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局中人(2)
局中人(2)
喘不上氣?!騙誰呢?
他被用膠帶裹在好幾層箱子裏時還活的好好的,怎麽他窦榆打開了一次再關上他就喘不上氣了?
窦榆雙手環胸,道:“別想騙我,你一個不人不鬼的,還需要喘氣嘛?好好在裏面待着吧,等我去快遞站把你退了。”
“所以,阿魚你是要背孤下樓嗎?”
暴君的聲音從棺材裏傳出來悶悶的,像轉在收音機裏的磁帶。
窦榆想起開門看見快遞小哥擡他上來時,臉都累得煞白,斬釘截鐵道:“你想得到美,沒門。”
江白渚笑了起來,在棺材裏發出沙沙的聲響,道:“那阿魚還不如把孤放出來,孤能自己下樓,能自己擡棺材,還能跟在阿魚後面走去快遞站。”
有道理啊,窦榆摸摸下巴尖兒,沒想到這個暴君還挺自覺,這樣一來,他不僅省了一筆托人運貨的Money,還能參觀一把書中暴君在現世落魄生存的慘象,好不刺激。
但關鍵是,現在他聯系不上賣家啊。
窦榆嘆了一口氣,道:“再說吧,可以考慮。”
他話音剛落,棺材裏又開始發出劇烈的聲響,還沒輪到他開口,聲音消失了,萬籁俱靜,連那些窸窸窣窣的細碎動靜都沒有了。
一片死寂。
窦榆有種不妙的感覺浮上心頭。
不會吧……真的給一下子憋死了?不應該啊…
窦榆試探道:“暴君?”
“陛下……?你還醒着嗎?”
江白渚:“…………”
我靠我靠,完了完了完了,別帶因為我開了這棺,讓這暴君變成了“人”,然後又硬給他扣上,将他弄死了。
窦榆忙上前把棺材蓋掀開了,心想這蓋兒也不沉啊,為啥這暴君打不開呢?
江白渚依舊像之前一樣的姿勢躺在裏面,不過現在是睜着眼睛的,深黑如幽井的眸子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窦榆。
窦榆沖他招招手,道:“嗨嗨,陛下你還好吧。”
江白渚扯扯嘴角,道:“還好,幸虧孤生前學游泳時練過憋氣……”
窦榆:“…………”
他不禁扶額,心想這樣也不是辦法。
“你出來吧。”窦榆道,“但是,要時時刻刻聽我安排,否則,我不退貨了,直接把你扔垃圾桶裏,讓你和廢舊電器一起被賣廢品!”
江白渚:“……”
他艱難地動了動躺得有點麻的軀幹,看了窦榆一眼,道:“直接…出來?”
窦榆沒聽明白:“什麽?”
江白渚:“孤無衣蔽體……”
靠!我怎麽忘了這個暴君還穿着“國王的新衣”呢!?
窦榆騰得從棺材旁站起來,把頭別向了一旁,道:“等着,我給你找衣服哈!”
他飛快地竄進卧室,拉開衣櫃。
窦榆倒是有不少不經常穿的衣服,但都是L碼,江白渚那躺一米九幾大棺裏都正好的人肯定穿不上。
對了,那一件他能穿!
一件熒光粉色Oversize款式、印着kitty貓的大睡袍被窦榆拿了出來,這還是他錄整活視頻的時候穿過的,就穿了一次,這顏色太顯黑了,光提溜着就要被這袍子曬黑三個度。
那暴君看着是冷白皮的,穿這個應該不難看。
窦榆把長袍隔空扔進了江白渚的棺材,高傲地道:“你就穿這個出來,以後我高興了再給你找正經衣服穿。”
江白渚乖乖把睡袍套在了身上,爬出了棺材。
“阿魚,孤好了…”
“哦,好。”
窦榆拉開卧室的門,穿好睡袍的江白渚巨型瓷娃娃一樣站在客廳裏,長發及腰,死亡的熒光粉反倒襯着他的臉有了幾分好看的血色。
江白渚皺着眉,有些不耐煩地扯着脖子上的一個塑料牌。
“網購達人”窦榆一眼就認出了那玩意兒,他大步上前,扣住江白渚的手腕,道:“別摳!這是防僞扣!斷了你就沒法回去了!”
江白渚愣在原地,盯着窦榆突然湊近的頭發旋。
“哦……”
*
一通電話打破了寂靜,窦榆從牛仔馬甲的口袋裏掏了出手機,劃開。
窦榆單手叉腰:“歪!有事快講,忙呢!”
手機裏緊接着傳出一陣堪比破鑼的男聲:“哎!窦窦!你怎麽說話呢!!不是你求我讓我周末陪你去買衣服嗎?!怎麽?出爾反爾啦?!”
糗!光顧着處理這個“特大快遞”了,竟然忘了這茬子事。
下周二是他前男友劉維的婚禮,結婚對象是他大學期間最好的朋友張利,這對新人接連發了兩份請柬給他,就是為了看他的笑話。
窦榆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趁着周末基友林洛休息,他才請他一起去商場挑衣服的。
窦榆煩躁地撓撓頭,平靜下語氣,道:“對不起啊洛哥,我剛睡醒,沒刷牙,說話不好聽……”
林洛:“對不起你媽啊,早起床了吧?我在樓下看你家窗簾大敞的,顯擺你家四通八達的落地窗吶?!”
