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李溱溱進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打離職報告。她其實想辭職很久了，但每次都因為這樣那樣的顧慮不了了之；這次一時沖動說了辭職她心裏反倒像是卸下了一塊大石一般，坦然輕松了不少。
她把辭職報告交給孫峻，孫峻沒看，讓她先出去，等他忙完了再說。
“好的，只是我的工作要交接給誰呢？”
孫峻擡頭看了她一眼皺眉:“你真的要離職？下家工作找好了麽？”
“想了很長時間了，還是決定離職。”李溱溱抿抿嘴，抿出一個小酒窩，看着很喜慶。
孫峻把筆記本一合:“怎麽突然想離職了？別告訴我就因為我周六叫你加班了，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而且我記得我們最近都沒怎麽加班。”
李溱溱當然說不是了，随口編了些套話搪塞孫峻卻也咬死了離職的事。
“你非要走我也不攔你，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李溱溱說今天交接明天就走。
“什麽？那你這個季度獎金怎麽辦？不要了？”孫峻說完想起來了，今天四月八號上個季度的績效發了沒幾天，“你倒是會挑時候。”
李溱溱笑了笑。
孫峻想了想問:“你手頭還有多少活？都交給沈姐吧。”
李溱溱微怔，交給沈姐？
“怎麽了？有問題麽？還是說你想交給誰？”
“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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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溱溱手裏的活其實都差不多清幹淨了，所謂交接也不過是把自己手上的幾家公司的資料給沈姐就行。
“你要離職了？！”沈姐的大嗓門瞬間讓整個公司都直到了這件事。
幾乎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李溱溱有些尴尬，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點了點頭：“對，孫組長說讓我把剩下的活跟您交接下。”
沈姐一聽差點跳起來：“什麽，交給我？！我手頭那麽多活他還讓你把活給我？我倒要問問看他什麽意思！”
早在孫峻跟她說把活交接給沈姐的時候李溱溱就想到會出現這一幕了。“不過我都要走了，這跟我沒關系。”沈姐去辦公室找孫峻理論去了。
李溱溱還沒傻到等到沈姐回來。
她回了自己的位置将最近手頭的活分門別類的梳理了一下，還留下了幾家單位對接人的號碼，很快就就整理出了一份交接事項清單，有了這個東西，誰來接她的活都能很快上手。
“你真的要走了啊？”趙佳挺舍不得李溱溱的，她走了之後自己可就真的沒人能說話了。
“嗯，想了很久了。”
“找好下家沒？”
李溱溱搖搖頭：“沒呢，可能先休息一段時間吧。”
趙佳一臉的羨慕：“我也像你這樣就好了。”可惜她沒有李溱溱那樣的勇氣。
“好什麽好呀，我裸辭呢，下份工作在哪裏都不知道，說不定就要睡大街了。”
趙佳肩膀垮了下來，誰說不是呢？早知道就該省着點用錢，她之前大手大腳習慣了，花呗、信用卡欠了一屁股債，根本就不敢辭職。
她看了眼李溱溱，打起精神來祝福她：“總之祝你一切順利、前程似錦啦！茍富貴莫相忘哦。”
李溱溱點點頭說好。
兩人正說話呢，孫峻的辦公室裏傳來了巨大的摔東西的聲音。
“孫峻你TM忘了你剛來的時候我對你有多好了？你個白眼狼！你就這麽對待我的？”沈姐的聲音透過隔音不錯的木門傳遍了整個單位。這是她老人家常規操作了，隔三差五要這麽來一回，有時候鬧孫峻有時候鬧劉總。劉總都沒對自己小姨子怎麽樣，孫峻就更不敢了，只好任由她罵。
李溱溱跟趙佳對視一眼，偷笑。
“以後你就看不到這麽好玩的情景劇了。”趙佳咂咂嘴，還挺可惜。
“那還是算了吧，我看武林外傳更好笑。”
××××
生物鐘這個東西一旦養成了就很難改過來，所有的鬧鐘都關掉了，李溱溱卻還是在七點半就爬了起來，直到刷完牙她才反應過來，哦，我辭職了！不用早起了！當下麻利地刷了牙，重新往床上一趟，不過十來秒就又陷入了沉眠。等她再睜開眼已經是十二點了。
