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把折疊小刀

第9章 一把折疊小刀

山裏的夜晚靜寂得聽不到一點聲音,方雨走了一段路再回頭看,一片黑茫茫中唯獨某間低矮的平房還亮着燈,那點微弱的黃光宛如浸透在水裏的月亮,迷離惝恍不真切。

他剛從那裏出來,知道裏面不僅有光,還有一個擔心他的陸與聞。

這麽一想心情果然好了一些,方雨裹緊陸與聞強行要他穿上的外套,手尋到口袋揣了進去,倏爾摸到一個冰涼的、堅硬的東西,他囫囵摸了個遍,驟然意識到那是什麽——一把折疊小刀。

方雨握緊那把折疊小刀,無聲地勾了勾唇角,原本七上八下的心頓時有了着落。

來之前陸與聞按着他的手,對他說導演不會這個點找他,他何嘗沒有懷疑,但沒發生的事他沒辦法明說。

好在陸與聞比他想的聰明,也比他想的要關心他,方雨試圖摒棄心裏不好的念頭,說服自己也許真的是導演找他,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加快了腳步,越往前走身後搖搖曳曳的光芒越模糊,還未察覺之時,他已經在濃稠如墨的夜色裏,遠處的平房早就看不清。

農家樂正門和院落懸挂的燈籠熄滅了,住宿區大多數房間都沒熄燈。

方雨不敢掉以輕心,他不會以為其他房間的人醒着,聽見動靜就會來看看,興許會幫他的忙。那晚他摔了手機又砸了椅子,外面一片死寂,隔壁房間的人跟死了一樣,沒人理會正處于水深火熱的他。

今天下午劇務組的人把話說得很清楚,他們得罪不起,所以沒人敢管閑事。

方雨一邊上樓一邊想,這個劇組那麽多人,他又能得罪得起誰?

導演住在五樓,方雨上到二樓,正要接着爬樓梯,一路上默不作聲的工作人員發話了:“哎,回你自己房間。”

“不是導演找我嗎?”

方雨臉色微變,明白過來這又是一個幌子,根本不是導演找他,工作人員這時嗤笑了一聲,什麽也沒說,眼神裏透露出奚落。

樓道聲控燈泛着慘淡的白,方雨把手伸進口袋,握住那把小刀,久久沒動。

“快進去啊,你們不睡覺我還要睡覺呢。”工作人員不耐煩地催促。

方雨往樓梯口走,工作人員張開雙臂攔着他,粗魯地将他往後趕,推推搡搡地把他逼進緊挨樓梯的第一間房,還順手關上了門。

方雨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扶着門板站穩,後背緊緊貼着房門,不肯往前挪動半步。

“過來啊,沒我你演不了這個角色,不該報答我一下?”

黑漆漆的房間裏站着一個人,那人悠游自得地抽着煙,煙頭的火光一點一點靠近方雨,方雨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我靠試鏡拿下的角色,跟你沒半點關系。”

“你是試鏡了沒錯,但那天留到最後的那幾個人,你覺得你比他們都厲害?沒有我幫你,你今天能站在這裏?”

“不可能,我那天根本沒答應你!”

方雨又想起暴雨如注的那一天,他淋了雨,只為了更貼合要試鏡的那一場戲,屋內沉悶,空氣渾濁,他和另外幾個人并排站着,導演和選角導演等人的目光在他們幾個身上來回掃。

其中也有某道不懷好意的目光。

還沒輪到他試鏡那會兒,他在外面焦急地等候,屋裏出來一個人隐晦地向他暗示,如果想拿到角色,不妨考慮用別的來換。

他當場拒絕了,幾乎以為這次試鏡是個騙局。倘若不是那時還不認識的陸與聞一趟趟地給他倒水、遞紙巾,讓他別緊張,他差點放棄了試鏡。

那天試鏡完并未立即宣布結果,幾天後電話通知他當選了。

這之後導演組的人陸陸續續跟他溝通接洽,沒誰提起不合理的要求,他也沒再見到那天那個人,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他簽下合同,進組拍攝他人生中的第一部戲。

進組後除了一開始磨合時的磕磕絆絆,別的都很順利。

然而兩周前的某個深夜,他的房門突然被人撞開,緊接着被子也被掀開,一道黑影說着淫言浪語覆蓋上來。

未經人事的他沒能立刻反應過來自己遭遇了什麽,直到衣服裏鑽進一只手,他摸到枕邊的手機,對準壓下來的臉龐砸了上去。

趁那人捂着額頭,他迅速下了床,抄起地上的椅子擋在胸前,他渾身發抖,怒吼着把人趕出他的房間。

當晚沒開燈,他沒看清來人是誰,只記得聲音。這天傍晚,副導演給他介紹将要跟他拍對手戲的前輩,他問了聲好,前輩開口說話,再次聽到耳熟的聲音,他才知道那晚的人是誰。

“我沒答應你,我拿到這個角色跟你沒關系!”

方雨攥上門把手,猛地一拉,房門紋絲不動。這一個多星期,他向劇務組申請過很多次換一把鎖,每次都被敷衍過去。此刻這扇門終于換掉了原先破破爛爛的鎖,新的門鎖無比堅固。

“要不你試着叫幾嗓子,看看旁邊的人會不會來救你?”

面前的人挂上戲谑的笑,燃着的煙頭近在咫尺,恐懼達到了極點,方雨掏出口袋的小刀,拇指推動刀柱,明晃晃的刀片猝然揮了出去。

方雨出去後,陸與聞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了又想,最後坐起來給舅舅打了個電話。

“小舅,你跟我們導演熟嗎?”陸與聞開門見山,他舅交際廣認識的人多,保不準會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熟啊,他以前常來咱們家你忘了?”

陸與聞斟酌着問:“他人沒問題吧,應該不好潛規則這些?”

“他妻管嚴,他老婆會打斷他的腿,幹嘛他潛規則你了?”

陸與聞兩腳伸到床下,穿上鞋,報出傍晚聽來的人名,“李鐵,你認識這個人嗎?”

“李鐵?沒接觸,聽說退圈開表演培訓班去了。”

“他有沒有不好的傳聞?”

“有聽過他拍戲喜歡借機揩油,他那人男女不忌,忒惡心了,他不在你們組吧?”

陸與聞聽到這裏立馬就懂了,沒時間跟舅舅多聊,匆匆挂了電話,遠水救不了近火,有問題現在只能找導演解決。

打着手電筒走進農家樂,陸與聞老遠就看見二樓所有房間都沒開燈,走廊的聲控燈卻一直亮。他爬上二樓,在方雨房間前停下,裏面傳出氣急敗壞的話音,他聽了一半,黑着臉一腳踹開了大門。

方雨手裏握着刀,轉過臉,看到他的那一刻幾近哭出來。

陸與聞向方雨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邊來,随後擰着眉,瞪視屋裏的另一個人,“方雨是我推薦的,跟你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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