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齊暄妍打開婚書,緋紅暗紋的內頁簡約精致,擡頭是“持證人”和“登記日期”兩個空處。

證書是官方的,但還空着,需要雙方持資料親自辦理。

齊暄妍珍重地把紅本子收回紅包,低眉垂眼,雙頰的腮紅更勝幾分。

“好大的禮物。”

“平平無奇,一本結婚證而已。”

楚韞說着,音色平和,好像在說今天是個好天氣。

可是齊暄妍知道,楚韞謀劃這一刻,好多好多年。

電視裏歌舞熱鬧,海邊升起一簇簇花火,石榴被滿枝的紅香囊壓彎腰。

楚韞盛了一只圓潤的餃子放進齊暄妍碗裏。

齊暄妍試着叫了她一聲:“小昱。”

楚韞自然地回應:“嗯。”

齊暄妍問她:“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去年在巴厘島我看到了你的蝴蝶胎記,不過那時候我不敢相信,因為貝魯卡號遇難後沒有發現生還者。”

“那你為什麽還要繼續調查貝魯卡?”

明明那麽多年過去都沒有希望,為什麽還要堅持?

Advertisement

楚韞放下碗筷,看着她聲線悠緩:“人的一生就活幾個瞬間。”

“我這生的幾個瞬間,全都是你。”

“要我如何不找你。”

窗外煙花的明滅映在齊暄妍臉上。

她眼眸濕潤,聲帶微顫:“那如果,我不是呢。”

“你是。”

“你就是。”

“從我在斯德哥爾摩海豚館看到你的那一眼你就是。”

齊暄妍的面前,楚韞用小刀分開碗裏的餃子。

面皮瑩白,湯汁清澈,裏面包的是紅豆,甜甜的紅色裏有什麽在閃耀光芒。

齊暄妍心頭微動,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從紅豆餡裏撥出一枚質地堅硬的圓環,把它放在掌心。

它十分有重量,在燈光下折射出火一般的華彩,是一枚足足有二十多克拉的完美鴿血紅。

齊暄妍趕緊用紙巾擦拭戒指,眼角泛紅:“你就是纨绔。”

“天底下敢把鴿血紅裹在餃子裏的你是獨一個。”

“你這麽大個濱海莊園只怕比這戒指貴不了多少......”

楚韞:“現在名正言順了嗎?”

問的是上次在辦公室齊暄妍怪她學綿綿叫嫂嫂名不正言不順。

齊暄妍擡頭,對上她的脈脈情深。

“我是覺得再名貴的寶石都比不上和你一起的柴米油鹽。”

楚韞托起齊暄妍的手,為她戴上戒指看合不合适。

嗯,合适的,她日日夜夜抱在懷裏,怎麽會估錯尺寸。

齊暄妍看着無名指根的一大塊鴿血紅,感覺不配上十個保镖都不能出門。

楚韞低頭親吻她的指根:“還有一個錯誤要更正一下。”

“這不叫濱海莊園,叫婚房。”

淩晨,《難忘今宵》的歌聲飄滿廳堂。

檐下徐徐旋轉紅燈籠,齊暄妍和楚韞牽着手在沙灘聽煙火。

“今年又是我沒有準備新年禮物。”齊暄妍話音自責。

其實她本來有準備的,但是被楚韞捷足先登了。

楚韞溫聲軟語:“你有的。”

齊暄妍停下腳步,向她轉身,沙灘留下一串腳印。

“你不會要說禮物是我吧?”

楚韞搖頭。

她只是在漫天花火和浩瀚海洋之間深擁她。

“七七,我有家了。”

齊暄妍打算在除夕夜飯桌上說的不只是真實身份和求婚。

她還想帶楚韞去見爸爸。

這件事在溫存一夜後提上日程。

齊暄妍繼承遺産後,林儀用這筆錢把邝子航秘密安排在羅切斯特的一處私人莊園裏治療。

羅切斯特有世界最頂尖的醫療資源梅奧診所,得以保住邝子航微弱的生命。

與之相應的,齊暄妍每個月都要支付極其高昂的療養成本和保密費。

現在,這些費用無足輕重。

她不再是一個人負重前行。

前往北美的飛機上,觸景生情,兩個人才打開舊憶的閘。

齊暄妍望着窗外,團團白雲飄散,高空之下一片翻湧的海藍。

“我和爸爸第一次接你和夫人是在這附近嗎?”

