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考察與紅豆

酒足飯飽,喜宴也散了,衆位神仙紛紛告辭離去,孫悟空與哪吒借着尿遁與他們分開,待殿外的人散了不少後,兩人才現身,沒過多久,天賦蘿一行人也走了出來,見站在不遠處的孫悟空與哪吒,天賦蘿輕嘆一口氣,在阿波羅耳邊解釋一番,阿波羅點了點頭,兩人十指相扣,朝孫悟空走去,而傅延羅等人則留在原處等候。

孫悟空半眯着眼睛看着那握在一起的手,擡起眼皮,一雙火眼金睛看着站在面前面容俊美、嘴角含笑的金發男子,心中暗道,難怪嫦娥會稱他為美男子,長相确實難得,比八戒要俊一百倍。

在孫悟空打量阿波羅的同時,阿波羅也在觀察眼前這位雖然早已成佛但是總被人稱呼以前名號的猴子,一身行者的裝扮,臉上毛發厚重,鼻梁并不挺,嘴唇有些薄,但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仿若能看透人心。

“咳,大聖,這是我男朋友阿波羅。”天賦蘿出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介紹道,“阿波羅,這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你好。”一只修長的手與一只毛茸茸的手握在了一處,遲遲沒有分開。兩人臉上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但從阿波羅手背上冒出的青筋,天賦蘿知道這兩人正在比誰的手勁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終于松開手,天賦蘿清晰地看見阿波羅的手背上四個紅紅的手指印,如果孫悟空的手上沒有毛發遮擋,想必也沒啥區別。

兩個男人惺惺相惜地相視一笑,天賦蘿無奈地搖了搖頭。

“有機會跟俺老孫切磋切磋?”

“樂意之至。”

“阿天這姑娘很不錯的,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扛得了煤氣罐打得了小魔王,能文能武,動靜皆宜。”孫悟空誇起自己人來也是不留餘力的。

“廚房我來進,煤氣罐我來扛,小魔王我來打,她只要負責美就好了。”阿波羅笑道。

“不錯不錯,我就說你很不錯,哪吒這小子非說要考察一下你。”孫悟空将所有的問題推到了哪吒身上,仿佛最初那個摩拳擦掌地說要好好考察一下阿波羅的不是他。

哪吒瞠目結舌地看着孫悟空,他怎麽躺着也中槍了。

天賦蘿擡手撫了撫額頭。

“考察我?怎麽考察?”阿波羅轉頭看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哪吒。

“嘿,哪吒,你不是說有幾道題想問問阿波羅麽?”孫悟空擡手戳了戳哪吒的胳膊,朝他擠了擠眼睛。

哪吒唯有配合地點了點頭:“是啊是啊,在網上看到了幾道關于情侶之間的題目,總想實踐一下,這不剛好碰到了天姐和阿波羅先生嘛,不介意我問吧?”

“不介意。”阿波羅眉頭一挑,說道。

“如果天姐和您父親掉進水裏,您會先救誰?”一道風靡了網絡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題目從哪吒的嘴裏問了出來。

“阿天是我的人,自然是我去救。至于我父親,他子女衆多,救他的人也不差我一個。”阿波羅寵溺地看了天賦蘿一眼,回答道。

孫悟空撇頭看向哪吒,示意他出第二道題。

哪吒扯了扯領帶,問道:“那你的前任女朋友漂亮還是天姐漂亮?”

“此刻在我眼裏,阿天最漂亮。”

“你們上一次接吻是什麽時候?”哪吒繼續問道。

天賦蘿臉不由得一紅,她瞪了哪吒一眼,小夥子擡眸看向了其他地方。

阿波羅看了一眼面色微赧的天賦蘿,一只手摟過她的腰肢,迫使她轉身看着自己,趁她還沒反應過來,便在她唇上印下一吻,随後回答道:“就是剛才。”

沒有戀愛經驗的哪吒同學看着将臉埋進阿波羅肩窩裏的天賦蘿,再次瞠目結舌,而雖然同樣沒有戀愛經驗但身邊的人都曾經在婚姻的圍城裏呆過或者有過暗戀對象,所以孫悟空的反應倒也沒有哪吒那麽強烈,他擡手抓了抓腦袋,那頂行者帽被他撓得有些皺巴。

