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堪回首的聖誕夜

不堪回首的聖誕夜

雲栀進電梯時,電梯裏已經有一個男人在了,應該是從負一樓上來的,通常比較晚時,她都會額外警惕電梯裏的人。她沒有上那班電梯,裝作忘了東西的樣子讓裏面的人先走。

她受驚吓在先,後又奔波了一晚上,已經累得精疲力竭,電梯一上一下,統共也只花了幾分鐘,對她來說,等待的每一分鐘都無比漫長。

電梯重新回到一樓,這回只有她一個人,她放心走進去,出了電梯,被靠坐在門口的人吓得一激靈。

“你怎麽坐在這裏啊?”雲栀撫了撫胸口順氣,心跳得沒那麽厲害了,她走到許惟面前蹲下來。

許惟迷迷瞪瞪睜眼,酒醒了一些,“你回來了?”

雲栀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去應酬了?”

許惟擡手搓了搓臉,“不是給你說了嗎?和朋友喝酒去了,你”

許惟猛然握住她的手腕,一圈一圈的紅痕,還有蹭破的皮膚吸引了他的注意,“怎麽弄的?”

“差點被綁架了,吓死我了。”潤濕的眸子裏流露出驚惶的神色,雲栀的聲音很輕。

不似一般人在驚恐狀态下情緒會很激動,她在害怕時會表現得非常安靜,像是生怕驚擾了誰一樣。

“綁架?”許惟仔細打量她的手腕,還是被繩子綁過的,他的聲音變得很急切,“怎麽回事?誰綁的你?”

雲栀怕他吵到鄰居,也不想讓鄰居知道她經歷過這種事,“我們進屋說。”

許惟根本不聽,抓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覺用了力,“到底怎麽回事?”

他松開雲栀的手,兩手控住她的肩膀,仔細檢查她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傷,“除了手受傷了,其他地方有受傷嗎?”

“沒有……沒有……我們進去說”,雲栀邊掏鑰匙開門,邊安撫他。

進門後,許惟控制不住語氣,“你快說,到底怎麽回事?”

雲栀被他的臉色吓到,忙一五一十說來,“是萌萌,她男朋友把她關在家裏,下午我去她家找她,正在給她解繩子,她男朋友回來了,就連我一起綁了。”

“連你一起綁了”,許惟看上去非常焦躁,“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報警了嗎?”

雲栀縮着肩膀,無助地搖了搖頭,“萌萌說不逼他離婚了,他就把我們放了。可是他說,如果萌萌離開他,他就會殺了我,他真的敢殺人嗎?”

許惟二話不說開始摸手機。

雲栀看他拿出手機,慌了,“你想幹什麽?”

許惟言簡意赅,“報警。”

雲栀沖上前按住他的手,“可是萌萌已經走了,報了警,警察會問的吧,問她在哪裏?”

“先不管這麽多”,許惟掙脫她手,解開鎖屏。

雲栀再次按住他的手,牢牢按住。

“報了警他就會坐牢嗎?我在網上查了非法拘禁的立案标準,拘禁持續時間并沒有超過24小時,他也沒有毆打萌萌。”

“他威脅恐吓你。”許惟沒忘記那變态說要殺了雲栀。

顯而易見的恐懼和焦慮雜糅在雲栀的眼神裏,扣住許惟的那只手沒有松動的跡象。

“如果我拿不出證據,他是不是可以說他并沒有說這種話?我要怎麽讓警察相信?就憑我的一句話,就能讓他坐牢嗎?”

“就算不能讓他坐牢,也能讓他有所忌憚,如果你真的出事,他就是第一嫌疑人。”

激動之下許惟說了這樣一番話,很快,他又後悔了,補救似的,“你不會出事,我給孟昊打電話。”

這回雲栀沒能阻止他,許惟撥打孟昊的手機,響三聲通了。

許惟挑重點三兩句就說得很清楚,對面沉默了幾秒,“如果拘禁時間沒有超過二十四小時,也沒有毆打傷害受害人的行為,的确會很麻煩。”

“他威脅要殺雲栀!”許惟語氣很激烈。

孟昊:“許惟,你冷靜一點,口頭威脅不能作為定罪的依據。”

許惟冷靜了一些,挂了電話,他與雲栀對視一眼。

雲栀反過來安慰他,“沒事的,他可能也只是嘴上說說,上次在菜市場看人吵架,賣豬肉的老板拿刀指着那個賣菜的,說要捅死他,不也好好的?”

許惟沒辦法放下心來,“你的事和他們吵架是一個性質嗎?”

雲栀繼續找理由,“萌萌走了,以後都不會回來了,這件事可能就這樣過去了,那男的有老婆孩子,他是個聰明人,不會願意把自己搭進去的。”

“你為什麽不願意報警?為了你那朋友?”

遲疑片刻,雲栀點一下頭,“萌萌好不容易逃掉的,報了警,警察肯定會找她。”

許惟理解她的擔憂,沒辦法把那變态送去坐牢,她那叫萌萌的朋友反而會很危險。

許惟問,“他有老婆孩子?”