簡單地煮了個泡面之後，李溱溱看了眼亂七八糟的家裏，決定做個徹底的大掃除。
所以手機響的時候她正在拖地。
李溱溱把拖把靠在牆上，看了眼手機，突然就得了感冒：頭痛、心煩、心慌，鼻子也堵住了，最關鍵的是感冒引起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并發症：她耳朵瞎了:)。
她重新拿起拖把，自顧自拖地。
手機響了一段時間便自己挂斷了，重新放起音樂來。李溱溱的感冒一下就好了，耳朵也不瞎了。可不過十幾秒尖銳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李溱溱無奈，這下耳朵瞎了也沒用了。
“喂溱溱麽？怎麽不接電話呀？這樣不好的呀。”
“嗯，嬸嬸對不起，我剛耳朵瞎了。”
“啊？你說什麽？”
“不是，我的意思是，額，那個我剛剛在上廁所，沒聽到手機鈴聲。”
“哦哦，沒事體的、沒事體的，房間是要經常打掃的。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男孩子是嬸嬸不對，我當時也沒想到他人是那個樣子的。嬸嬸給你賠不是啊。但是女孩子還是要結婚的……”
李溱溱把手機拿遠了一點，她的耳朵早該瞎了。
“诶，溱溱，你在聽伐？”
“在聽的在聽的。”
“哦，我就是想叫你周四晚上過來吃個飯，你叔叔買了不少海鮮呢。”
她急得直扣手指甲，半天終于想了個借口：“嬸嬸我這周活比較多，要加班的。”
“诶，活是幹不完的嘛！總要有休息的時候。你周四過來哦，我燒好你的飯。”說罷自顧自的挂斷了電話。
李溱溱捏着手機，明顯感覺自己的感冒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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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溱來啦？你看你，還帶什麽水果呀！趕緊坐下來。”嬸嬸很熱情地招待李溱溱，把她帶到餐桌邊上坐下了，“喏，你們年輕人先聊，還有一個湯，很快就好。”
李溱溱看了一眼滿臉痘坑的男人，面無表情，連假笑都擠不出來，她該不該說此情此景皆在意料之中。
“李小姐你好。我叫周浩生，是……”
李溱溱勉勉強強擠出一個笑：“你好。”
“我平時喜歡看書、玩游戲，你呢？喜歡什麽？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啊？我媽媽告訴我說女孩子不需要漂亮，聽話、懂事就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好好照顧我。”說完摸了摸頭嘿嘿笑了，露出了層次不齊的一口黑牙，“我覺我媽說的很有道理。李小姐我家很有錢的，你要是跟我結婚的話只要照顧好我就行，什麽都不用管的。”
她舔了舔嘴巴，說不出話來，她居然不知道自己有一天看到海鮮會反胃。
“哎，湯來了湯來了！”李溱溱的嬸嬸端上來一盆排骨湯，自己也坐了下來，“你們聊得怎麽樣啊？溱溱我跟你說，小周先生可真是儀表……才華不凡啊。家裏有錢不說，自己還開了個公司，幹得風生水起的！外面多少小姑娘追着他跑啊！”
李溱溱聽着聽着突然站了起來：“嬸嬸，我想起來我公司還有點事，我就先走了。您二位慢慢吃。”
“诶，溱溱，李溱溱！”
李溱溱根本不管嬸嬸是個什麽表情，快步走向門口。
“李溱溱你今天要是走出這個門，你以後別喊我嬸嬸！”
李溱溱腳步都不帶停的。
“李溱溱！”
李溱溱一鼓作氣沖到樓底，外面冷風一吹，她才覺得腦子清醒了一點，心裏頭一點都不害怕、後悔，爽快的很。
我早就該這麽做的。李溱溱這麽想，甚至我今天就不該來，這樣還能省下一筆水果錢。
“溱溱！？”
慢慢走向公交車站的李溱溱聽到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愣了愣，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溱溱！”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李溱溱回頭一看。
霍明亮！？
