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拒絕

拒絕

第二十八章:拒絕

常悅手碰到他的手,拿掉了被他握得很緊的竹簡,随手扔掉地上,換做用自己的手緊緊的去握住他的。

僅片刻,李僖便主動脫離了此況,恢複了平靜,鎮定的與常悅在石桌上落座。

“李僖,你不必在意那些,他們不會成為你的朋友,你們亦不會有甚交集,你不必神傷。”

李僖點頭,自是看得透徹。

“只謠傳來的太過迅速,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說的平靜,常悅卻看得心疼。

明明這件事中最可憐的是李僖,水漲船推,卻要他一個受害者承受種種不堪。

李僖面色沉穩,細細分析道:“暗地裏有人想要拉我下馬,亦不知道從何得知我…身殘的消息,此事大理寺還在調查中,對方想一擊斃命,我萬不可松懈。”

“要是咬死了不承認,僅憑幾分流言,篤定動不了你,總不能當衆驗身吧。”

常悅問的肯定,我朝還未有如此折辱朝廷命官的先例,若真開了,豈不是受人權柄。

“若是真到了膠着地步,”李僖閃過狠辣,沉聲道:“我就棄了身份,死也要拉馮泉和宮中那老閹人共赴黃泉。”

常悅擰眉,杏眸閃過不悅,顯然是不贊同他自損八百的無路之舉。

“李僖,我陪你離京出去走走吧,世俗輿論太盛,我不願你承受這些。”

躲過這陣子,等到風頭過去,再回來,像今日這般威逼脅迫的境況,常悅一想便憤憤難平。

李僖緩緩搖頭,直截了當道:“不可。”

“就算要走,也不該由你陪着我,你尚未出閣,若在此刻被牽扯進來,後果艱重,某就算萬死,亦不會任其發生。且那背後之人打準了主意要擠壓我,還不知道那人有何後招,逃避離開,實非上策。”

一點辦法也沒,是只能等閘刀落下嗎?

常悅凝重的看着打定主意的那人,很淺的嘆息一聲,是對李僖沒有辦法了。

女子含着哭腔,一連串的反問道:“那你告訴我你怎麽才能脫身好不好?別人恨不得你平地栽個跟頭再無起複可能,可我不想讓其發生,李僖你告訴我你的反擊好不好?”

李僖肩膀不再挺直,微仰頭,就對上那雙寫滿了擔心濕潤的眼眸。

那些人拿身體殘缺來攻擊他,本來堅不可摧的勇者不懼旁人眼光,可勇者有自己的軟肋,便不得不因此顧忌,成為瞻前顧後的懦者。

李僖手臂擡起,又暗淡落下,只有常悅這麽明晰的真心與擔心才叫他退卻。

常悅是被常家嬌養呵護長大的寶貝,連院外的陽光都毫不遜色,是珍珠美玉,不該被他這麽一個身殘心髒的人污染半分。

認清了這個現實,李僖壓低眼眸,眼睛蒙上暗淡,面上一閃而過的是頹廢。

李僖知道常悅心意,一句話就能夠如他們兩個人的心願,可他知道若是邁出了那一步兩人迎來的将是什麽,所以李僖寧願長痛不如短痛,自己退出,自己親手推開她。

平靜的擡眸,李僖尋常道:“常悅,你回去吧,給我些空間時日,我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此事。”

“我有什麽能幫到你嗎?你說,我一定盡力去做到。”

放于石桌下的左手驀地緊握,李僖胸腔裏的那顆心因為這句話加快跳動。

但李僖什麽都沒回應,婉拒道:“你幫我已經夠多了,常悅,你很夠幫我了,感謝。”

常悅又非愚鈍之人,怎會察覺不到他的疏遠,只失落的回他,“…好,我知道了,再見李僖。”

“嗯。”

……

李僖想了很久,這件事沖着他來,肯定會聲勢浩大,他不該把常悅卷進來,危險不可預料,誰也不知道背後那人會不會将她作筏子來挾制他,李僖不敢賭。

所以就有了這次食味樓的邀約。

常悅雙手拿着男子前一天送來的帖子,在約定時間前一刻鐘下常府馬車。

纖細美貌女子一身嶄新藍漸變白色交領羅衫,絲綢紗衣薄且輕盈,被女子歡快的腳步帶得更是滑過一道婉約弧度。

登上二樓,常悅驚詫于包廂裏已經氣定神閑坐着的男子,不由疑惑:“李僖?你來得太早了吧?”

“你不是一樣提前到了?”

