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會梳頭嗎?
你會梳頭嗎?
臨近中午時分,天色逐漸暗淡下來,街上不少人都不約而同的擡起頭來看天,心裏犯嘀咕。
——不會真的像朗月和尚說的似的,要下雪吧?
紡織工坊裏的掌櫃劉翠蔓,看着大院裏曬着的今年新收成的棉花,也在心裏犯嘀咕。
晌午的太陽大得很,曬得棉花蓬蓬松松的,再曬一下午這些棉花就可以收起來紡線了,劉翠蔓仰頭看了眼有些陰沉的天,難道那朗月和尚難道說的是真的?
可這才秋暑天,怎麽可能下雪呢?劉翠蔓看了看天,抱着不相信的心思,不打算收棉花了。
這時,劉翠蔓的弟弟氣喘籲籲的跑進大院子裏,看到自家姐姐還在不由得松了口氣,立刻沖到劉翠蔓跟前,“姐!咱家棉花快些收了吧,等下就下雪了,院子裏這麽多棉花,都是今年剛收上來的,再不收就來不及了,這一毀,咱家工坊就完了!”
劉翠蔓本來就又些糾結,被弟弟這麽連哄帶吓唬,心裏也染上了些不安,看着滿院子四五十屜蓬松的雪白棉花,“收吧收吧,不濟明日再曬也行,你有沒有聽說明天什麽天氣?”
劉杏安忙說:“朗月和尚說了,明天就是晴天了,大後天也是晴天,朗月和尚一次性說了五天的天氣,都是大晴天,就只有今天下雪,咱們不急于這一時!”
劉翠蔓聽弟弟這麽一說,招呼着工坊裏的壯女子們,将棉花都收進了倉庫裏,整整堆滿了大半個倉庫,可見棉花數量之多,也怪不得劉杏安着急。
這邊剛收完沒一會兒,那天陰的更厲害了,烏雲厚重的幾乎快要壓到了屋檐,劉杏安站在空院子裏,擡頭望着天,一點零星落在了他臉上,涼意一觸即逝,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驚喜的大呼:“下雪了!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這聲驚呼激蕩了烏雲,大片的雪花兒開始争先恐後的飄落下來,劉杏安整個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狀态,“嗷嗚”一聲沖進屋裏。
“姐!真的下雪了!你快出來看!這雪下的好大!”
随着大片雪花的飄落,整個京城陷入了一陣震撼的狂歡中。
“——老天爺啊!真的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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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朗月和尚是何方神聖啊!竟然這都能預料到!”
“——定是神仙下凡!這是神跡啊!”
……
……
劉翠蔓步子匆匆,轉過屏風就看到外面飄蕩的雪花,整個人怔在原地。
工坊裏的工人也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紛紛走到院中感受這九月的飄雪。
劉杏安看着被眼前景象驚到的劉翠蔓,有些得意的說:“姐,你看,得虧聽我的将棉花都早早的收了吧,不然照這雪下的速度,咱們的棉花怕是都淋濕了一半了。”
“我就說吧,人家那個朗月和尚是呈安寺的,絕對不會瞎說的,就算是他想瞎說,那呈安寺裏還有康王爺在,也定不會容忍他這樣抹黑的。”
劉翠蔓仍然有些後怕,望着雪花,朝呈安寺的方向看過去,“等明天天晴了,咱們去呈安寺上柱香,捐些香火錢吧。”
劉杏安笑着點頭,“嗯!”
—
呈安寺裏,白如抱着瓶子眼睛都直了。
“星君!咱們的本源之晶一直在漲!漲了好多啊!足足有十幾顆!而且細碎晶源也多了好些,都快将瓶底填滿了!”
星君搖着扇子,神色自若,一臉“你看,我說過吧”的早有預料的表情。
他定不會做賠本的生意,那時花錢找人傳天氣的時候,白如還念叨他,覺得這是白費功夫。
現在成效不就出來了麽。
想到昨日他改了的一字,星君問白如:“你天天抱着瓶子數,那我問你,昨日我改的那個雪字,本源之晶有沒有少?”
白如立刻自信的搖頭,“沒有!我天天數着呢,一個沒少!”
“那是怎麽回事?”星君自顧自的低聲呢喃,琢磨了會兒也沒想出原因,索性不思索了。
白如偷偷看了星君一眼,星君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就是天上那個專門管命理本的仙兒,而且我送你的那支筆,正是你書寫命理本時用的鴨!
別人改命理本可能驚世駭俗,但你司命星君改命理本,不正是天經地義嘛。
雖然現在只是個凡人之身,身體裏的那個魂兒,可是個正兒八經的神仙呀!
【——天盛三年廿四 ……太女盛嬌意欲對裴朗行不軌之事失敗,心中忿忿,去裴府再約裴朗,被告知任何人不見,更氣憤,另尋裴文君洩憤。裴文君使手段哄得盛嬌開心,兩人共賞雪。日頭過大,雪化。賞雪不成,裴文君癡纏盛嬌,表想學騎馬之心。盛嬌教裴文君騎馬一日。……】
星君又在琢磨命理本。
看着命理本上寫的盛嬌和裴文君之事,心裏暗自琢磨。
昨日他只改了命理本上一個字,不,應該是命理本只能改一個字,那是不是今天也能再改一個字?