楚韞看了看航海圖:“還要往東幾十海裏。”

“好險,那天我看見你掉進海裏,海流很急。”

楚韞支着下颌:“嗯,你和多菲來救我。”

“多菲!”

齊暄妍驚訝地回頭:“你記得它的名字!”

多菲是她生母在世時收養的小海豚,成年後成功放歸海洋,經常跟在她和爸爸的船後面嬉戲。

多菲是非常聰明的雌海豚,它回歸自然後很快有了自己的小家族,帶給七七一群海豚朋友。

楚韞陷落海流,被七七抱着浮出海面,馱起她們唱歌的海豚就是多菲。

齊暄妍看着楚韞,兩眼晶亮:“所以你在北歐海洋保護組織用的花名叫多菲,我當時看見覺得好親切,北歐很少有人用這個當名字,而且還是位先生。”

她激動地問:“後來呢,夫人換了游艇,我聽爸爸說你們的新游艇被海盜炸沉了,我寄給你的信都退回來了,你是怎麽逃脫的?”

楚韞眸色略微黯淡,音節從喉嚨裏滑出:“海盜是邵馨悅雇的,每次襲擊楚甫閣都知道。那次游艇被炸沉,楚甫閣跟來了,因為邵馨悅多次試管失敗,身體已經不堪重負......”

其中緣由不言而喻。

邵馨悅和楚嘉宇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嚴重折磨,生不了了。

楚甫閣只能撿回楚韞這條唯一的血脈。

“游艇沉了以後,楚甫閣叫停海盜,他把我撈起來,但是沒撈我媽媽。”

齊暄妍眉頭緊皺,握緊楚韞的手。

楚韞默了默,回握住她。

“他說如果我媽是孟家當家的一脈就會考慮,但我媽只是個旁系的女兒,繼承不到孟家的資源。”

“他想把我媽淹死的,讓我認邵馨悅當媽,我就跳海,死也要和我媽在一起,楚甫閣才肯松口。”

齊暄妍深吸一口氣,紅着眼睛把楚韞攬進懷裏。

她的肺都在震怒:“楚甫閣真的很過分。”

“所以你罵得對,清明都沒人給他燒紙的。”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知做過多少次噩夢,楚韞早已不當回事。

她釋然地笑了笑,安心卧在齊暄妍腿上,問:“那你呢,你和船長是怎麽逃出來的?”

齊暄妍的表情先緊張後寂然:“感謝上蒼有好生之德,還有林儀和......不幸夭折的齊小姐。”

她在阿拉斯加灣海岸給真正的齊小姐立了墓碑,每年都會抽空去祭奠。

齊暄妍簡單講了和林儀的交易經過,楚韞聽得動容,不論是死裏逃生,還是借用身份,每個故事拿出來都是不可思議的傳奇。

但這就是命運對她們的指引。

讓她們在真真假假裏沉浮、聚散。

最終抵達彼此的終點。

就像二十年前夏威夷西南邊的那片海域上。

年少的楚韞望着海浪聽七七給她念的《白鯨》。

——冒險是深埋在我心裏的種子

我投身大海

遇見了她

掀動我靈魂深處的巨濤

走進鮮花莊園的時候,一個老人坐在輪椅上看着滿園花海發呆。

他是一位腦損傷多年患者,臉上總是挂着微笑,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齊暄妍跟楚韞小聲說了句話,獨自上前,走到老人身邊輕輕叫了聲爸爸,彎腰給他一支海豚造型的水晶獎杯。

邝子航緩緩轉頭,對她揚起嘴角。

齊暄妍指着海豚,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話:“晴,然,鶴晴然。”

邝子航呆呆看着她。

齊暄妍矮下身,裙子展在花朵上,托着父親的手,一同握住海豚。

她又指着自己說:“七,七,邝七七。”

除了彎彎的眼睛和嘴角,邝子航無法給她其它回應。

但是他的眼裏都是溫柔。

齊暄妍粲然,探身朝站在花海外的楚韞招招手。

楚韞從花裏走過來,屈膝蹲到齊暄妍身旁。

她眯起眼,乖巧地和邝子航的一根手指握握手:“邝船長你好,好久不見,你越來越帥了。”

齊暄妍忍不住笑出聲:“你這是賄.賂哦。”

“我哪有。”

齊暄妍歪頭靠在楚韞的肩膀,跟邝子航說:“爸爸,這是小昱,她來給我穿婚紗了,你同意嗎?”