“還有什麽問題麽?”阿波羅一臉坦然地問道,仿佛方才偷香的那個人不是他。

“咳……沒……沒有了。”回過神來的哪吒有些結巴地說道。

“總算理解單身狗的感受了。”孫悟空砸吧砸吧嘴,說道。

婚禮的第三天,是江精衛歸寧的日子,也是雲藤回青丘的日子。

天空有些陰沉,卻沒有半點下雨的跡象,海浪拍打着礁石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空氣裏彌漫着濃濃的海腥味。

入戶小花園裏充滿了夏天的氣息,郁郁蔥蔥的桃樹旁那排竹架上爬滿了綠意盎然的葡萄藤,葡萄早已成熟,被此間的主人拿去釀酒,葡萄藤架下擺放着一套竹藤桌椅,而花朵點綴着枝頭的白玉蘭旁則是一片美國玫瑰和中國月季融合默契的花叢,雖然過了花季,但墨綠色的葉子依舊充滿生機。別墅前的小花壇那排矮小淡黃色的桂花依舊怒放着,淡雅的清香鑽入鼻間,小花壇正對面靠牆邊那條瘦長瘦長的方形土地,栽滿了綠油油的青蔥、蒜苗,而那幾株辣椒樹上已是碩果累累。

一張長形方桌擺放在院子中間,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主人與客人們分坐在長桌兩側,相談甚歡。

“我以為小藤醬會再呆兩天呢。”初為人婦的江精衛攏了攏頭發,有些不舍地說道。

“姐姐讓我早些回去。”雲藤笑道,“我也很久沒有回青丘了,也想早幾天回去看看,精衛姐到時候可以和敖亥親到青丘來探望我們,順便旅游一下。”

“诶,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要不我們跟着你們一起去青丘算了,蜜月旅行還沒有決定去哪裏呢。你說呢,小呆龍?”江精衛聞言眼睛一亮,轉頭看向丈夫。

敖亥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出門前,父王交代下午日落前一定要歸家。”雖然他認同媳婦兒的意見,但是父親與他交代的東西更為重要,“要不,我們明天再去青丘?”媳婦兒也不能委屈了。

“好,聽你的。”在外面,一定要維護丈夫的尊嚴,江精衛點了點頭。

天賦蘿看着這對可愛的小夫妻,不由得抿嘴笑了笑。

“小蘿醬什麽時候和波羅醬結婚呀?”話頭一轉,江精衛看向了天賦蘿。

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催婚,天賦蘿神色一僵,轉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阿波羅,只見阿波羅笑眯眯地看着她,并沒有絲毫替她解圍的意思,她抿了抿嘴,思索片刻,說道:“我還想享受一下戀愛的感覺。”

“我尊重她的意見。”阿波羅擡手摸了摸天賦蘿那頭黑亮的長發,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天姐和波羅哥他們兩個沒有這麽快生猴子的。”谛聽咬了一口西瓜,說道,“我好想快點當舅舅,可是天姐和波羅哥又沒有這麽快結婚,結了婚他們才可以合法地生猴子,不過沒結婚好像也可以生猴子,龍牙哥哥說從法律上來講這叫非婚生子女,不過也是子女,也是有一樣的繼承權……”

剛剛營造出來的撒狗糧環節就被谛聽這麽一長串話給破壞了。

天賦蘿撚起盤子裏的一顆瓜子丢了過去,喋喋不休的谛聽總算閉上了嘴巴繼續啃西瓜。

霍豆幸災樂禍地看着弟弟。

将女兒哄睡着的奚米露和小蝙蝠從別墅裏走了出來,正巧聽到了谛聽的這番話,奚米露說道:“谛聽先生這番話說得也有道理,結不結婚跟生不生孩子是兩碼事,沒有任何沖突。”

“那是說我可以當舅……哎喲。”谛聽單手捂着額頭,叫了一聲,只見一根皇帝蕉掉在他面前。

“下次過去的就是榴蓮。”天賦蘿淡淡地說道,但是微紅的耳廓洩露了她此時的心情。

“舅舅不是你想當,想當就能當。”奚米露擡手拍了拍谛聽的肩膀,說道。

谛聽将啃幹淨的西瓜皮放到垃圾簍裏,剝開皇帝蕉的皮,面帶悲憤地将奶白色的香蕉一口塞進了嘴裏,腮幫子鼓鼓的。

化作人形的小黑貓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有些魂不守舍地吃着面前的水果,直至放進口中才發現皇帝蕉的皮沒有剝去,傅延羅看在眼裏,并沒有出聲詢問。在他的概念裏,別人不想說的秘密,他也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刨根問底。