常悅不好意思的笑笑,因為不想給他一個不守時的印象,這可是李僖第一次主動正式約她出來,常悅心裏很重視。

知道對方同樣看重這次邀約,常悅端正坐好,眼神很乖的看向方桌對面男子。

李僖彎唇含笑,一手斟茶,一邊問道:“一起用飯吧?某時間特意選在晌午,正好可以邊吃邊聊。”

常悅連連點頭,幸虧她早想到了向家裏遞過了話,其實家裏從不讓用飯時候說話,但仗着祖母寵愛,父兄也只能依着她。

将茶推過去,李僖便靜默着。

給面子的喝了口茶水,常悅拿出那本帖子放到桌上,好奇問:“這是你畫的嗎?這個式樣好別致。”

流連與各大大小小的世家宴會,常悅看過的書帖請帖占家裏幾個書桌,論獨特程度,就沒這樣的。

“是,買了個空白折子,某回到家寫的字作的畫。”

是畫的桃樹,開滿粉色花瓣的桃樹下畫着個蕩秋千的姑娘,只看得到側臉,便能看得出畫中人的輕松悠閑。

畫如此,畫者便希冀如此,李僖想要常悅開心,想要她一生無災歡樂,就如畫上所表,美好,被捧着呵護。

李僖沒說的是,怕常悅瞧的都是上等貨物,顏料折子,他用的都是最好的,跑了大半個平京托人找關系拿到了最好的顏料宣紙,又親自動手制作,單憑這一點,任何一個有錢人都能做到,但難的是這份心意,獨獨敞開心扉接納你的誠摯。

常悅唇角含笑的拿回帖子,手指輕輕心愛的撫摸了下,吩咐身後的纏枝仔細收着。

知道主子什麽意思,亦知道這是和人所贈對常悅有何重要,纏枝雙手接過,沒看前面兩人,躬身收到裏襟大帶。

菜上的很快,李僖捏起公筷,夾了塊藕夾糯米過去,道:“小二說這道菜大多女子所點,口味偏甜,你嘗嘗。”

常悅低頭咬了一口,評價即得,色味俱佳,甜糯,但比起家裏的廚子還差了不少。

想着這是李僖推薦的,常悅很給面子的誇道:“嗯,不太甜,吃多也不會膩,咬起來很軟,有股米飯和蓮藕的香,很好吃。”

“嗤。”

李僖低聲笑着,溫和細膩的臉上露出被哄到的愉悅。

要是常悅這樣的進入官場,怕是沒幾個回合就被人猜到了心思,五花大綁的被死死斬了頭。

因為誇的太過,常悅身為侯府獨女什麽美食珍馐沒見過,今日這番将他所薦的菜品誇出花來的話才是困難吧。

李僖話裏的笑意還未散去,解釋說:“某亦是根據客流量總結,由店家推薦,只是想看看合不合你口味,別硬誇,怪為難自己的。”

常悅嘿嘿笑笑,不再夾那膩得發慌的甜藕,扶着小碟子伸向其他。

被人看透用心太過尴尬,常悅心裏一再的默念專注吃飯,說話會錯,說多會錯,到時候好印象就沒了。

精致打扮的女子沒有擡頭,在安靜的用餐,李僖沒有動筷,眼眸注視着她,溫柔愛戀。

這就是他藏在心底,心心念念很久的姑娘,可是他今日約人出來,是出言拒絕的。

李僖知道常悅心意,這姑娘頂好,自己對其感情只會更甚,但他只有忍得下心,對方才能在這場風波及以後安寧無虞。

等常悅拭帕擦嘴,李僖又将手邊實木盒子推過來,道:“冬常記新出的幾款糕點,我看着賣相獨特,又恰好路過,嘗了些,甜度适中,覺得姑娘應該會喜歡,望姑娘捧場?”

常悅無聲發笑,道:“我現在有些吃不下,叫纏枝拿上,我回府再用,多謝李僖。”

李僖點頭,起身将食盒拿給纏枝,狀若詢問:“勞煩姑娘下樓跑一趟,實木累人,你一直拎着或許很沉。”

知道這是有意支開她,纏枝擡頭去看自家主子的神情,在接收對方點頭之後,纏枝答是,雙手接過食盒退出包廂。

男子再次落座,常悅卻是很正經。

內心異常活泛,她想,許是她的陪伴有了作用,李僖打算和她說開,接受她,這也是常悅打扮如此用心的原因。

沒看見男子眉宇間的痛苦,常悅在想等會她該以一副怎樣的姿态去面對李僖,該說些什麽附和他才顯得穩重淡定。

“常悅,這樣的甜度很不适我,某衷于苦味。”

她喜甜,他嗜苦。

就是鴻溝。

李僖幼年過的滋味一般,奔波那幾年吃的并不好,後來也就習慣了苦味,這讓他銘記那些過往,時時刻刻警醒着他。

不忘過去,用苦難作榜,猶如把剛弑過人尚在滴血的大刀懸在頭頂。

常悅臉上出現錯愕,後意識的反問道:“…什麽意思?”

“某沒說明白。”

李僖擡眸,淡淡發問:“姑娘因何展顏與我?”

“我幼時十歲被你所救,一直念着救命之恩,幸運後來我救了你,你我重新相識,生死危險,尋常相處,得延往日情分。”

常悅一開始抱着還李僖救命之恩的想法去救他,但接觸了之後發現用救命之恩衡量他們後來的相遇太過淺薄。

因為後來常悅意識到,她對他的,不止是單純的報恩。

常悅很清楚自己對李僖感情的轉變,如果單論救命之恩她完全可以只施舍李僖藥材包紮,相贈大量金銀,而不必事事躬親。

她看到李僖的第一面就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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