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秋千
秋千
直到陸曦發出一聲吃痛的□□,陸弘景才徹底反應過來,上前拉開容時。
盡管成年後見面他就不喜歡這個弟弟,但他還記得,弟弟曾經是非常柔軟可愛的小團子,哪怕鄰居家的臭小子用石頭砸他,他也只是扁扁嘴,可愛又嚴肅的和他講道理,情緒穩定的不像一個才上幼兒園的小孩。
陸弘景幾乎沒用什麽力氣,陸曦含着包眼淚躲在他身後,又重新找回了叫嚣的勇氣。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陸曦沖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眼神,想要繼續激怒容時。
可容時這次只是站在原地,仿佛腳下生了根,他一只手拄在桌子上,安靜地與他們對視。
辦公室被無形分化成了泾渭分明的戰場,容時獨自一人站在這邊,對面是在很久以前張牙舞爪維護他的二哥和二哥的新弟弟。
可能是十幾年太久了,他現在不習慣那個帶着美好寓意的名字,也忘了被人維護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陸弘景不知為何心裏發澀,但作為哥哥的責任感和親眼所見的憤概還是驅使他牢牢護住陸曦,沖着容時厲聲道:“你還想對小曦做什麽?”
容時的聲音很輕:“你不問問為什麽嗎?”
陸弘景見他還想狡辯,眼裏更是要噴火一般:“不管為什麽,你都不應該這麽對小曦。”
看着那對同仇敵忾的兄弟,容時突然覺得很累。
就好像他在每個岔路口都會鬼使神差選擇錯誤的那條一樣,在命運的分岔口,或許也走上了錯誤的方向。
他心心念念想要回來的家,已經不适合他将粗粝的、不再柔軟的根重新紮進來了。
容時扶着桌子坐到柔軟的旋轉椅上,緩緩地用文件遮住整張臉,這個簡單的動作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好吧,我叫董海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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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非常、非常的輕,如果不是大家此時都豎起耳朵,甚至都很難捕捉到。
董海正要去那個風大點能刮走三分之二道具的低成本劇組陪手下另一個糊糊藝人,外衣剛套進一只袖子,就接到了容時的電話。
到了辦公室門口時,衣領還有一半沒掏出來,配上他的胎生黑皮,看起來比起經紀人更像個包工頭。
陸曦顯然沒想到董海是這副不靠譜的樣子,嘴角笑意僵住,但想要徹底打壓容時的心很快就占據了上風,他調整好表情,從陸弘景身後走了出來:“你好,我叫陸曦。”
“啊,你好你好。”董海沖他點點頭,随機就将視線轉向容時:“小……容總,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
陸曦自從成了盧家的養子過後就沒人對他态度這麽敷衍了,更何況這個人還只是個無權無勢的beta,他咬着牙維持住笑容,心裏将容時和這個鬼經紀人咒罵了一遍。
“陸曦想讓你做他的經紀人。”容時在這短短幾分鐘已經調整好心态,他目光低垂,沒有去看董海,“但這也是雙相選擇,你不願意也沒關系。”
“啊……”董海這才仔細看向陸曦,他最近為徐天的事忙前忙後,公司八卦了解不多,但基本的還是有所了解,此時一看才猛然發現,陸曦和容時竟有七分相似,向來就是傳說中的陸家養子。
“我嗎?”董海确認了身份後更加不可置信,瞧着容時臉色,他委婉拒絕道:“我沒什麽資源,林經濟帶出過兩個影後,應該更适合你。”
陸弘景也覺得這個姓董的經紀人不太靠譜,他剛想附和兩句勸陸曦換一個,就見陸曦笑盈盈開口:“我都看過了,不過我這個人比較将求眼緣,董哥能力在那裏,早晚也會成為大經紀人,況且資源方面,想必容總不會虧待我的,對吧?”
董海手下帶的都是沒背景的小糊咖,平時遇到的藝人也都是“全靠自己努力”,頭一次見到把“老子有背景”說得這麽直白的人,他一時沒了主意,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容時。
容時再次成了視線焦點,他指尖不知在手機上劃弄着什麽,見衆人都看過來,他慢悠悠擡起頭,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側面按了一下,消消樂歡快的音樂頓時在辦公室裏回響。
“抱歉,按錯了。”容時終于按下了熄屏鍵,懶洋洋擡起頭,“都看我做什麽,商量出結果了?”
陸曦催促道:“董哥?”