一道聲音從圍牆外隐隐傳來。

小黑貓身體微微一顫。

傅延羅依舊喝着杯中的果汁。

天賦蘿不由得一怔,她不動聲色地瞥了圍牆一眼,沒有說話。

那道聲音愈發響亮,院子裏的衆人停止了交談,側耳傾聽。

聲音繼續響起。

“紅……紅什麽?這個好像是日語。”近兩年在奚米露的帶領下,對日本動漫産生了濃厚興趣的江精衛說道。

傅延羅轉動着手中的玻璃杯,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紅豆。”小黑貓突然站起身,開口說道,“是在叫我,我的真實名字叫紅豆。”

傅延羅看向自稱是紅豆的小黑貓,依舊沒有說話。

“它是我的同伴,來找我的。”在傅延羅的注視下,紅豆低下頭,有些局促地摳了摳手心。

“聲音能突破我設下的結界,本事倒也不小。”傅延羅終于開口了。

“我們是日本賀茂家族的守護獸,我的真身是貓又,它是彭侯。”紅豆擡頭看着傅延羅,碧幽幽的雙眸中流露出一絲祈求,“尊敬的地藏王大人,能請您放它進來麽?”

此時,那道聲音再度響起,換成了衆人都能聽懂的漢語,雖然有些不流利:“紅豆紅豆,我知道你在這裏,出來一下呗。家裏出事了,離家出走的孩子也該回家了。大人們不會嫌棄你頭發沒了,尾巴禿了的。臨走前,山兔交給我一頂兔毛帽子,我也給你帶來了。”

這家夥話唠的程度與谛聽有得一拼。

“你再不出來……再不出來的話,我就把靖彥托我帶給你的紅豆包吃了,就着和彥大人送給地藏王那壇百年清酒。”聒噪的聲音沒有停歇,還帶了幾分威脅之意。

傅延羅眉頭一挑,擡手一揮,空氣微微波動,一白發少年“哎喲”一聲從圍牆的牆頭上掉了下來,四仰八叉地趴在那月季花從中,過了一會,少年仰起頭看向衆人:“喲,大家好啊。哎呀,還有幾個美女……”話音未落,少年手腳并用地從月季花從中爬了出來,拍了拍站在衣服上的泥土,摘去發間的枯葉,一個簡單的法術讓自己恢複了原本的得體,一只手紳士十足地放在胸前,鞠了一躬:“嘿,美麗的女士們,我是矢卡,非常榮幸為你們服務,請問有什麽可以為你們服務麽?”

☆、楔子 紅豆相思

大雪染白了京都,一襲紅衣的少女赤足坐在院子裏那棵古老的櫻花樹上眺望遠方,小腿微微搖晃,枝桠上的積雪“吧嗒”一聲跌落在地上,很快便與原本的雪融為一體,少女輕輕地哈了一口氣,白霧從檀口中飄了出來,漸漸地消散在空中。

“紅豆紅豆,這是雅子夫人做的紅豆包,剛剛蒸好我就拿了兩個出來。”一白發少年從走廊上沖了下來,獻寶似得跑到樹下,一個輕盈的跳躍,坐到少女身旁,将手中那兩個還冒着熱氣的包子悉數塞進了少女手裏。

少女眼睛一亮,接過包子,顧不得燙,便咬了一口,卻沒有發現紅豆餡,她一臉狐疑地看了少年一眼,又咬了一口,還是沒有,此時手上的包子也就剩最後一口了,她碧幽幽的眼眸微微一眯:“矢卡,你最好解釋一下。”

“這是紅……豆包呀。紅色的,豆面做的。”矢卡指着紅豆手中的紅色包子笑嘻嘻地說道,“家裏的面粉沒有了,平日裏往家裏送食材的人因為大雪出不了門,所以雅子夫人就用豆面做了包子,我特意讓她給你放了點紅糖漿。怎麽樣,夠甜吧。”

紅豆将最後一口豆包丢進嘴裏,面無表情地看着矢卡,矢卡笑眯眯地将紅豆手上另一個紅色豆包拿走,溫度早已沒有最初的滾燙,他大嘴一張,包子頓時沒了一大半,紅豆繼續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不是說給我的嗎?”