雲栀點點頭,“嗯!聽說他老婆家還很有錢。”

許惟稍稍寬了心,這種鳳凰男他見得多了,大多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把錢把自己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還是小心點兒,以後下班你都等我一起回家。”

雲栀感受到了他的關心,她真的很喜歡被人關心的感覺,有人惦記着,就不會再覺得自己寂寞得像個人間遺孤了。

兩人上班都是一起出門,即便許惟有客戶要拜訪,他也會先把雲栀送到公司再走。盡量推掉晚上的應酬,晚上提前去地鐵站接雲栀一起回家。時間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月,日子無風無浪,身邊也沒有可疑的人出現,雲栀和許惟都漸漸放松了警惕,認為那變-态只是在打嘴-炮。

轉眼到了聖誕節,許惟和雲栀約着在一家連鎖店吃了頓火鍋,兩人都吃撐了,算着火鍋店離住處只有兩公裏路,便打算走着回去。

出了火鍋店,雲栀驚喜發現外面下雪了,她伸手去接,雪花落到手心,過不了一會兒就會化成水。

雲栀把手心裏的一片完整雪花舉給許惟看,“你看雪花真的是六角形的,我還以為那只是動畫片拿來騙小孩子的。”

許惟很給面子地看了一眼,還真是。

雪下得不大,只有在路燈的映照下,聖誕節的這場雪才會顯得有點兒排場。

剛剛在店裏吃出一身汗,出來後遇上雪風一吹,會比一開始更冷。

雲栀低頭系圍巾,正紅色的圍巾在脖子上堆了兩圈,趁得她的臉小小的,皮膚晶瑩剔透,鼻尖和臉頰都印上了薄粉。

許惟不由多看了兩眼。

她的臉看起來好好掐,好想掐一把。

心裏這樣想着,嘴上就不由自主地喚她的名字,“雲栀。”

“幹嘛?”

雲栀把羽絨服帽子叩在頭頂上,毛茸茸的翻領瘦臉的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許惟心裏驚嘆:要命!看起來更好掐了。

半晌沒等來回應,雲栀把羽絨服拉鏈拉到頂,把小半張臉藏在立領背後。

她擡起頭,見許惟神叨叨地把她看着。

“你叫我幹嘛?”

“你的臉可以借我掐兩把嗎?不白掐,我按次付錢的。”

雲栀整個一大無語,擡起眼皮睨他一眼。

“你搞清楚,現在我比你有錢。”

許惟實在是心癢癢,直接上手,“就掐一把,我看是不是軟軟的。”

“啊~你敢!”

雲栀沒想到他說上手就上手,沒來得及防備,就讓他得手了。

許惟邊捏邊感嘆,“你是吃了多少豬皮,膠原蛋白這麽足?”

雲栀哭笑不得,“再不放手我咬你了。”

許惟松開她的臉,轉而拽住她羽絨服帽子的兩側往中間攏,遮住她的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在路燈下也熠熠發亮的眼睛。

許惟孩子氣得笑了起來。

兩人在雪夜裏并肩走回家,從旁邊走過一對情侶,女孩手上抱着一束亮着彩燈的果凍花。

雲栀偷偷給許惟說,“那束果凍今天至少賣一百多,我剛剛目測了下,可能有三十來個吧,超市裏買兩包,五十塊都要不到。”

許惟一臉無語地望着她,“你對浪漫過敏嗎?”

正好走到一個巷口,巷子裏傳出聲音。

“徐超給你的信放哪兒了?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我們搜?”

雲栀和許惟同時轉頭望去。

窄巷裏,聚集了七八個高中女生,她們對面站着的是一個背着雙肩包的女生,短頭發,垂着頭,縮着肩膀,雙肩包被後背和牆擠壓得變了形。

她始終沒有擡頭,手緊緊摳着背包肩帶。

小團夥大姐大的一頭黑長直中混着幾绺挑染的藍頭發,左手夾着一支還燃着的煙,右手伸去拽短發女生的背包,短發女生十分抗拒,用力掙開她的手。

大姐大臉色驟然陰沉如水,把手裏的煙重重往地上一砸,反手甩了短發女生一個耳光。

“給你臉了”,她往旁邊退了一步,“都給我過來,一人一巴掌,先上前菜。”

背後的女生有的在笑,有的吹了聲口哨,有的轉動手腕仿佛在活絡筋骨。

久遠的回憶如一場可怖的沙塵暴,浩浩蕩蕩地卷過腦海,雲栀嘴唇上血色一點點褪去,響亮的耳光聲傳進耳膜,她條件反射地擡手捂住左邊臉頰。

“雲栀”,許惟感覺到不對勁,伸手去拽她的手。

雲栀觸電般躲開他的手,側身,額頭抵住牆壁,她曾經期待背後的牆能擁有哈利波特世界裏的魔法,這樣,她就能離開昏暗的巷子,瞬息間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一睜眼,那些人都不見了。

一記接一記的耳光聲在巷子裏響起,許惟扭頭看過去,短發女生哭着在向那些人讨饒,幾個女生反而笑得更大聲,嫌打耳光不過瘾,開始對短發女生拳打腳踢起來。

許惟看不下去了,掏出手機,佯裝撥打110,故意扯着嗓門說,“110嗎?這裏是春晖巷,有人聚衆打架……七八個女生打一個……有一個手裏還拿了刀,對,你們快點過來,再不來就要出人命了。”

幾個女生都聽到了許惟的聲音,很快反應過來,她們再嚣張也只是高中生,會怕警察。

大姐大嘴裏罵着髒話,“媽的,多管閑事,我們走。”

小團夥走後,被打的短發女生兩頰紅腫,眼睛裏還有淚水打轉,她仰了下頭,很微小的一個角度,甚至不敢大大方方正視許惟。麻木的臉上看不出感激,倔強得看了許惟最後一眼,她擡起手,用印上腳印的校服袖子飛快擦了下眼睛,轉身往巷子另一頭跑去。

那個方向是欺負她的人離開的方向,她寧可冒着還會遇上施暴者的風險,也不願意走向救她的人。

許惟無暇想這麽多,他來到雲栀面前,猶豫着伸出手去,在離雲栀手臂一厘米的地方頓住,動了動手指,最終垂下了手。

“她們走了。”

過了許久,許惟才聽到雲栀的聲音,輕得有些缥缈,浮在空氣裏落不到實處。

“為什麽她們欺負人的時候,表情、語氣,都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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