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1（碎散回憶篇）
Chapter.1（碎散回憶篇）
Chapter.1（回憶篇）
初夏，此起彼伏的汽笛聲混雜在人流湍急的馬路，驕陽烘焙着柏油地面，熱浪徘徊不定。
街角的咖啡店一片寧靜，許七夜靠着咖啡店的落地窗發呆。
“不好意思，我對您還不是很了解。”桌另一面的明豔女人放下手中的杯子，“我是半昔療養院的杜醫生，您叫……許七夜對吧？”
被提及名字的許七夜将視線移回咖啡廳，“對。”
杜醫生笑魇如花，垂眸盯着杯中不斷打轉的白色水沫。
“我來找您的目的很簡單，只是希望您可以選擇我們的半昔療養院修養身體，我們擁有……”
“對不起，”許七夜不悅地站起，居高臨下望着笑意滿滿的杜醫生，态度決然且冰冷：“我不知道為什麽醫院會定義我是精神疾病患者，更不知道你從哪裏獲得了我的資料。我很正常，我沒有患任何的精神疾病。”
杜醫生單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趣眯起眼來，眼中笑意未變。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您确定自己是正常的嗎？您真的适應現在的生活嗎？”
許七夜的輕笑一聲，心裏不由得自我嘲諷。是啊！沒有父母、朋友真的很不适應啊……
馬路的紅綠燈相接變幻，許七夜耐着性子禮貌對杜醫生道了句“再見”，便提步離開了咖啡館。
杜醫生似乎料到了會與許七夜不歡而散，所以并未出面阻攔，直到許七夜的背影走過不遠處的馬路，她才收斂了笑容，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
濃濃的香氣席卷舌/尖，咖啡被咽下，杜醫生隐笑着，語氣溫柔勾人。
“你會成為半昔療養院的一員，而到了那一天，蘇錯應該很開心地将你打暈抱走，然後關把你在房間裏，洗香香、扒光光……”
杜醫生突然嬌羞地搖了搖頭，“哎呀呀！不能再想了，再想就不能播了啊……”
夕晖在城市上空游行，鴿群扇動翅膀尋找着歸巢之路。
晚霞下，許七夜穿過條條繁華的街道，最後繞進了偏僻的小巷。
屬于今天的太陽，就要沉沒了。
……
“吱嘎——”
老舊的房門發出刺耳的尖鳴，許七夜推門而入，利落的脫下外套。
“于姨，我回來了。”
中年婦女聞聲拉開卧室的門，探出半個身子，疲憊的臉上瞬間堆滿笑意。
“阿夜回來了！正好，快來給于姨搭把手，收拾些舊的物件兒。”
許七夜挂外套的動作微微一頓，不自在的“嗯”了一聲。
于許七夜而言，擁有“舊物”的回憶脆弱得像湖面稍凝的薄冰，輕輕一碰便會帶着無色的碎冰滑入心口，寒涼刺骨。
但他只願銘記，不願忘記。
衣服挂好了，許七夜跨入了狹窄卧室，床邊正蹲着整理物品的于姨。
于姨四十多歲，長期的辛勞令她的脊背有些彎曲，眼角爬上了深淺不一的魚尾紋。時光帶走了于姨年輕貌美的容顏，卻留下了亦如三年前毅然決然收養許七夜的眼神。
“阿夜，床下面有一個紫色的盒子，是你收起來的物件兒吧？”于姨一邊整理床邊的雜物，一邊頭也不擡的詢問許七夜。
許七夜環視一周地面，發現了于姨口中的說盒子，提步俯身撿起盒子。
于姨：“那盒子留着吧，裏面啊……有你們一家人的合照。”
“合照……”許七夜靜靜盯着盒子，呢喃地複述于姨的話，複明不久的眼睛似乎穿過了盒子的外殼，打量起裏面的合照。
一家人的合照嗎？許七夜的确記得當年出車禍時，自己抓住了車裏挂着合照，不過……他在昏迷蘇醒後，就把照片扔了，搬入于姨的家也沒有帶任何的照片！
許七夜感覺腦袋嗡嗡的，如洪水般的記憶湧入腦子，他卻怎樣也行不清楚盒子裏為什麽會有照片，頭疼欲裂之下，他索性忍着頭痛痛打開盒子，一探究竟。
盒子裏的照片是！
咚——咚——咚——
暮鼓晨鐘，香火缭繞萬裏，佛殿前衆生跪拜，願所求皆所願，所盼皆所期，一切從歡。