“剛剛很燙,我讓你幫我拿一下而已,你自己的那個不是已經吃了麽?”矢卡想了想,把咬了一半留下牙印的豆包遞了上去,“要不我這半個給你?”

“不要。”紅豆一臉嫌棄地瞥了半個豆包一眼,将臉轉向了他處。

“嘿嘿……”白發少年嘿然一笑,迅速解決了手上的豆包,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瓣,“我就知道你不吃。”

“誰要吃你的口水。”紅豆擡手就是一掌。

矢卡身手敏捷地躲過,縱身一躍,跳到了另一根樹杈上,原本被積雪壓彎的樹杈承受不住突然的重量,枝桠微微一顫,一團白雪轟然而下,來不及躲避的紅豆被砸了個正着。

“矢……卡。”被砸中的紅衣少女咬牙切齒地說道。

“自己應變能力不行,怪我咯。”矢卡連躍幾下,積雪接二連三地砸了下來。

或許是受夠了少年的鬧騰,老樹發了脾氣,枝桠微微一彎,白發少年沒有站穩,腳下一滑,身體往後一仰,整個人跌落下來,眼見就要落到積雪裏,只見他擡手虛空一撐,空中轉體九十度,雙腳着地,安全着陸,此時被殃及的紅豆也被老樹抖了下來,眼疾手快的矢卡伸手接住自由落體的少女。

在将少女放到雪地上時,矢卡癟了癟嘴:“紅豆,看你這胸和腰一樣大小的竹筒身材,說什麽也該練一下了,你看土禦門他們家的朱雀,那家夥要胸有胸,要腿有腿的……”

“喵了個咪的,你不說話會死啊?”紅豆赤足站在雪地裏,看着胸前一馬平川,怒吼道。

“我是好心提醒你,我跟青龍的關系還不錯,需不需要我讓他幫你問一下朱雀,怎麽樣才能……”矢卡比了一個□□的手勢。

“滾!”紅豆擡手一招,一個雪球握在手裏,朝白發少年砸了過去。

矢卡臉一撇,雪球擦着他的鼻尖飛了過去,砸到枯黃的灌木叢中,只聽一聲細微的尖叫,一個穿着白色和服的小丫頭捂着額頭跑了出來,眼眶裏盡是淚水,她身旁還蹲着一只紅色的大青蛙。

“紅豆砸的。”矢卡先下手為強。

“矢卡躲的。”紅豆不甘落後地指出她原本想命中的目标。

“哼,我去告訴和彥大人。”小丫頭吸了吸鼻子,轉身跑了,大青蛙一跑一跳地跟在她身後。

見小丫頭跑遠了,紅豆指着矢卡說道:“都怪你,躲什麽躲。”

陰沉沉的天空中再次飄起了六角菱花。

“明明就是你自己笨。”矢卡沖着紅豆吐了吐舌頭,轉身朝主屋走去,踏上木質的臺階,站在走廊下,回頭看着孤身一人站在雪地裏的紅豆,喊道,“還不快點進來,一會雪下大了,你就是賀茂家族第一個被凍死的守護神。”

“你這嘴裏真是吐不出象牙來。”紅豆白了矢卡一眼,還是踏上走廊。

“你倒吐一顆象牙給我看看。”矢卡似笑非笑地看着紅豆。

紅豆語塞,她瞪了矢卡一眼,對自己施了個法術,除去身上的寒意,走進和室,只見那小丫頭跪坐在雅子夫人面前,雅子夫人正在給她敷藥,而和彥大人懷裏抱着一個睡得正酣的小娃娃坐在一旁,見紅豆進屋,俊秀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兩條淺淺的法令紋從鼻翼延伸至嘴角,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和彥大人,雅子夫人。”紅豆行了一禮,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山兔說你和矢卡砸了她?”賀茂和彥和藹可親地問道。

“本來是要砸矢卡的,誰知道被他躲了過去,然後就不小心砸到了灌木叢裏的山兔。”紅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啊,小兔。”