楚韞臉上笑着,但是眼底都是緊張,她真怕二十年沒有說過話的老人突然開口:NO!

晴空萬裏,陽光明媚。

楚韞擔心的事沒有發生。

邝子航呆呆地看着她們,良久良久,然後從喉嚨深處發出模糊的音節。

“Qi......Qing......”

他總是念着這個無意義的音節。

他只會念着這個無意義的音節。

花海輕舞,楚韞推着輪椅,問身旁的齊暄妍:“船長一直在叫你嗎?”

齊暄妍捧着滿懷花束,翩然轉身,裙擺在微風裏翩跹。

“不。”

她的笑容明豔而驕傲。

“他在叫媽媽。”

“鶴教授?”楚韞看了眼手裏的海豚獎杯。

獎杯上刻着獲獎者的姓名:鶴晴然。

這位海洋生物學家在三十多年前的相關領域非常權威。

因為姓氏很稀有,所以楚韞到現在還有印象。

“對,爸爸最愛的是媽媽。”

“但是鶴教授最愛的是你。”

“媽媽肯定最愛我啦。”

“那如果以後我們有了孩子,你會不會也不是最愛我了?”

齊暄妍頓住,看向她,臉慢慢變紅。

楚韞越過輪椅和她相擁。

“我會做你的船長。”

傾其一生,最愛一人。

高定婚紗做好了。

楚韞非常挑剔,定了好幾套,還自帶針線親自上陣。

不過她那點女紅技術在專業服裝師面前完全不夠看。

她們在婚房試裝。

楚韞給齊暄妍系好蝴蝶結,滿背珠玉細閃微光。

彎腰為她穿上紅寶石鞋,牽着她到中庭。

“這套是主紗,還有一套中式嫁衣,一套迎賓紗,一套敬酒服。我們的婚紗樣式差不多,只在一些細節配飾和顏色有點不同。”

楚韞介紹着,握住齊暄妍的肩膀轉向中庭。

輪椅上,邝子航坐在花園,抱着海豚獎杯微笑。經過商量,楚韞提議把邝子航接到身邊一起生活,醫療團隊原班請回國。

楚韞問邝子航:“邝船長,七七漂亮嗎?”

陽光照在老人慈祥的臉上:“晴......晴......”

楚韞:“這句我懂,是超級漂亮。”

齊暄妍笑容腼腆,伸手刮她的鼻子:“就沒有你不懂的。”

楚韞低頭摟住她:“有,我有好多不懂的,都要老婆以後耐心教我。”

齊暄妍仰起臉,眸子像澄澈的海裏星。

“我能教你什麽?”

“可多了。”

楚韞和她細數。

“教我看不見你想你的時候怎麽做,教我看見你對別人笑,心裏酸酸的時候怎麽做,教我......”

教我怎樣才能讓你知道每天我都更愛你。

你也更愛我。

正式婚禮會在夏威夷,楚韞的私人郵輪上舉行。

那是一段蔚藍故事開始的地方,也是圓滿結局的歸宿。

距離婚禮還有些天,婚房就早早裝點好了。

這夜休息,齊暄妍看到主卧的床單被罩都換成了歡喜的紅色。

床上壓着甜美的石榴。

齊暄妍提着婚紗裙擺坐到床邊,伸手去拿石榴。

楚韞也穿着婚紗,坐在她身旁。

她們肩貼着肩,你一句我一句在耳邊說着悄悄話。

齊暄妍雙手捧起石榴,問楚韞:“石榴是惡魔的果實嗎?”

希臘神話裏是這樣說的。

而楚韞就像她喜歡的石榴那般,美豔,香甜,還有一絲不可捉摸的危險。

從前,齊暄妍懼怕這絲危險。

現在,齊暄妍想,哪怕這是個陷阱,她也願意為了紅寶石一般耀眼的石榴掉進去。

“這個啊......”

楚韞胳膊繞過她的後背,把她圈在懷裏,熟練地剝開石榴,拈起石榴籽喂到齊暄妍唇邊。

“甜嗎寶貝?”

齊暄妍點頭。

楚韞吻進她浸滿甜汁的唇瓣。

“它很甜,才能把你騙進我心裏面。”

心裏有你,就會很甜。

——我願意做一個惡魔,把你霸占在心裏面。

齊暄妍:提前給大家發喜糖

楚韞:選桌啦選桌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