霍明亮跟李溱溱很小就認識了，兩人是鄰居，是同學，偶爾還能成同桌，關系一直不錯；加上霍光明有一副好皮囊，情窦初開的時候李溱溱也确實動過那麽幾分心思。
只是李溱溱那時候就已經胖起來了，自卑的很，這份心思一直都沒有勇氣吐露。霍明亮跟安桦在一起之後她更是直接采取了采取了“三不原則”：不說、不看、不找。即：不跟霍明亮說話、不看霍光明、不找霍光明。就算她不得不找霍光明也一定要選擇人多的地方、大庭廣衆之下。
但就算小心翼翼到了這個地步，她這份心思還是被安桦發覺了；從此李溱溱的高中生活變成了一個噩夢。
安桦并不需要特別做些什麽，她只需要在跟朋友聊天的時候适時表達一下擔心李溱溱搶走自己男朋友就是了。
“……不會吧我看李溱溱跟霍光明亮都不怎麽說話的啊。”
“那是在學校裏他不敢明目張膽罷了，你不知道吧？他跟李溱溱可是鄰居！私底下人家怎麽說話你知道呀？”安桦都不用說第二句就有人聲援她了，“我早就看那個死胖子不順眼了，長得醜還愛裝乖。诶安桦你放心，霍明亮又不瞎，你跟李溱溱肯定選你啊！”
“也許是我想多了，但是……”安桦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沒錯，錯的是李溱溱。”“對啊對啊，搶人男朋友不要臉！”
李溱溱內向又敏感，她幾乎是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同學們态度的變化。去交作業的時候小組長會不屑地看她；問同學問題只會得到一個白眼作為回答；走在走廊上會被莫名其妙的撞到；還有背後那些在背後指指點點轉過頭來卻又收起來的手指……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可同學們對待她的态度卻越來越差。終于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數學作業本上被人用紅筆寫了很多不堪入目的話。
“破鞋”、“不要臉”、“j人”……李溱溱從來沒有想過這些詞彙能被用到自己身上，她手裏緊緊地抓着本子，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被打打鬧鬧的同學撞了好幾次，沒有人跟她道歉。
過了好半天李溱溱才聽到自己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虛弱又顫抖的聲音：“誰寫的！”
沒有人回答她。
“誰寫的？”這次她的聲音大了很多，但是還是沒有人回答她，她的眼睛掃過每一個同學的臉，不屑、不耐煩、還有得意，沒有一個人覺得羞愧、不好意思。
李溱溱拿着本子沖了出去。
教室裏靜了靜緊接就開始嗡嗡嗡起來。
“李溱溱幹嘛去了？她不會去告老師了吧？”
“不會的，她不敢。那上面可都是事實，她敢讓老師知道麽？”
“我覺得在數學本上寫這個挺不好的。說實話我真沒發現李溱溱纏着霍光明。”
“呸！她敢做還不許人敢寫了啊？而且他們兩可是鄰居！”
“你那麽激動幹嘛？是你寫的？”
“才、才不是我！我怎麽會寫這種東西，我又不像李真真那樣無恥！”
安桦很滿意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心安理得的想：“我并沒有做什麽，只是因為他們都看不慣李溱溱的所作所為想要教訓教訓她罷了。”
只不過，她有些擔心霍光明的反應。
霍光明低着頭安桦看不見他的臉，但是想想他都沒有追出去，是沒有生氣。她悄悄松了口氣。
她真的很喜歡霍光明，喜歡到完全不能接受有別的女孩子對霍光明有想法。說真的李溱溱對她能有多大威脅呢？她只是想給其他蠢蠢欲動的女生一個警告罷了。
李溱溱沒跑出去多遠就跟自己班主任撞了個滿懷。
“噢喲，李溱溱你幹嘛呢？跑得這麽快？！”李溱溱的班主任是個又瘦又小的老太太，她都快退休了平日裏也不怎麽管班上的事情。李溱溱體重擺在那猛地一下沖過來差點把老人家直接撞到地上。
李溱溱低着頭不說話，手裏緊緊地攢着本子，眼睛通紅，嘴巴都要咬出血。
老太太扶了扶眼鏡，問她手裏拿的什麽。
李溱溱不願意把東西給她看，多少新聞裏多說了，老師們只會讓你反思自己卻不會帶你走出，她要把這個當證據去找新聞媒體曝光！S市最近才出了一起校園暴力致人死亡的例子，如果她說自己遭遇了校園暴力媒體一定很樂意曝光——她想讓傷害她的那些人去下地獄！這個長期沉默又乖巧的姑娘大概自己都沒有想到她身上居然還有這種狠勁兒。