許七夜在佛院庭前挂上剛求來的香囊，心中默念着自己的願望：願父親、母親身體安康，平安喜樂……
“咦？怎麽不是金榜題名呢？阿夜，不給自己求高考考個好的成績嗎？”許媽在七夜的身後笑着調侃。
許七夜轉身蹭到自家老媽身邊。
“媽~高考還早着呢！等到高考快開始的時候再來求一次呗！再說了，我求你和我爸身體健康，給我添一個可可愛愛的妹……”
未等許七夜把話說完，許母就擡手不輕不重地推了一下自家臭兒子的腦袋瓜。
“你這一天天都在想什麽呢！我和你爸結婚都快二十年了還要人類幼崽？要了你養啊？”說着，許母作勢又擡起了胳膊，似乎還有要“揍”身旁那沒正行的兒子。
許七夜見狀“哎呦”了一聲，拔腿跑到許爸身後躲避，“老爸！你看我媽！我都17了還要在大庭廣衆之下揍我，太沒人性了吧！”
許爸裝腔作态攔住了許媽，暧昧地望着自己的老婆：“老婆~其實再要一個小棉襖也不錯~”
“滾滾滾！要小棉襖你自己生！”許母雙手抱臂開啓了賭氣模式。
“咔嚓——”
不遠處的相機定格了此刻的美好，外國友人把拍下的相片送給了許七夜一家。
回憶繼續着，車窗外的景色不停後移，眼前高山卻愈漸遙遠，許七夜似乎墜入了場光怪陸離的夢，五感相繼喪失。
轎車疾馳着，身處于副駕駛的許七夜下意識攥緊了手，牙關死死閉合。
不能讓車繼續開下去了！會死的……都會死的！
然而未等他開口，轉彎處便沖出了巨大的貨車。
碰撞的烈響聲、飛散的玻璃片、四濺而出的滾燙血液、疼痛……一切都與他的預想相同，仿佛他經歷了無數次的車禍。
驟然間，火舌四起，大火将他包圍，眼前的一切被烈焰浸紅，摧枯拉朽般遭受蠶食。
火光中，許七夜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高強的熱量使他身上的每一絲細胞激烈的反抗着，汗水早已蒸幹，皮膚被火燒的通紅，每走一步都要忍受莫大的痛苦。
一步，兩步，三步……他必須繼續向前走，因為……他看見了不遠處父母的背影。
“爸……媽……等等我，等一等我啊！不要離開我……帶我一起走，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父母前進的腳步一頓，轉身回眸，卻沒有回應許七夜，只是靜靜地微笑着。
父母的停步與微笑似乎讓許七夜看見了救命的稻草，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抓住稻草，就可以再次擁有家人的陪伴。
許七夜努力的擡手，想要觸摸到父母的臉，“你們在等着我……對吧？”
“啪——”
畫面如鏡般一瞬破碎，千千萬萬碎片墜落在地上，父母的身影化為泡沫，混入滾滾濃煙，就此消匿。
許七夜手還在空中半擡着，要拼命抓住的家人卻不在了，只剩下那張合照。
他脫力地跪坐在炙熱的中央，任由火舌烘烤着他麻木的心髒，直至四面八方傳來救護車的笛鳴。
“快！擡上擔架！聯系患者的其他家屬！”
“警局那邊的說：患者沒有其他的家屬了，他的父母是在福利院長大的，曾經都是被父母遺棄的孤兒……”
相片的一角嵌入了掌中的血肉，刮出了許七夜掌心的森森白骨，但他不願松手。
最後世界被火吞噬，最後一絲聲音消逝，許七夜的眼蒙上了條黑色的綢緞。
他……失明了。
于姨似乎坐在病床旁，語氣極盡溫柔的安慰着躺在床上的七夜：“阿夜，沒事的，福利院不要你，于姨養你……”
時間停滞良久，許七夜眼前的混沌與黑暗在日月交替的空間裏漸漸模糊，色彩、模樣漸漸沒了意義……
許七夜感受着社會飛速的變化，駐足在原地觀望回憶的他與杜醫生說的相同，已經不适合正常生活的步伐了。
“于姨，我不想再拖累你了，送我到療養院吧……”
終于，些許散漫的陽光落在了他的視線，耳畔傳來了男人親昵的低語。
“雖然這是夢境，但我還是抓住你了，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