“那就原諒你吧。”軟綿綿的小奶音從山兔的嘴裏說了出來,帶着濃濃的鼻音。

“那也順便原諒我吧。”矢卡随手從果盤裏揀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說道。

“不要。”紅豆和山兔異口同聲地說道。

“哇……”酣睡的小娃娃被吵醒,不滿地哭了起來。

“哎呀,靖彥哭了。”紅豆連忙湊到賀茂和彥面前,看着他懷中的奶娃。

“把阿福給他玩一下吧。”山兔拍了拍蹲在身旁的大青蛙。

“要不我給他摸一下尾巴?”紅豆現出真身,小心翼翼地将兩條毛茸茸的尾巴伸到襁褓中,當她看到咔茲咔茲地咬着蘋果的矢卡,壓低嗓門吼道,“矢卡,快貢獻你的尾巴。”

“不要。”矢卡盤腿坐在地上,不加思索地拒絕了,“男人的尾巴,不能随便被人摸。”

“放屁。”又是異口同聲。

奶娃哭的更大聲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年襁褓中的奶娃娃已長成少年模樣,而紅豆、矢卡依舊是那副不老的容貌。清晨,站在庭院門口,看着少年背着書包身影消失在山腳下,紅豆感嘆一聲:“轉眼間靖彥也這麽大了。”

“再不長大,尾巴都要禿掉。”矢卡背靠着門框,一邊剔着牙一邊說道。

“還是小時候的靖彥可愛,左一口紅豆姐姐,右一口紅豆姐姐,現在都不叫姐姐了。”紅豆又感嘆一聲。

“那是,知道你的年紀後,要改口叫紅豆□□宗。”矢卡叼着牙簽,涼涼地說道。

“你不也一樣,還好意思說我。”紅豆白了矢卡一眼。

“不不不,男人之間只有兄弟。現在我是他的矢卡哥哥,過幾年就成了他的矢卡弟弟了。”

“喵了個咪的,今天又沒帶臉出門麽?”

“帶了,我還發現我比昨天帥了一點。”

“不、要、臉。”

一天就在紅豆與矢卡的鬥嘴中拉開帷幕。

午飯後,一向是“中午不睡,下午奔潰”的矢卡覺得有些不安,他站在走廊上,擡頭看了看有些陰沉的天空,眼角的餘光瞥見小溪裏的錦鯉不停地躍起,小河童頂着一片荷葉蜷着身子坐在溪水邊,嘴裏不知道碎碎念些什麽。

“站在外面進行光合作用麽?”紅豆從主屋裏探了個頭出來。

“你沒有發覺哪裏不對勁麽?”矢卡難得沒有反唇相譏,而是一臉正色地說道。

紅豆不由得一怔,她走出主屋,赤足站在廊下,順着矢卡的視線看向了天空:“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呀。”

“我的美貌讓陽光都感到羞愧了。”矢卡擡手撥了撥額前的白發,下巴微微一擡,說道。

“喵了個咪……有地震……”

“地震要來了!”

“你守護家裏,我去學校找靖彥。”

“好。”

紅豆與矢卡分頭行動。矢卡召喚出庭院裏的大小妖怪,衆人合力将整個結界撐大,力圖能将周圍更多的房屋都護在其中,賀茂和彥從主屋裏走了出來,眉頭蹙起,擡手在胸前畫了一個六芒星,與衆式神一起守護者這座古老的都市。賀茂雅子走到丈夫身旁,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紅豆恢複真身,一路狂奔,風吹動它墨色的毛發,兩條尾巴在風中肆意飛揚。

只覺得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随即眼前的建築開始崩裂、倒塌,紅豆一個閃身,一面牆砸在了地上,裂成幾塊,耳邊傳來尖叫聲,呼救聲,紅豆輕嘆一口氣,它此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先找到賀茂靖彥,賀茂家族的繼承者。

賀茂靖彥就讀的學校就在眼前,翻過圍牆進入學校,只見學校的牆體破壞并不嚴重,學生們都井然有序地從教學樓裏跑了出來,驚魂未定地站在操場上,紅豆隐下身形,搜尋着賀茂靖彥的蹤影,很快地,它在人群中找到了它的少主人,目測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它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校長先生站在主席臺上,要求各個班級的老師清點學生人數,紅豆找了一個既舒服又能看到賀茂靖彥的地方坐了下來。

餘震時不時發生,雖然天色已暗,但火光四處,附近受災的居民提着簡單的行李陸陸續續搬進學校,找到了自家孩子,在操場上搭起了小帳篷,學校的應急燈亮起,驅散了黑暗,也暫時驅散了人們心中的恐懼,紅豆也悄悄地顯出了身形,屈腿抱膝坐在石頭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吶,紅豆。”耳邊傳來一道稚氣十足的聲音。

紅豆半眯着眼睛看了過去,只見賀茂靖彥拉着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女孩站在面前,她眉頭一挑,問道:“有事?”