“什麽東西拿給我看看。”老太太跟李溱溱較上勁了，非要看，李溱溱不給她，她就直接搶，拿到手裏，看了眼，怒了，“這是你的本子？！誰寫的！？”
“您看完了麽？還我。”李溱溱是第一次這麽跟老師說話，可她心裏一點都不怕，她只想把本子拿回來。
班主任狐疑地盯着李溱溱：“你要幹嘛？你想幹嘛？”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問我是不是做了些什麽不好的事情了？
見李溱溱一直不說話班主任急了，拉着她的手就往教室走。李溱溱已經讓班主任拿走了本子，現在怎麽可能跟她回教室？任由班主任怎麽拉她、推她，她就是一動不動。
班主任滿頭大汗李溱溱卻是紋絲未動，眼看着上課時間就要到了，她急了，顧不得走廊上老師學生的側目，大聲沖李溱溱喊：“你不進去我怎麽幫你教訓他們！？”
李溱溱猛地擡起頭。
班主任沒好氣地看着她：“跟我說說吧到底怎麽了！”等了半天小姑娘還是一聲不吭，班主任急了，“你啞了？你說啊！你別告訴我這些寫的都是真的？！”
才十五歲的李溱溱猛地擡起頭來，眼睛通紅，眼淚盈了滿眶卻硬是不肯掉下來：“才不是！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就是一群瘋子！”面對老師狐疑地眼光她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像只受了傷的狗崽子，呲着牙看着兇的不得了，背後藏着的卻是虛軟無力。
班主任摸摸她的腦袋，又牽起她的手：“走吧，我帶你去跟他們讨公道。”她還差一年就要退休了，很多事情她并不是沒有看在眼裏，只不過是懶得管罷了。只是，班主任看了眼李溱溱，嘆了口氣：她家小孫女今年也是這個年紀，如果在學校這樣被人欺負，她怕是拼了老命也要找那些人讨回公道。
……
當了這麽多年的老師，班主任肅着一張臉的時候的時候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原本吵吵嚷嚷的班級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學生們看看老師難看的臉色，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李溱溱，有些發憷，又有些心虛，不會吧，她真的告老師了？
“數學課代表呢？”班主任把李溱溱的作業本往講臺上一拍。
帶着眼鏡紮着馬尾辮的女生局促地站了起來，她扶了扶眼鏡，故作鎮定的看着老師，一雙大眼睛像是在問：您喊我幹嘛？
“今早的數學作業本是你發的吧？”
“是……不是的，是各組小組長領回去發的。”
“好，那李溱溱在的那組小組長站起來。”兩分鐘過去了硬是沒有人肯站起來，班主任皺了皺眉，“周敏，我讓你站起來你沒聽到麽？”
穿着藍色連衣裙的小姑娘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這些字都是你寫的麽？”
周敏看都沒看就連忙反駁：“才沒有！她的本子我碰都不碰的，誰知道誰寫的啊！”李溱溱的本子她碰都不要碰的！
“那是誰寫的！？”班主任年紀大了，訓學生不太喜歡用吼的，但學生們一個個都被她吓得心驚膽寒，“現在站出來跟李溱溱道歉我算你們知錯就改。要是不說的話，別忘了教室裏可是有監控的。到時候事情可就不那麽簡單了。”
還是沒有人站出來。
“還沒有人承認是吧？我現在就去調監控，查出來之後直接報警！”班主任作勢就要往教室外走去。
“老師，是我寫的！”
自打跟着班主任進了教室之後李溱溱就一直站在講臺邊上低着頭不說話，直到有人站了起來主動認了這件事。她猛地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紮着雙馬尾的女生——她知道這個女孩子經常和夏曼一起玩，李溱溱猛地将視線轉移到夏曼臉上。夏曼被李溱溱看得臉上一白，立馬低下了頭躲避李溱溱的視線
班主任也沒想到這麽惡心的事情會是這麽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做出來了，她忍着一肚子火問為什麽。
女生嗫喏着說不出來什麽理由。
“敢做不敢說？！現在你不跟我說，接下來你要不要去跟警察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