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公司
公司
楚星馳最終還是沒能明白自己到底哪裏露出了馬腳,不僅如此,他的陪護身份卡也到期了。
容時在簽署了股份合同後的第二天就辦理了出院,熬了幾個大夜整理清公司資料與脈絡後又馬不停蹄地殺進公司。
這次副總可不敢再把他當成擺在辦公室的吉祥物,容時腳還沒踏出電梯門,就聽風風火火一陣腳步聲,路袅袅抱着有她頭那麽高的文件“咚”一聲全摞進容時辦公室裏。
容時粗略掃了一眼,只見文件上到公司項目下到新簽藝人分配,甚至連某個綜藝發給公司上層藝人的邀約文件都要,比起之前敷衍的幾張紙可謂是事無巨細。
“我們公司別的部門是都罷工了麽?”容時翻開文件,從表情看不出喜怒。
路袅袅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一點心眼沒有地轉述道:“副總說您今天算是正式上任,正好将公司事務移交給您,好叫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別再燒到他身上。”
容時冷笑一聲:“要他這麽說,我之前還是個透明人了?”
他聲音不大,但此時辦公室開着門,門外的人又都豎着耳朵,這點話清晰地鑽進有心之人的耳中,幾秒鐘就傳進隔壁辦公室裏。
盡管知道副總這番做派表面是退讓,實則是為了叫他知難而退,繼續做個吉祥物總裁,方便他搞點見不得人的東西,但容時還是逐個查閱了這些文件,還找出幾個不大不小的漏洞。
等他合上最後一頁紙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他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憊地閉上眼。
醫生在他出院證明上簽字時還千叮萬囑此番傷了元氣一定要靜養,然而他剛回了家開始就全心投入公司中。
若不是觸手版本的宿淵一直看着他,到了晚上更是在他眼前轉悠催他睡覺,恐怕都要用通宵代替熬夜,光合作用代替吃飯了。
今天來了公司不方便帶着已經有手臂粗的觸手,容時也就自然而然地把準時吃飯這件事抛在腦後,他腦中正想着對付副總的對策,突然覺得腹中隐隐作痛。
他單手用力按着胃,泛白的指尖幾乎要嵌進西服那片凹陷,容時倒吸了口涼氣,死死咬住下唇。
空氣仿佛都在這片空間停滞了,容時歪在轉椅上,額角的虛汗把頭發打得濕漉漉的,貼在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顯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下唇的那片殷紅也綻放開來,像是銜了片花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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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喝點熱水墊墊吧。”宿淵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辦公室裏,下半身還殘留着未化完全的黑霧,隐約能看出裏面湧動着幾根觸手。
其中一根觸手卷着杯子過來,宿淵伸手拿過杯子,眉頭鎖着一個結:“你是不是沒吃飯?”
容時敷衍地點點頭,齒間溢出一聲來不及壓抑住地呻吟,宿淵連忙放柔了動作,将水杯遞到他唇邊。
“這個杯子好幾天沒洗了。”容時嫌棄地別過頭,宿淵半跪在轉椅邊,伸手把他抱到休息室。
容時沒有掙紮——也可能是沒有力氣掙紮,他的頭靠在宿淵的胸膛,他聽不見裏面的心跳聲。
但宿淵的體溫又是非常溫暖的,隔着薄薄一層布料緊緊包裹住着他,像是躺在被太陽曬過的草坪。
“這次刷過了。”宿淵沒有放開手,觸手卷着裝了三分之二熱水的杯子又兢兢業業地跑了回來。
容時喝了兩口水,但似乎是要懲罰他對身體的透支一般,腹中的疼痛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随着時間的推移愈發變本加厲。
他在宿淵虛攏着的懷中側身死死壓住作亂的胃部,脊背像是一張拉滿的弓,後頸那塊凸出的骨頭白晃晃地刺進宿淵眼裏,紮得他心也跟着作亂生痛。
“好狼狽啊。”他捱過一陣痛,反而還緩緩勾起嘴角自嘲道:“怎麽我這個怪物沒什麽刀槍不入的buff呢?擔着怪物的名頭,看起來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區別啊。”
“沒有,一點也不狼狽。”宿淵笨嘴笨舌地握住他放在胃部的那只手,“你是很好的。”
外面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觸手悄悄關上窗,又把門反鎖了一周,宿淵躺在床上,不知道想到什麽。
“你是很好的。”宿淵抱着他,手掌輕柔地在胃上打轉,“你也會很厲害的。”