“美夕子聯系不上她的爸爸媽媽,她想回家看一下。”賀茂靖彥說道。

“你們老師不允許的。”紅豆看了那個叫美夕子的女孩一眼,搖了搖頭。

“所以想請紅豆幫忙帶我們回去。”

“我拒絕。”

“紅豆,求你了。”賀茂靖彥哀求道,白淨的臉上露出祈求之色。

“拜托。”美夕子雙手合十,淚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

“說不定你爸媽正在往學校這邊趕呢。”紅豆眉頭微微蹙起。

“美夕子的家就在學校附近,平常走路也就五分鐘的時間。”賀茂靖彥急忙解釋道。

“嗯?”紅豆瞥了賀茂靖彥一眼,小家夥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我就回家裏看一下,不會耽擱太久的,我真的……真的很擔心……”美夕子的眼淚水奪眶而出。

“紅豆,你看……”賀茂靖彥眼眶有些泛紅。

“給我地址,我去看看。”紅豆輕嘆一口氣,站起身,擡手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塵。

“我們也去。”賀茂靖彥連忙說道,美夕子也擦幹了臉上的淚水。

“想也別想。”紅豆瞪了賀茂靖彥一眼,“你們兩個必須原地不動地給我站在這裏聽從老師和校長的指揮。”

賀茂靖彥挺了挺胸膛:“我認識路,我帶你去,美夕子留在這裏,說不定叔叔阿姨有事情耽擱了,正在來的路上。”

“賀茂靖彥!”紅豆面生怒意。

“有紅豆在,我不怕,而且有我帶路還能快點趕到美夕子家。”賀茂靖彥沒有半點退縮之意。

“那就不去了。”

“诶,別別別,我不去就是了,不去了。”

紅豆嘴角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她擡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從美夕子口中得到了地址後,轉身走出學校。

走出校門不到一分鐘,便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紅豆回過頭,只見一少年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紅豆的臉色漸漸黑了下來,她快步走向少年,單手将他拎起,厲聲問道:“誰讓你來的!不是跟你說了留在學校嗎?你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麽?”

“我答應……我答應美夕子要親眼……親眼确認她家裏的情況的。”賀茂靖彥哼哧哼哧地說道。

“喵了個咪的,美色誤事。”紅豆将少年往地下一丢,卻也不忘給他加了一個結界,使他落地時不至于受到傷害。

賀茂靖彥面紅耳赤地從地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扯了扯衣角,一聲不吭。

“走吧。”紅豆怒氣不減,“跟緊我。”

“哦。”賀茂靖彥輕快地應了一聲,跟在紅豆身後。一道疾風刮過,兩人落在了一處火光沖天的廢墟前,周圍的人拿着水桶奔走呼救,斷水斷電,道路堵塞,消防設備難以進入,地上還丢了幾個空的滅火器。

“紅豆,這是美夕子的家。”依稀看到斷壁殘垣上的門牌號,賀茂靖彥大叫一聲。

“裏面有人。”紅豆眉頭一擰,“你通知雪姬來滅火,我先進去救人。”

“啊……哦,哦,好。”賀茂靖彥應了一聲,便見紅豆的身影消失在火中,“召喚雪姬,雪姬……召喚雪姬的符怎麽畫?”少年頓時傻眼了。

一頭紮進火海裏,眼前煙霧缭繞,難辨視野,紅豆擡手揮了揮,濃煙散了一些,細微的呼救聲從遠處傳來,紅豆側耳聽了聽,待辨明方位後,她小心翼翼地挪開面前的石塊,邁過地上的家具電器,避開到處的火堆,隐約看見一個身影倒在廚房的地上,她身形微微一閃,待走近了,只見一身懷六甲的女子渾身是血倒在地上,下半身被櫥櫃砸中,她一只手抵着櫥櫃,一只手護着肚子,此時櫃子離她只有不到十厘米,紅豆見狀,連忙伸手幫她扶住櫃子,女子的手無力地跌落在地,她面色慘白地道了一聲謝,随即慢慢地閉上眼睛。

“不許睡,美夕子還等着你去接她。”紅豆高聲喊道。

女子微微阖上的雙眸又睜開,護着肚子的手抓着紅豆的衣角:“美夕……美夕子沒事吧?”