窦榆:“…………”
林洛:“行了,我馬上上去了,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帶了蟹黃包。”
“好。”
林洛挂了電話。
一旁的江白渚看窦榆情緒不對,湊了上來,道:“小魚……你怎麽了?”
窦榆自覺為一對狗男男勞心傷神很不值得,但那終歸是他全心全意努力喜歡了近兩年的男人,論誰能知道,那些年劉維的溫柔目光、恬靜微笑都不是唯他一人的。
他們每次出去吃飯、唱K、進鬼屋,都會擠進來一個沒有朋友的張利,當初窦榆還覺得張利可憐,個頭小小的,劉海厚重笨拙,努力融入一個圈子,雖然極其沒有眼力見兒。
窦榆只好由着他了,反正他自認和劉維的感情是堅如磐石的,然而,變故在他的縱容下開始了…
劉維好像很享受那種拉着自己男朋友外,還向另一個小男生保持暧昧的感覺,自從張利穿着變得越來越豔麗、性格變得越來越張揚,窦榆感覺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他約了劉維在下午第一節課前談一談,并且提前五分鐘趕到教室,卻發現那厮早到了,還和張利在最後一排扭在一起卿卿我我。
要知道,即便窦榆和劉維談了一年多,也只是拉拉小手,挨得比一般朋友近的程度。
窦榆當即一陣沒來由的反胃,他舉起手機拍下那一幕,沖進了廁所,給劉維發了過去,配字一個“滾”,然後删除了他所有信息,拉黑。
沒什麽好談的了,直接從我的世界消失吧。
“沒事。”窦榆擺擺手,他們都畢業兩年了,這件事早就翻篇,而且渣男和綠茶終成眷屬,還能有比這更好的結局嘛?
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林洛上樓來了。
“窦窦,開門!”
他推開放擋在面前的江白渚,道:“來了來了!”
江白渚被他推向了牆角,又被拽了回來,對上了窦榆一張緊張的面孔。
窦榆指着他,道: “你,去我衣櫃裏躲着,不許出來!”
江白渚對他突然的命令感到莫名其妙,道:“為什麽?孤又不是衣不蔽體,又不會丢你的人。”
門外敲門聲戰鼓一般。
“窦窦?你忙什麽呢?開門吶!”
窦榆二話不說推着江白渚進了卧室,往亂如狗窩的衣櫃裏一頓猛塞:“廢話真多!藏住了聽我摔杯為號懂不懂?”
暴君這才正色下來,抱緊自己的一雙大長腿,蜷縮在衣服堆裏,窦榆滿意地拉上了衣櫃門。
林洛在門口破口大罵:“你媽啊窦榆!一大早的耍我呢!快開門,不開門我走了啊!”
終于,門來了,窦榆雙手環胸,斜倚門框,撩了一把永遠有炸毛的額發,調戲道:“帥哥~久等了,來都來了,進來坐坐吧?”
林洛直接把蟹黃包甩到這位厚臉皮臉上,道:“切,托您的福,包子都涼了!”
*
“你在幹什麽呢窦窦?”
林洛在玄關換上拖鞋,一臉震驚地瞧着滿客廳被拆的到處都是的快遞包裝盒,他無處下腳,小心翼翼地繞道走。
“這又是個什麽東西………”
林洛摸上那座躺在地上的大棺,冰冰涼涼觸感透過皮膚滲進骨頭,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林洛拍了拍兩臂上生起的雞皮疙瘩,道:“窦窦你這剛睡醒爬起來……原來是從這裏啊……”
窦榆一口一個塞着蟹黃堡,聞言差點沒給自己噎個半死。
林洛:“你不就是參加個前男友的婚禮嘛,至于搞得這麽隆重?還整了口棺材,要是把人家新郎吓撅過去了,還怎麽和綠茶男捆綁銷售啊?”
“我,我沒在這裏面睡……”
窦榆包子卡在食道兒裏,艱難地用聲帶說話,他用力垂着胸脯,面目猙獰。
“我去,窦窦你悠着點兒。”
林洛飛奔裏廚房給他倒了一杯水,“快喝口水順順,我可不想捧着你的遺照去渣男的婚禮上上墳啊。”
窦榆接過,兜頭一頓猛灌,好歹是把食物咽了下去,呼吸都通暢了。
“哈——”
他松了一口氣,把水杯放回餐桌上。
“咔噠”。
窦榆:“…………”
太激動,手勁兒有點沒把持住,弄出的聲音有點兒大。
卧室裏無縫連接地響起了一陣清晰的蹬地聲,是江白渚聽見“摔杯為號”,聞訊跳下衣櫃的動靜。
蒼天啊,誰來救救我。
窦榆神情木然,企圖用鎮定的表情掩飾這裏無事發生,剛才卧室裏的腳步聲只是幻覺。
林洛狐疑地把眼睛從緊閉的卧室門挪下,落在窦榆的臉上,道:“窦窦,你的房子裏,就我們倆個人吧……”
窦榆面不改色,游刃有餘:“是啊,只有我們倆。”
接着,一抹戲谑的微笑浮上林洛的臉,笑得窦榆頭皮發麻。
“那你……是養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