董海看容時不甚在意的樣子點點頭:“啊……啊,行,那陸少爺以後就多多關照了。”
“董哥也太見外了,叫我小曦就好。”
容時半靠在椅背擡手輕輕鼓掌:“好,既然已經有結果了,那三位就請幫我把門從外面帶上吧。”
陸曦目的達成也不多糾纏,倒是陸弘景欲言又止的樣子,走到門邊時他猛地回身,只見容時掏出耳機戴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就差在臉上寫“你怎麽還沒滾”了。
“上班時間少玩手機。”陸弘景冷哼一聲,下巴朝前重重關上了門。
等所有人都出去後,他才從抽屜深處的盒子裏掏出一個印着維生素b族的小瓶子,倒出兩粒白色小藥片吞了進去。
連吃了幾顆糖也沒壓下藥片的苦意和是不是翻湧的惡心感,容時推開門,第一次早退了。
陸家的司機看來只是在指定時間出現,容時掃了輛共享單車,撩起風衣騎了回去。
這個時間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路上幾乎沒什麽人,因此也就沒人注意到非機動車道上歪歪扭扭、開着導航緩緩前進的小黃車。
到了家裏,迎接他的是翻滾的毛線團,至于把屋子弄得一團糟的罪魁禍首正被自己捆成了貓型粽子,在地上咕蛹來咕蛹去,活像個貓貓蟲。
“蠢貓。”容時點了點黑貓的腦袋,在黑貓不服氣的注視下幫它拆線。
物似主人形這話多多少少還是有點道理的,容時脫了外套忙活半天,不但沒把黑貓解開,反而将自己的一只手也給纏到一起。
在黑貓恨鐵不成鋼的叫聲中容時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左手抱着貓,身後跟着一堆毛線來到書房,将桌子翻了個遍,才終于找出一把裁紙刀。
他輕聲哼着歌,将毛線一根根斬斷,如果在下面打馬賽克的話,恐怕沒人會懷疑這不是一個變态殺人犯行兇現場。
黑貓得了自由,喵喵叫着去撓沙發磨爪,容時躺在地上,感覺眼皮很沉,他安靜地躺在淩亂的毛線堆中,過了一會兒,黑貓跑過來趴在他胸口,壓得他有些發悶。
……
夏季午後的陽光總是讓人昏沉,夾雜着穿過樹葉的微風,溫暖的光斑在兩樹間的秋千上閃爍。
幼年的容時坐在秋千上,兩個哥哥都去睡午覺了,他又不想叫傭人來,只好自己晃着兩條小短腿閉着眼慢悠悠地蕩。
一顆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他後背上,容時回過頭,不遠處逆光的地方站着一個小男孩。
他目測比容時高了整整一個頭,長得也很壯,臉上沾着點灰,衣服濕漉漉的,一看就是剛從水裏野完出來。
“陸時綏,你是小姑娘嗎?秋千上還插花。”小男孩一邊嘲笑,一邊撿起石子又朝他扔過來。
對于這種貓嫌狗不待見的熊孩子,越搭理他反而蹦的越歡,容時默默爬下秋千,心裏在記仇本上給鄰居家的臭小子又添了一筆,轉身就要離開,但衣角卻被跑上來的小男孩抓在手裏。
“幹嘛不說話啊,陸時綏,你不會真是小姑娘吧?”小男孩越想越覺得可疑,在容時專心把衣服從他手裏抽出來時,腦子一抽直接把容時的褲子拉了下來。
容時再怎麽早熟也只是個四歲的小孩,雖然內褲還穿在身上,但被脫褲子的羞恥感瞬間籠罩了他,容時拉起褲子,扁扁嘴忍不住抽泣起來。
陸弘景房間靠近這邊又開着窗,他此時還沒睡熟,聽見聲音立馬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沖到窗邊,鄰居家的那個熊孩子正拉着他弟弟,還把他弟弟欺負哭了!
“你幹什麽呢!”陸弘景抄起金箍棒,生怕熊孩子再欺負容時,毫不猶豫地從窗戶直接跳了下來。
他也才七歲大,窗戶修得又高,盡管是一樓,陸弘景跳下來時還是摔了一跤,膝蓋擦破了皮。
小男孩惹哭了容時本就手足無措,又被陸弘景追着打,吓得哇哇大哭,狼狽地逃回了自己家。
陸弘景一瘸一拐地走到容時身前,用衣服為數不多幹淨的一角替他擦眼淚。
容時淚眼朦胧地看着他腿上流血的傷口,眼淚掉得更快了:“哥……哥哥,疼嗎?”
陸弘景這才後知後覺感到疼痛,他也是個上房揭瓦的主,不像容時一樣細皮嫩肉,這種小傷完全就是毛毛雨,但看到弟弟為他的傷口小貓似的啜泣,他心底還是莫名升騰起一股暖意與責任感。
他弟弟性子這麽好又這麽可愛,沒有他保護要怎麽辦呢?
“沒事,別哭了,你二哥厲害着呢,這都不算什麽。”陸弘景邊替他擦眼淚,邊拍胸脯說道:“以後再被欺負了就來找二哥,二哥保護你,知道嗎?”
容時拉着他的手走進別墅,剛踏進去,一股失重感猛然襲來,他一腳踩空,跌入黑暗前,他看到陸弘景冷漠地松開他的手,拉着另一個小男孩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