“沒事,等你們夫妻倆去接她。”紅豆看了看被一塊巨石壓着的櫥櫃,不由得感嘆母親的力量,她暗暗地擡手一揮,巨石浮在空中,櫥櫃頓時輕了不少,她看着面色依舊慘白的女子,“能自己爬出來麽?”

“恐怕不行……力氣用光了。”女子苦笑一聲。

“那你閉上眼睛,等我喊你睜開的時候,再睜開。”紅豆看了一眼被火舌侵染的櫥櫃,說道。

“我怕閉上……就再也睜不開了。”女子再次緩緩地阖上雙眸。

“你不會,因為你是媽媽。”紅豆扶着櫥櫃的手微微用力,櫥櫃往後倒去,就在這一瞬間,紅豆彎腰将女子抱起,腳下一滑,躲過了砸來的櫥櫃,“轟”的一聲,櫥櫃砸在地上,碗盤碎了一地,燒得通紅的木塊濺起,落在了紅豆的衣衫上,火苗很快地竄了上來。

若擡手滅火,懷中的女子必會摔在地上,若不滅火,那遭殃的将是自己。

紅豆咬了咬牙,一個閃身沖出了火海,将女子安然無恙地放在了地上:“好了,可以睜眼了。”後背傳來刺痛感。

女子睜開雙眸,看着漆黑的夜空,看着雨平日裏完全不一樣的景象,她抿了抿唇瓣,看向紅豆,只見她身後冒起一股黑煙:“你……”

“沒什麽,皮外傷而已。”紅豆笑了笑,轉頭看向手上拿着一堆符咒有些不知所措的賀茂靖彥,“先去給美夕子的媽媽找醫生,她懷孕了,還受了傷。然後給和彥大人打電話,讓他把雪姬叫過來。”

“那你呢?”賀茂靖彥連忙将被他畫廢了的符咒塞進褲兜裏,拿出手機,再按下父親大人手機號碼的那一下,他擡頭問道。

“救人救到底,這裏面還有一個人。”說罷,紅豆轉身再次沖進了火海。

待紅豆從昏迷中醒來,她忘記了自己第二次沖進火裏發生的事情,看着鏡子裏被裹成一個木乃伊狀的自己,她的腦袋有些疼。

聽山兔說,雪姬是在一塊石頭下發現了恢複真身的自己,而被她壓在身下的還有一個昏迷了的男人,只是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原先就昏迷了的,還是被她壓昏迷的。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傷口一天一天地愈合了,只是賀茂靖彥每次看見她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躲着走,雖然她是只貓,但靖彥不屬老鼠呀,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問和彥大人吧,他總是溫和地笑着讓她好好養傷。問矢卡吧,他總是說如果以後沒人要她了,他就勉為其難地收留她。

終于有一天,身上的紗布全部拆了,她被鏡子裏那禿頭禿尾巴的小黑貓吓壞了,整個身體趴在了地上,她下意識地甩了甩尾巴,只見鏡中的小黑貓也甩了甩身後的兩條尾巴。

喵了個咪的,這家夥到底是誰?

一個小腦袋出現在鏡子裏,紅豆猛地轉過頭,只見那個腦袋飛快地縮了回去,她瞬移到屋外,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轉角。

他不喜歡自己了。

他嫌棄自己醜了。

紅豆碧幽幽的眼眸暗了下來,被家族的繼承人嫌棄的守護獸已經沒有什麽價值了。她輕嘆一口氣,轉身回到屋子裏,看着鏡中的自己,半天沒有反應。

次日,一道尖叫聲從紅豆的卧房裏傳了出來:“啊啊啊啊,和彥大人,紅豆這家夥鬧離家出走啦!”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一卷開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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