容時眨了眨眼,他眼裏籠罩着生理性的淚水,從中看不出什麽情緒,他沒有說話,只是摸摸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他此時全心都放在抵禦疼痛上,沒有理會宿淵暗戳戳纏上來的觸手,如果此時有人進來的話,可能會被吓一跳也說不定。
宿淵就像是一條守護着自己無價之寶的巨龍,對外亮出刀槍不入的鱗片和尖利的爪子,只把柔軟的腹部對着他的寶物。
這條巨龍看起來可怕,卻只會翻來覆去說這一句話。
宿淵的觸手在他腳踝纏了一圈,喃喃道:“你是很好的,不需要這樣辛苦。”
容時笑了一下,像是被暴雨摧殘淋濕的花兒又悄悄舒展了它的花瓣:“我想再快一點。”
他需要在陸宗意識到之前徹底掌控住這個公司,掌握住陸家和娛樂圈的接口,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曝光陸宗的真面目,動搖他的地位與名聲。
陸宗這樣的人,只有不再站在上面,才能看得到別人。
就算最終沒拿到陸宗這點廉價且稀有的情感,這樣也足夠叫他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了。
宿淵垂下眼盯着他頭上的那個微小的發旋,手上動作不停:“我幫你做吧,你不要這樣辛苦。”
“我沒有辦法放松下來。”容時看起來就像是談論午餐的菜色一般,陳述着這件事,“在火熄滅之前,我都不能停下來。”
宿淵沉默着沒再反駁,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那也要記得按時吃飯,又不是修仙辟谷。”
容時這會語氣中帶了點不确定:“好,我盡量。”
“我會盯着你的。”宿淵将鼻尖貼上他的後頸,重複道:“我會盯着你的。”
接下來的幾天容時都成了公司最早上班最晚下班的那個。
副總雖然是有意刁難,但送來的文件中十份總夾雜着一兩份有用的,沒過幾天他就順着這些文件理清了公司存在的問題和人員脈絡,大刀闊斧地開始改革。
等副總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真正成了“副”總了。
辦公室成為宿淵自容時家裏以外第二個神出鬼沒的常用地點,在一次路袅袅推開門和他大眼瞪小眼撞了個正着後,絞盡腦汁才蒙混過關後,宿淵終于養成了人出來之前先放觸手出來鎖門的好習慣。
其間楚星馳還來了一趟,不知道宿淵拉走人說了什麽,總之楚少爺不甘不舍但又不得不離開,臨走時的眼神活脫脫被是被棒打鴛鴦的鴛鴦本鳥,其中還夾雜着幾分堅定,之後接連三天都沒看到人影。
倒是有八卦說楚二少爺想去接管公司,和他見頭不見尾的神秘大哥對上了,不過至今他還全須全尾地蹦噠,想來傳言并不算可信。
除了楚二少爺,陸思衡也來了兩次,彼時容時桌上的文件已經薄了很多,但陸思衡等着專注翻閱的容時還是一直坐到天色漸暗。
“你怎麽來了?”容時放下資料擡頭,這才終于想起坐在這兒當一下午擺件的陸思衡小陸總。
陸思衡清了清嗓子:“身體才是本錢。你也別太……”
容時打斷了他:“大哥,您不會專程教我養生的吧?”
陸思衡沉默了一會兒,他看着容時低下頭繼續在紙上圈畫批注,突然想起他去找父親那天,陸宗背着手很是不屑地笑道:“他要就給他吧,我在公司安插了人,總不會讓他做破産。”
他走近幾步,發現容時在寫一份名單,上面不多不少,正是陸宗提到過安插的那幾個人,紙頁再往前是副總安插進來的七大姑八大姨,名字上已經畫了紅叉。
陸思衡難得帶了點幽默細胞,指着紅叉問:“這是死亡名單嗎?”
容時頭也不擡:“這是發放補償金的名單。”
他打了個哈欠,眼下帶着點青黑:“大哥,你不就是因為我最近辭退太多人才來找我的麽?”
陸思衡過來确實有這部分原因,容時大刀闊斧清人當天他就得知了這個消息,雖然這些不是蛀蟲就是眼線,可之前不動他們自然也有不動的道理。
他剛想開口解釋,容時喝了口水,看向他的眼睛:“我知道那些理由,但我不想做什麽事都被人盯着,更不想被人在背後放冷箭,哥你也能理解吧。”
陸思衡再理解這個原因不過,他點點頭,沉聲道:“小時,我知道,但這種事講求循序漸進,你太急了……”
“因為我不想忍。”容時毫不避諱與他對視,“我憑什麽要忍呢,大哥?”
“過剛易折,小時,偶爾也放松一點吧。”陸思衡看着他明顯泛着不健康蒼白的面色,很深地嘆了口氣,“你這樣一直走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拖垮的。”
“快刀斬亂麻固然爽快,但這樣的路越走越難,凡事還是要從長計議才行,無論是發展公司還是拉攏人心都要循序漸進,而且你身體還沒養好就每天……”
眼見陸思衡又要把養生課堂搬進辦公室,容時額上青筋一跳。耳朵下意識地發疼:“我現在只想一直向前走。”
容時移開視線,陽光下的樹葉又掉了片葉子:“如果這條路很難走的話,那就走到我死吧,到時候就算有誰把我抛在身後,我也不知道了。”
陸思衡揉了揉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到辦公桌的陰影中,有個東西動了動,随後輕柔地纏住了容時的腰。
像條過長的尾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