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死簿與咖啡

“是又如何?”何靖,不,此刻應該叫何立的板寸頭女子冷笑一聲,說道,聲音裏帶着幾分沙啞。

“阿……阿靖,你……”尹小琪一臉詫異地看着何立。

“這麽蠢的女人,也不知道何靖看上你哪一點。”何立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塵,抹了一把臉,剛剛愈合的傷口又迸出了一絲血,她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一臉諷刺地看着尹小琪。

“或許就是看上她的蠢。”傅延羅插嘴道。

“你是怎麽發現我的?”何立将視線轉移到傅延羅身上,問道。

“這個,就沒有必要告訴你了。”傅延羅直截了當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不如我們來談談安逸和隋文的死吧。”

尹小琪臉色一變,她的雙眸鎖定了何立。

“我不想和你談。”何立下巴微微一擡。

“那這個,就由不得你了。”傅延羅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又繼續坐了下去,姿勢都不帶換一個,“現在給你兩個選擇,是我們來說,還是你自己說。”

何立冷冷地看着傅延羅,沒有開口。

“看來你是想我們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回憶一下。”傅延羅絲毫不在意何立的态度,他朝谛聽看了一眼。

得到了指示的谛聽随即丢掉瓜子,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灰塵,從褲兜裏摸出一張紙,展開,輕輕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念道:“安逸,男,1989年7月20日生人,卒于2013年6月12日晚,終年 23周歲。死因為車禍,肇事司機于2013年6月13日中午被抓獲,據查為酒後駕駛,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少年獨有的清脆嗓音在咖啡店上空響起,尹小琪的臉色越來越白,過了半響,她澀澀地開口說道:“安逸……安逸是12年出的車禍,他……他走的時候才22周歲,還……還沒有過生日,你,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看錯呀。”谛聽又瞥了一眼手上的那張紙,“這白紙黑字寫的就是2013年哦,27周歲呢,是不是你記錯了呀。這可是我們地府的生死簿,記錄人類生死的,絕對不可能出錯的。”

“我跟安逸去香港是12年的六一兒童節,那年我們剛剛大學畢業,從香港回來沒多久他就發生了車禍,肇事司機一直都沒有找到,我不可能記錯的。”尹小琪搖了搖頭,低喃道,“不可能記錯的,不可能的……”

“谛聽。”傅延羅喚了一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讀。

“2012年6月12日晚,本該一年後才會到地府報到的靈魂提前出現,原因不詳。”谛聽擡頭看着傅延羅。

“這個原因,或許何立可以告訴我們。”傅延羅的桃花眼看向了何立。

何立的臉色變了變,依舊不說話。

“哦,看來你還是不想說呀。”傅延羅沖谛聽使了一個眼色。

谛聽低頭看着手中的紙,繼續念道:“隋文,男,生于1989年10月1日,卒于2074年5月4日,享年84周歲,妻尹小琪,育有一子一女。完了。”少年合上紙,重新揣進了褲兜。

尹小琪瞠目結舌地看着谛聽,過了好一會,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隋……隋文不是自殺死的?他……他……我……”

“對,按照生死簿的記載,這個隋文是老死的,用人類的話來說他是壽終正寝……”谛聽朗聲說道。

“谛聽。”天賦蘿輕喚一聲,谛聽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怎麽會這樣?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阿靖……”尹小琪無助地帶着哭腔說道。

“他……他告訴我,安逸的确是會死于車禍的。”何立的聲音柔和了幾分。

“他?他是誰?”傅延羅笑眯眯地問道。

“什麽他?”何立聲線又是一變,恢複了最初的沙啞,“沒有他!”

尹小琪再次呆住了。

“哎,所以說,有多重人格的人難搞定。”傅延羅輕嘆一口氣,臉上卻沒有半分覺得對方難搞定的意思。

何立一臉戾氣地看着傅延羅。

天賦蘿似笑非笑地看了傅延羅一眼,下意識去找那金發男子的身影,卻見這身姿挺拔的男子站在被剛才的戰鬥打得有些殘破的吧臺後面,動作娴熟地煮了幾杯咖啡,原本還在嗑瓜子的霍豆與小黑貓湊了過去各自選擇了一杯,完成了閱讀任務的谛聽也蹦蹦噠噠地跑到了吧臺後面,端了兩杯咖啡,一杯拿給了傅延羅。

阿波羅似乎感覺到天賦蘿的目光,擡頭看向她,兩人四目相對,相視一笑,阿波羅倒了一杯白水端了出來,遞給天賦蘿,天賦蘿微微一怔,阿波羅擡手将她鬓間的亂發悉數捋到耳後,說道:“咖啡不要喝的太多,适量就好。”

“謝謝。”天賦蘿笑着接過玻璃杯,喝了一口,溫度适中,還帶着一絲甜味。

“我放了一塊方糖。”阿波羅雙手抄進褲兜裏,說道。

“嗯。”天賦蘿淡淡地應了一聲。

尹小琪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什麽……多重人格?”

