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聞言,謝修澤的眉頭皺了皺,臉上卻依然是清淺的笑意,帶着些許不容置疑的強勢。

“楚楚,五年前我送你的那份禮物,你可還沒有告訴我,你喜歡嗎?”

慵懶中帶着些許笑意的聲音與曾經夢魇中的聲音重合起來,陰冷的感覺自後頸處緩緩上移,汗毛挺立,仿佛有什麽東西正緩緩的向她的脖頸處移動,伺機而動着将她圈入自己的食譜,一旦她敢反抗,立刻将她斃命。

陰冷而狠毒……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僅是一瞬,江韻先是一怔,随後瞳孔突然放大,就仿佛失了魂似的,驚恐而絕望的看着他,她的手死死抓着胸口,心髒處傳來的疼痛感和喉間難以下咽的苦澀,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大片大片的記憶走馬燈般在她腦中閃過,心頭,喉間,鼻腔同時變得很難受,眼淚在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況下落下,她有一大堆的疑惑想要問,可身體卻好像完全不由她控制了,喉間仿佛被壓了重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倔強而高傲的瞪着眼前的男人,已然情緒失控。

頭疼得厲害,那些不願想起的記憶終究還是被刺激了,在眼前之人的故意誘導下紛紛湧現。若不是儀态傲骨早已刻入了骨子裏,她此時早已崩潰似瘋癫。

謝修澤臉上的笑容絲毫未變,精致的娃娃臉依然乖巧無害,襯衣的袖子并沒有扣上扣子,而是随意的翻折着,露出了一段白皙而線條分明的手腕,和孔謹言的手不同,他的看上去更加養尊處優些,白皙纖長而骨節分明。

那只手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方灰藍色的方帕,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視線在她梨花帶雨的臉上劃過,輕嘆一聲,帶着無盡的憐惜和溫柔,柔軟的帕子輕輕擦拭着她的眼淚,他的神情專注而認真,仿佛手下的是自己最為重要的珍寶。

溫熱的呼吸打在她的臉上,江韻微微偏頭,想起一切的她不太适應他此時過分親昵的動作。

“別動。”

簡單的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明明并不嚴厲,卻讓人怎麽也生不出敢反抗的心思。江韻就這樣紅着眼落着淚,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擦拭着。

“這麽多年過去了,年紀長了不少,怎麽人倒是越發沒用了,看看,我才說了一句,你就哭的和個小花貓似的了。”他依然耐心的一點一點給她擦拭着花了的妝容,語氣中帶着些許揶揄,好像在哄孩子。

他的動作很輕柔,溫熱的氣息和男人身上那股很好聞的香氣在她鼻尖環繞着,她不喜歡,卻也不敢忤逆。剛剛的那句話就好像是一把鑰匙,将她掩埋的過往通通打開了,一股腦的出現在了記憶裏,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紛紛湧上心頭,在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就已經落淚了。

“我就是這麽沒用,怎麽了。”平複好心情後,她紅着眼睛瞪着他,可除了眼神有點氣勢,其他的都沒敢亂動,乖巧的任由他擦着臉,說到底還是怕他。

謝修澤也不生氣,将她臉上的妝容擦的幹幹淨淨後,滿意的捏了捏她的臉頰,無視了她的怒目而視,唇角笑意清淺,依然是那欺騙世人的謙謙君子樣。

“我想起來了。”不想看到他的那張臉,江韻低着頭咬着唇,重新梳理着自己的記憶。

“是你換了藥,也是你把我扔下了海。”咽下心頭的苦澀和怨意,她說的風輕雲淡。

夢中的場景原來是真的發生過的……

那日,她受盡委屈,被曲家除名,孑然一身的離開了曲家,心如死灰。

漫無目的的出了大院沒走一會兒,就看到他的車燈向她閃爍着,不知在那停了多久,似乎早就知道了所有事情,料定了她會離開一樣。

“走吧。”他打開車窗,精致愛笑的娃娃臉上難得的看不出喜怒。

江韻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問,上了車。車開了許久,也不知到了什麽地方,他帶着她上了一艘小型游輪。

海上的夜景很漂亮,星空也比平日見到的要閃亮而密集些,海風拂過兩人的面頰,游輪上除了他們就只有一些工作人員和侍者管家,很是寧靜。一直冷着臉不說話的兩個人,就一直在船頭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

“天冷風大,去吃飯吧,你不是喜歡吃海鮮嗎?”

