？”
“佛也好，魔也罷，本應無心無情。但是二者托凡胎化作人，于塵世苦海中浮沉一遭，将七情六欲都歷了個遍，有了人的模樣，也有了人的念想。靈竹音既然答應了他來生，唐靈钺想必會一直等着。”
“表哥，你不是靈竹音的轉世嗎？”
“或許不是。佛子入世，如果沒有完成上級交代的任務，在死的那日就會魂飛魄散，永無輪回。”
“啊，那唐靈钺豈不是等不到了，他不會報複社會嗎？”
“現在他胸腔裏跳動的是靈竹音的心髒，那是不折不扣的“佛心”。你覺得，三千年下來，他還沒被感化？你覺得，前世真的像我們看的那樣簡單？”
小紅突然有了一種那和尚下了好大一盤棋的感覺。
“靈竹音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是珞珈山的弟子，你也是。你就沒有聽過關于他的傳聞？”
“《珞珈紀要》說他看上天真無邪，其實調皮得不行。入學時法脈測試，發現他天賦極高，無論修道亦或修禪，都應有一番大作為。”
“啊？那他還裝作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他故意“藏拙”嗎？”
“傻孩子。”韓映澄看它一眼，“漂亮的花都是帶刺的。尤其長得好看的和尚，嘴裏沒一句真話。”他笑了笑，眼中狡黠靈動，眉宇依稀有點兒少年俏皮的味道。
小紅皺眉，“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诳語嗎？”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為了世界和平。”
“幽冥近期地震頻發，萬一菩提樹倒下，将靈竹音的屍體露了出來，不是完蛋了？”
韓映澄點點頭，“所以守門人不能出事。撒了謊，就得圓謊。”
戰事既定，冰雪破開火焰，白霜覆上楓華。唐靈钺劍直抱琴心窩，還差一寸時，忽然聽得一聲。
“小唐！”
千秋阕穩穩當當地停下，劍尖微微抖動，好似發出不滿的铮鳴。
唐靈钺扭頭看向韓映澄，“倘若我告訴你，就是她一步步将你引入陷阱，你還要替她求情？”
“我會念經給她超度，讓心魔早日安息。魔門一日都不能無人看守，你若是現在讓她魂飛魄散，上哪去找下一個冥王？等找到守門人，再處理她也不遲。”
“不說這個啦。”韓映澄小跑到他身邊，按下他的劍，仰起臉看他，眸中充滿靈動的神光，“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唐靈钺整整在忘川河裏摸了三天，才找到衛雪的殘魂。
期間，韓映澄坐在奈何橋頭，手中捧着《修真界發展史》津津有味地讀着，纖細白嫩的小腿挂下來悠閑地晃蕩，對頭頂水草偶爾“冒泡”的美男露出一個天真讨好的微笑，可愛得令大魔怒意頓消，繼續勤勤懇懇地潛水。
小紅和抱琴嘆為觀止。
“你的心魔是因為發覺自己被燕淮秀利用間接害死了靈竹音而生。我借菩提佛力暫時将它封印，只要你不去想以前的事，就不會喚醒它。”
沉默許久，抱琴柔柔弱弱地開口，“那些少女，不是我殺的。昔日，唐靈钺将圖謀佛子轉世的人引入海外仙島一網打盡。他怕被你發現，把這些人留給燕淮秀處理，自己匆匆趕回唐門祭祖。燕淮秀分了一半神魂附于七七四十九具鬼棺鎮壓那些修真者的怨氣，欲将此納為己用。
鶴城中學那塊地動工，将鬼棺挖了出來，破壞陣法，喚醒了燕淮秀。他曾來找過我，想和我聯手除去唐靈钺。但是我的心魔只執着于殺死你，對他并不感興趣。因此不歡而散，之後便再也沒見過他。你要小心，他一半的神魂是吸收“聯盟”大軍所拼湊而成，複制了他們的記憶，窺得百家所長，如今實力不可小觑。此外，他還會變做他人的樣子，難分真假。”
“多謝提醒。”韓映澄看見唐靈钺冷着臉走來，身後跟着一個眼神空洞的蘿莉，便站了起來，雙手合十朝抱琴施了一禮，“打擾了，小僧就此告辭。”
