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八章

驿卒走上前, 将信呈上道:“何公子,這封口的臘泥是被重新封的,顯然被人拆開過了。”

何寄文心裏說不出的失望, 悶沉沉地接過信, 用手指肚輕輕摩挲着臘泥,半晌将那封信放下,從袖子裏取出另外一個信封遞給驿卒道:“這個拿去寄了吧。”

“诶。”驿卒接過信轉身離開。

驿丞鐘琛在人走後, 見小友沉悶坐在那裏, 便道:“別這樣嘛,仆從叛變而已,再換個就是了,沒必要讓自己心裏不舒服。”

“鐘兄說話好輕巧,何平跟了我四年多了,出了這事我心裏又怎麽會舒服得了呢?”何寄文反問,悠悠地吐了口氣, 昨晚上她寫了兩封信, 一封是真的要寄回渭平的, 一封則是糊弄老太君和她伯爹的。早上她拿了那封不會寄去渭平的信遞給她伯爹,但她伯爹拒看了好像不感興趣一樣。當時就覺得奇怪, 所以回房時留了個心眼, 那封真的要寄回去的信揣在她懷裏,糊弄人的信讓何平去寄。

本來不過就是想多層保障,何平前頭去, 她後腳去,她伯爹若是不動手腳, 她頂多自己來驿站偷偷把信換回來。誰知道她才剛出了月亮門, 就瞧見何平跟着藍兒走了。

她多希望何平拿過來的信是不被拆開過的信, 可惜......事與願違。

“何平是我父親給我選的長随,這人禮教念頭太重了,但好在辦事還是肯用心的。這麽多年我雖和他一直做不到主仆貼心,但我心裏對他還是存了一份主仆情義的,如今他這樣做,怎不傷人心呢。”何寄文微微一嘆,“留不得了。”

鐘琛聞言道:“你打算怎麽辦?”

“把他留在大伯身邊吧,何平本性還是善良的,他更适合待在我伯爹身邊。”何寄文說着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随後把何平拿過來的信直接從信封口撕開,取出信看罷,笑了,老太君和她伯爹果然不會輕易罷手,竟讓她爹娘不要進京來。

鐘琛見何寄文笑了,不由地一頭霧水道:“怎麽了又?”

“沒事兒,鐘兄,咱們接着下棋吧。”何寄文說着把信揣進懷裏,鐘琛是她來京後才結識的,雖然以棋會友,但是還沒有關系好到可以把府裏的大事如實告知的地步。

鐘琛見何寄文不說,也沒有繼續追問,因為他同何寄文一樣,大家以棋會友,但有些事只能逢人說三分。

一局結束,兩人打了個平局。鐘琛笑着給何寄文續了杯茶道:“還是和你下棋痛快,只可惜,今日別後不知道何時才能和你再下一盤棋。”

“鐘兄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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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琛嘆道:“上面派了個差事,過幾日我就要改任送親使臣護送固佳郡主前往匈利國和親了。”

何寄文聞言端茶的動作一頓:“固佳郡主?”

“長公主府裏新認的,那天我随我父親一起去

長公主府赴宴,親眼見過這位固佳郡主,此人嚣張跋扈,打罵侍女很是厲害。昨兒我派人去打聽,這位郡主知道自己要去和親,整日都在府裏哭鬧呢,可想,我這次是份苦差事!”鐘琛說罷長長一嘆。

何寄文聞言端起茶抿了一口,若是料的不錯,這位固佳郡主便是魯施施了。

“鐘兄聰慧明智,想來有的是法子應對。”何寄文放下茶盞,魯施施此去若不改改性子,只怕是禍非福,早知如此還不如待在教坊裏呢。

鐘琛聞言道:“有法子是有法子,但是對方和親後會發生什麽事兒誰也說不準,這場和親別太平沒盼來,倒激化兩國矛盾引起邊境戰火。”

“朝廷本來就不該拿一個弱女子的一生去換取太平十年,自古強國八方來朝,何用和親去維系邊境和平?兩國日後若是開戰,和親的女子便是棄子。”何寄文看不上和親,更看不上朝堂上的大臣們,那麽多朝臣想來想去只想到用女子和親這麽一條損人利己的法子,真是令人不恥,“朝廷若真想邊境和平,應思富國強兵之法才是。”

鐘琛聞言眼前一亮道:“說的好,富國強兵才是正途,但若想富國必先肅清吏治,若小友此番得以金榜高中,或可徐徐圖之。”

何寄文和鐘琛一邊下棋一邊暢談天下之事,直到晌午,何寄文才起身離開。

本想回何府,可想了想,轉身去買了綠豆酥,去了租宅裏。

林夫人看着眼前的何寄文,面露驚訝,她女兒出門時不是說去尋寄文去了嗎?

“伯母,怎地只有你和憐兒兩人在用飯啊?書怡人呢?”何寄文心裏一陣擔心,別是身子不爽不想吃東西吧。

林夫人知道女兒跟自己撒謊了,壓着氣道:“書怡出門去了,也沒說去做什麽,寄文,你吃了沒有?沒吃坐下來邊吃邊等吧。”

“哦,好。”何寄文也沒有多想,正好也餓了,便坐了下來。

那廂,一間不起眼的小茶樓裏,張燕雲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車水馬龍,而林書怡則坐在茶桌前,看着眼前這盞毫無波瀾的茶水。

“看來...”張燕雲緩緩開口,“我出嫁後發生了不少事兒。”

“是啊。”林書怡看着眼前的茶水,腦海裏全是何寄文的影子,如今有些難以收場了,何府的二老爺二太太來京後,她馬上就能解恨了,可是...後面她該怎麽和何寄文解釋呢。照實說,咱們分開吧,我就是為了報仇沒想真和你在一起?真這樣說了她豈不是死定了?