“喏,就是你面前這位。”傅延羅抿了一口咖啡,好看的眉頭微微一挑,“咖啡煮的不錯。”

“不太明白。”尹小琪搖了搖頭,“您是說阿靖有多重人格?”

或許是剛才話說得有些多,又或者實際上是瓜子嗑得有些多,傅延羅此時只顧着喝咖啡,沒空回答尹小琪的問題。天賦蘿輕嘆一口氣,回答道:“準确的來說,何靖有雙重人格,一個是何靖,另一個叫何立。”

“啊?”尹小琪詫異地看着板寸頭女子,那張臉自己看了多少年,到今天她才發現,自己始終沒有看透。

“今天上午在咖啡店裏我碰到的是何靖,而前些日子在隋文的葬禮上見到的則是何立。”天賦蘿解釋道。

尹小琪沒有再說話,她在努力地消化着天賦蘿的那番話。

何靖的神色漸漸地平淡下來,臉上的戾氣消失,她擡手摸了摸頭發,說道:“沒錯,我的确是有雙重人格,在十四歲的時候我就察覺到另一個我的存在,那個時候沒有玩伴,就只有我們倆,一起說話,一起吃飯,一起睡覺,漸漸地我也就習慣了她,她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何立,說因為是我的一部分,所以用了靖字的一邊。”

何靖陷入了思考,咖啡店裏一時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何靖繼續說道:“上高一的時候,在分班考試的考場上遇到了小琪,她就像一抹陽光沖進了我的生命,照亮了每一個角落。”何靖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笑容裏帶着對往事回憶的甜蜜。

天賦蘿垂下眼簾,看着手中的水杯,杯底的方糖已經完全融化。

“因為有了小琪,何立就很少出現了,我以為……以為她從此不會再出現,誰知……”何靖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在我跟小琪表白失敗後,她突然出來了,罵我笨,連一個女人都留不住,後來,後來就……”何靖輕咬着下唇,遲遲不往下說。

“後來安逸就發生了車禍。”天賦蘿将何靖未說完的話接了下去。

何靖低下頭,垂在身側的雙手死死地抓着褲子,一滴淚落在地上:“小琪,我不是有意的,我從來沒有想害安逸的心,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死,我也不想讓他死。”

尹小琪紅着眼看着何靖,沒有說話。

“你怎麽知道安逸會死于車禍?”天賦蘿問道。

何靖的身體微微一顫,她抽了抽鼻子,說道:“是他說的。”

“他是誰?”天賦蘿沉聲問道。

“不知道,是何立認識的,我不認識他。”何靖搖了搖頭。

“那隋文呢?”

“隋文……”何靖怯生生地看了尹小琪一眼,又飛快地收回視線,“自從安逸去世後,我就控制不住何立,她出現的時間越來越長,甚至可以完全替代我。小琪在安逸出事後的一年,跟隋文談起了朋友,這個時候我已經被何立壓制到了一個角落,無法拿回身體的掌控權,只能透過她才能看得到世界。”

“啧啧……可憐吶。”傅延羅喝完杯中的咖啡,惬意地舔了舔沾在唇瓣上的奶沫,感嘆道。

“你知道隋文的反常?”天賦蘿問道。

“知道,這是何立和他的手筆。”何靖緩緩地點了點頭,“何立去找隋文談過,讓他離開小琪,說……說她喜歡小琪。”

尹小琪瞪大眼睛看着何靖。

“隋文說何立是變态,他們兩個打了一架,我沒有辦法阻止。”何靖眼中的淚水不停地湧了出來,她擡手胡亂擦了擦,“後來,就眼睜睜看着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進入了隋文的身體,那……那個,再後來,小琪就跟何立說,隋文開始變得愛吃肉,尤其是有些腐爛的肉。”

尹小琪擡手捂着嘴巴。

“過了幾個月,就發生了隋文跳樓的事情。”何靖哭出聲來。

“不……”尹小琪跌坐在地上,雙眸沒有了任何焦距。

“對不起,小琪,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讓你離我遠點,越遠越好,這樣安逸和隋文都不會出事的。”何靖想上前抱住尹小琪,但猶豫片刻,終是放棄了,她垂下雙手,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唉,這人心哪,都是妖怪。”傅延羅輕嘆一口氣,将手中的咖啡杯随手一抛,一道優美的弧線後,咖啡杯落進了水槽裏,“當人有了弱點,妖怪就會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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