他們回到來時的碼頭，韓映澄喚來蓮花船，将小紅和衛雪送上去，自己也坐了上去。
唐靈钺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回去後這傻狗知道怎麽做。鶴城中學的案子到此為止。再讓我看到你為這件事奔波，我就把這兩個女的和這條狗挫骨揚灰！”
韓映澄無視他的威脅，笑眯眯地說：“小唐，你穿黑西裝的樣子真好看。”
對方穿着一套裁剪合身的黑色西裝，面若冠玉，風華卓絕，英氣得不行。
唐靈钺下意識就想笑，微微翹起了嘴角，“快回去吧。早點睡。”
“嗯嗯。再見。”韓映澄抱着柯基，笑容燦爛地與他揮手，蓮花船緩緩下沉，沒入水中。
“表哥，你只能救，不能殺，是資質受限，學不會斬妖除魔的法術嗎？”
韓映澄搖搖頭。
“那是什麽原因？”
“打不過我可以跑，跑不了就搬救兵。動刀動槍太累了。”
小紅：“……下次見面，你問問唐靈钺，還要不要來我們科室實習吧。”
胖子正在蹲坑，突然看見從浴缸裏伸出一只指頭蔥白的手。
“冊那！”他下意識拿起一卷衛生紙丢了過去。
“別打，自己人！”韓映澄懷抱柯基從浴缸裏爬了出來，衛雪跟着飄到了空中。
覺得自己以後蹲坑會有陰影的胖子眼角抽搐，“……沒人給我解釋一下？”
“哎呀說來話長，我就不說了！”嗅覺敏銳的小紅逃到了客廳，帶起一陣風将衛雪額頭上的符咒刮落。
小紅朝飄在空中的衛雪招招手，“回家了。”
叮咚叮咚——
韓映澄走去開門，唐棠臉上挂着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微笑，“畢業典禮結束了，完璧歸趙。”
粉雕玉琢的小唐铖一見到他，就伸出手要抱抱。
韓映澄蹲下來将對方摟緊，眉眼彎彎地笑，“歡迎回家，小唐。”
周一八點半準時上班。韓映澄抱着唐铖踩着時針指向“9”的點，準點到達辦公室。
丁零零——
刺耳的辦公電話鈴聲響起。小紅按下接聽鍵，“特案科，請講。”
“窗口有個件流轉到我們科室了，問問老板接不接？”
“稍等哦。”小紅把電話遞給韓映澄，“小雪。”
“喂？什麽事。”
“有個群衆希望我們幫她找一件失物。”
“最近生意不景氣，來什麽案子就接什麽吧。你把資料轉到辦公系統裏。”
“好。我轉過去了，查收一下。”
附件是一張照片。韓映澄點開，失物是一面圓形的青色銅鏡，看上去有些年頭，直徑十厘米，厚度約0.5厘米，背覆一條盤龍，雲紋缭繞，栩栩如生。
衛雪給資料備注：江心鏡。
“失主丢了一面江心鏡。”
小紅看過來，眼神不解，“東西丢了，怎麽不登報紙張貼尋物啓事？”
胖子：“這可不是普通的失物。死的是價值連城的古董，活的是千金難買的寶貝。”
小紅更茫然了。
唐铖一面打PSP游戲，一面說，“江心鏡是世上最難鍛鑄的鏡子，每年端午這天，工匠在揚子江心，百煉而成，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傳說每一百面江心鏡中，藏有一條真龍。召喚龍神，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胖子感概，“有這東西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韓映澄看一眼電腦資料，“失主叫做許舞羊。”
“啊！”小紅大叫一聲，興奮地說：“主演《今夜別說愛》的玉女掌門人許舞羊嗎？她可是我最喜歡的小花旦之一！”
其實這是一個腹黑佛修受X炸毛劍修攻的故事。垃圾作者在住院，只能周更了。我們一個禮拜後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