“我曾經聽齊王提到過何寄文。”張燕雲緩緩轉身,斟酌了下措辭道:“他...有才有識,精通音律,是個成親的好人選,恰好,你也說他是何家老太公許給你的未婚夫,如今看,是良緣天成了。”

林書怡聞言緩緩擡頭,看向張燕雲,不知道為何,她感覺她們兩個人再難和以前那樣親密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真的嫁給她?”林書怡本想告訴燕雲何寄文也是女子,可一想到這個身份關系何寄文的生死,話到嘴邊便咽了下去。

張燕雲悠悠一嘆道:“書怡,平心而論,何寄文是個很不錯的人選了。”

林書怡就那樣看着張燕雲,這次見面,她心裏覺得寥寥無趣,提不起精神,也沒什麽太多的話好講,僅僅一段時間沒見,為何哪裏都覺得不适呢。

“燕雲,你婚後過的還好嗎?”林書怡岔開了話題。

張燕雲苦笑一聲道:“也就那樣吧。”

林書怡聞言沒有深問,問了只會徒增煩惱。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燕雲你,如今身為齊王妃,想來也不能獨自出來太長時間,還是早點回去的好。”

張燕雲聞言詫異地看向林書怡,以前見面,書怡只會嫌時間短,今日話還未深聊,就要走了嗎?

“也好。”千般疑問,張燕雲最終悠悠地應了一聲,“書怡,臨別時我有句話,你若信我,便別只顧着出氣報複,這個世道,不看重門第要娶你的人,不是那些個把名利看得重的庸俗之輩,你要把握好才是。”

林書怡聞言愣在原地,她聽得出來,張燕雲在勸她真嫁。這個她不是沒有想過,起初她擔心自己真嫁後會不會後悔,也擔心婚後會不會百般不适?她甚至想過,要麽真嫁等着有了身孕再離開,反正她不會再喜歡別人了,獨自養養孩子日子多少有趣些,可...這一點似乎行不通,真嫁了她怕是不忍心這般去傷害何寄文了。

林書怡有些頭疼,難不成她真要和何寄文捆綁一輩子?

林書怡想起對方傻笑時的樣子,想起掐對方臉時手下那嫩嫩的感覺,林書怡嘴角不由地上揚起來,可随即想起對方給老太君和何尚書挖坑的樣子,不由地嘴一撇,雖然耍了大家一眼就能看穿的小聰明,但是對方請了外人在,想想對方做事如此周密,不由地替自己未來捏了把汗,要不為了小命和何寄文真成親?

貌似......現在的她對這個提議沒有之前那麽抗拒了,她和何寄文都是女孩子,總比将來被逼着嫁男子強吧?只是,那個二老爺和二夫人來京後,她們還能成親嗎?

林書怡旁若無人地糾結起來,可張燕雲卻是連林書怡臉上微小的表情都沒有錯過,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裏充斥着濃濃的酸澀,可她和書怡之前從未開口提過情這一字,她似乎沒有酸澀的資格。張燕雲消化良久,臉上的神情才漸漸趨于平和。

仔細想想,何寄文或許對她的書怡來說,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只是聽聞對方殿試在即,若是中了狀元,那求親的人便會絡繹不絕,到時候書怡能争得過這些軒貴千金嗎?書怡雖然有婚書在,可那些個軒貴有一萬種法子讓你乖乖閉嘴。

“書怡,我先走了,你也盡快回去吧,別讓宋姨擔心。”張燕雲說罷,走到門邊輕輕推開門走了。

宋姨是張燕雲對林夫人的稱呼,林書怡扭頭看着房門,她第一次聽見張燕雲如此喚她母親的時候,只覺得兩個人的情義達到了親密無間,可如今,再次聽到這個稱呼,她心裏有些淡淡的失落和惆悵。

林書怡緩步走到窗邊,看着喬裝的張燕雲偷偷地上了轎子,又看着那轎子消失在巷尾,很奇怪,她有的是淡淡的離別愁緒,卻沒有那日在香山彈琴送別時的心痛難耐。

林書怡站在窗邊獨自站了一會,才起身離開,回到租宅時,意外瞧見了何寄文。

“你怎麽來了?”林書怡許是心虛,沒敢正面去看何寄文的眼睛。

“怎麽,書怡不歡迎我來啊?”何寄文笑道。

林書怡遲疑片刻,走上前道:“瞎說,我怎會不歡迎。”

何寄文笑了笑,看着對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不解道:“今天怎地這般打扮?”

“你昨天費那麽大陣仗,不就是不想讓你伯爹知道我們的落腳地嗎?那我出門自然是要喬裝一下,避免被你們家的仆從給盯上。”

何寄文一聽這話笑道:“他們今天沒心思來這邊,此刻人手都在望月樓附近的鳴櫻巷裏,不過你謹慎點是好的,這一點咱們倆算是‘夫唱婦随’。”

林書怡聞言,臉頰破天荒紅了,嗔道:“誰跟你‘夫唱婦随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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