游輪最終停在了海上,随波逐流着。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撒網打撈海鮮準備做晚飯。謝修澤半擁着她,在圍欄處站着,看着黑乎乎的海面。

“是你吧。”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突然從一直沉默的她口中吐出,無悲無喜。

細枝末節一點點被她回想起來,這樣的手段,這麽狠的心腸,除了他,再無他想。

謝修澤指尖一頓,一直喜怒難辨的臉上有了幾分笑意,他的手自她肩頭向脖頸處流連着,激起一陣酥麻感。清朗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慵懶,幾分笑意,還有些說不出的纏綿與譏諷。

“楚楚,這個禮物,你喜歡嗎?”

“啪。”江韻轉身,直接甩了他一巴掌。“誰允許你這麽做了。”

“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誰要你這麽做了?”她怒目而視,一直以來的怒火和委屈終于有了宣洩,那一巴掌,她絲毫沒有留手。

“謝修澤,現在我無家可歸,只能依附你,你滿意了?你把我當成了什麽?憑什麽我就一定要按着你規劃的軌跡走?”

“你敢……”男人被她打的微微偏頭,臉上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陰冷狠戾的眼神如刀子般在她身上剜過,卻在觸及她同樣怒火中燒的眼神時突然笑了。

“你說得對,現在你除了依附我,還能如何?四九城裏一向踩高捧低,被曲家除名,又沒了孔謹言的庇護,天高路遠,故家能護你什麽?”

“曲韻,你站的如此之高,從來都是盛氣淩人不留情面的,你說,你這次摔得如此之慘,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話,磋磨你的傲氣?”

“逞一時之氣,不動腦子,那是蠢。你被孔謹言寵的太過,認不清人心險惡,可他能護你一世嗎?自那兩個玩意兒進了曲家,你失了多少分寸,做了多少蠢事?”

“好好冷靜冷靜,醒醒腦子,想明白了再上來吧,如果你真的這般無用,甘心被那兩個人踩在腳下,那就不用上來了。”說完他抱起她,直接扔下了海,毫無顧忌。

因為掉落時的巨大沖擊力,她直接沉入了海裏,毫無準備下,冰冷苦澀的海水充盈了口鼻,刺骨的寒意和窒息感撲面而來,很是狼狽。

洶湧的海浪一次次将她淹沒,幽暗的海水裏看不到一絲光亮,無邊的寂靜與恐慌感湧上心頭,磅礴的海浪下身體根本沒有一絲氣力掙紮。

這樣也好……

衆叛親離,孑然一身……

一個人孤寂的活着,一個人孤寂的死去,了無牽挂,何其自在……

不着寸縷的降生于世,享受了一番王權富貴,二十餘載肆意妄為,極盡寵溺。如今不過是時候到了,她擁有的一切都被收回了罷了,生的富貴,死的幹淨,一生受盡寵愛,無憂無慮,無虐無悔,她還有什麽不滿意。

想明白了,她索性放棄了掙紮,閉上了眼睛,任由海水淹沒了自己,身體緩緩下沉。當瀕死的感覺來臨時,她的腦子裏已是一片空白,好像什麽也沒有想,又好像什麽都想過。

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天地一片虛無,無風,無聲,無浪,無寒,好像就連她自己,也成了這虛無的一部分。

明明是她自己選擇了放棄,可為什麽在這最後一刻,她卻仍然有那麽一絲不甘和怨氣呢?又一次被海水打的浮出水面,黑暗冰冷海中突然有了光亮,隐約間,她看到了一根繩索正在她的身邊……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身體也完全不由她掌控了,死死抓住了那根繩子,最後一眼,她看到的是他面無表情的站在游輪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狠毒而薄情……

“既然知道抓住繩子,那說明還不想死。”刻薄而冷淡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江韻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自己全身濕透,狼狽的躺在甲板上,而那個人卻悠然自得的坐在她不遠處品着酒,滿滿一桌的美味佳肴放在那裏。

将腹中的海水全部吐個幹淨後,侍者給她遞了一杯溫水給她漱口,之後又給了她一杯溫姜茶讓她喝下。

喝完後,江韻恨恨的瞪了謝修澤一眼,也不說話,自己踉跄着站起身,準備找個房間洗個澡換身衣服。

“小姐,衣服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侍者做了個手勢,在前面給她引路。而江韻依然一言不發,跟着他去了房間。

等換好一切後,她重新回到了甲板上,而那個人依然坐在那裏,似乎在等她。江韻冷笑着走到他身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随後盡數潑到了他身上,擡手又是兩巴掌。

“我們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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