想到這裏,星君的視線落在最後一個字上。
“日”。
若是把這個字改成“月”,自己豈不是多了一個月的清淨時光!
這,騎馬一個月,會不會出人命啊……星君陷入了沉思。
一陣,星君提筆,在命理本上落下字跡。
“白如!”
“啊?啊?啊?”
“成了!”
“什麽成了?!”
“我猜對了!命理本每天都能改一個字!”
“!!!”
白如:“你今天改的什麽字?”
星君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你看……”
—
一場雪飄飄揚揚,整整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灑落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上之時,很多人仍有些不敢相信,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拿起掃帚掃自家門前雪時,才生出了一種實實在在的真實感。
劉家大院門前,大清早就停了輛轎子,只見劉家人朝着轎子上搬着東西,看着模樣,像是要出門去哪裏走親戚一樣。
劉翠蔓看着下人将最後一箱匹緞搬上來,招呼着劉杏安,一行人朝那呈安寺去了。
他們這次帶的禮品不多,但都是考慮着呈安寺的大師們能用到的東西,她選的綢緞也都是素雅之色,還帶上了些銀錢,準備捐香火。
一路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呈安寺所在的山腳下。
呈安寺建在半山腰上,從山腳下到寺的大門,要走上九九八百一十塊石階。
好在劉家以往就常來呈安寺,劉翠蔓提早都準備好了的,這一行帶了六個壯丁,就專門為了将禮品擡上去。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将東西搬了上來,不過搬上來後劉翠蔓就迷茫了,呈安寺實在是太大了,畢竟是整個天盛最大的寺廟。
她正欲随便尋個小師傅問一嘴,側邊走來一個小和尚,雙手合十朝她施了一禮,“施主,請随我來。”
劉翠蔓反倒不動了,小和尚看她不跟來,很耐心,“施主。”
“你怎麽知道我要尋哪位師傅?”劉翠蔓将心裏的疑惑問出。
“施主所尋之人已經在等了,正是那位讓我來門口接幾位一程的。”
劉翠蔓心裏的震撼久久不能平息,失魂似的喃喃:“大師……不不不,朗月聖僧是神仙下凡吧!”
不然怎麽連自己什麽時候來,自己是來尋他的都能知道!
小和尚依舊站在原地,雙手合十耐心的等着他們。
“走走走,小師傅,勞煩您帶路了。”
小和尚領着他們朝着偏殿去,直到走到一個挂着“熙寧殿”匾牌的殿門前,小和尚的步子停住,轉身彎腰道:“施主,小僧只送到這裏,你們進去後,左手邊第一間就是了。”
說完話小和尚就走了。
劉翠蔓交代下人先将東西擡進殿內,先在外面等着他們。劉杏安壓了壓藏不住的激動的心,擡腳跨過殿門,跟在姐姐身後。
劉翠蔓正欲敲門,那門像是感知到門外有人,自己開了。
這讓原本就恭敬的劉氏姐弟二人更加虔誠了,低着頭步子放的極輕走進去,生怕自己驚擾了聖僧。
“咳。”
頭頂傳來一聲輕咳,劉翠蔓習慣性的擡頭,卻看到自己面前被一道簾幔遮擋住了,只能隐約的看到後面的一道身影,哪怕是隔着簾幔,但劉氏姐弟依然感受到其後那人的出塵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都仙氣十足。
劉翠蔓忙說明自己的目的:“聖僧在上,我們此行是專門來感謝聖僧的,多虧聖僧的天氣預知,才讓我劉家避免了一樣巨大的損失。”
簾後的聲音潤朗如清泉:“是你們自己的福運。”
他只是将天氣預報報道出去,聽不聽、根據他的天氣預報作出什麽事情,都是這些人自己的事情,按照命理本上所寫,這劉氏只不過是信了他的天氣預報,作出了于己有利的事罷了。
而且,他改字也不影響最終的結果,很多時候,往往下雨比下雪來的更狠一些。
這話聽在劉翠蔓耳中,聖僧這是謙虛啊!若是不聖僧的預知,她不可能讓工人在大晴天把棉花收進去,等到真的開始下的時候才開始收,這批棉花定要受到很大的損失!
劉翠蔓又将自己帶來的禮物單子念給聖僧聽,聖僧本不收,她非送,最後星君說,再送她一卦,問她想算什麽,劉翠蔓扭頭看自家弟弟。
劉杏安面色有些微紅,支支吾吾的說:“聖僧,我們可以不要這一卦嗎?我想跟在聖僧身邊……”
星君:“……???”
也不是不行,他的小厮還不知道自己在呈安寺,這寺廟裏沒人給他梳頭,今天的頭發還是勞煩人家康王爺給梳的,總不能天天麻煩人家康王爺吧。
如此想着,星君問:“你會梳頭嗎?”
劉杏安眼睛亮起來,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會!”
“行,那你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