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名載青史
名載青史。
只是進了廟裏,裴月将軍和阿父就有些傻眼了。
問了一圈下來,發現人家聖僧只有預約才能蔔卦,兩人只得作罷,想着去上兩柱香,捐些香火錢,再去聖僧那邊約一下,輪到他們的時候下次再來了。
在跟在聖僧身旁的小厮模樣的人那裏記錄了一下,裴月夫婦正要離去,那小厮又追了出來,說:“聖僧請二位裏面坐坐,聖僧已經知道了二位意欲何為,這一卦,是聖僧送給二位的。”
裴月和阿父兩人一對視,在對方眼裏看出了同樣的震驚,聖僧的名聲在外,果不其然!
兩人不疑有他,跟着杏安身後進了熙寧殿。
入目是一簾帷幔,遮擋住了聖僧的真容,更是無端增添了些肅穆莊重,饒是在戰場上拼打多年的裴月,都不禁生出一種敬畏之心。
“兩位是想算孩子的姻緣吧。”
裴月兩人盤坐在蒲團上,頭頂傳來一道略帶滄桑的聲音,裴月二人不疑有他,倒是坐在下面的杏安驚訝的擡頭望了又望。
裴月有些激動:“對對對,想算一下我大兒子的。”
蒼老的聲音沉吟片刻,才道:“你大兒子已有姻緣,你是想算他和那人是否合适吧。從我這卦象上看,兩位并不适合,相反若是強行在一起,會導致你家孩子晚景凄慘,一生悲戚。”
裴月原本有些動搖的心,此刻更加搖擺不定了,看來那位太女,真是不是她家朗兒的良配,不如趁着這一次蔔卦,一并讓聖僧幫忙算一下合适的婚配之人。
想到這裏,裴月又問:“那依聖僧看,我家孩子命定之人所在何處?”
簾幔之後的星君眼睛一亮,輕咳了聲,道:“本是明鏡臺,何處惹塵埃。施主不要強求,施主與其問我,不如回家去問一問孩子,他心裏,已經有了打算,施主還是順了他的心,不然他的一生将坎坷不平、命運多舛,最後落得慘死下場。”
這一席話将裴月吓住了,雖然這位聖僧什麽都沒明說,但卻似乎全都說了,朗兒這一生,莫不是要孤身一人寂寞終生?
想到這裏,裴月不禁有些悲戚,簾後之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緒,語氣中帶上了些寬慰:“兒孫自有兒孫福,施主不回去問一問,又怎知他是怎樣的感受?一切皆是施主的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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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月恍恍惚惚的出了呈安寺,又恍恍惚惚的回了府,醒過神來的時候,她站在朗兒的院門前,她家朗兒一臉正色的恰巧開了門,定定的看着自己。
“朗兒,你,是不是不喜歡盛嬌?”
裴朗點頭。
裴月有些戚戚然:“那朗兒喜歡誰?阿娘這就準備進宮去,讓皇帝将你二人的婚配撤掉,阿娘回來就去幫朗兒再尋好人家。”
“阿娘。”只聽得裴朗淡淡道,“阿娘莫要再為我費心,我心已定,明日便去呈安寺剃度。”
裴月雖然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當聽到朗兒親口說出時,饒是堅毅的她,眼底還是沁上了淚花兒。
“好。”裴月應下,“阿娘這就去宮裏将事情說明。”
自打那日朗兒從盛嬌的宴會上回來之後,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暗地裏派人探查了一番,才知道原來那盛嬌意欲對朗兒行不軌之事,好在康王爺出手相救才免去那般羞辱。
—
再一次上呈安寺,星君是正大光明的從裴府出去的,那裴文君還在禁足中,聽小厮跟他說那裴朗要出家當和尚了,開心的一個晚上沒睡着。
終于終于,他這輩子可算熬到頭了!
他那個哥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自己主動出家當和尚去了,果然老天爺還是偏向自己的,打了自己一巴掌直接給了他一筐棗!
這一開心,抄經書抄的也開心了,跪祠堂也不覺得無聊了,想象着以後的快樂生活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
一個月的時間過的很快,裴文君踏出裴府的瞬間,激動的差點要哭出來。
他真的好久沒見過外面的天地了,古代真是煩死了,什麽娛樂工具都沒有,天天抄經書跪祠堂,差點沒憋死他!
這一次出來,他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呈安寺而去,他要親自去欣賞一下裴朗,哦不,應該叫和尚了。
備了車馬,裴文君直奔呈安寺去。
這一個月的時間裏,他聽說了不少關于呈安寺的言論,主要都是關于那個聖僧的。
全城上下,無一人不對聖僧燃起崇敬之心,若是外城來的敢說一句對聖僧不好的話,一群人定要摁着那人打他一頓不可。
聖僧蔔卦無一卦不準,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聖僧每周的天氣預報,簡直太準了!
若是有人說聖僧是天上神仙下凡,都會引來不少百姓的附和,不然怎麽能對每一日每一日的天氣掌握的那麽準确。
聖僧之所以被愈傳愈迷,是因為從未有人見過聖僧的真容,聖僧永遠都在簾幔後面,聽着前來蔔卦之人說的生辰八字、姓甚名誰,僅僅根據這些,就能推演出這人的未來之事!
這一月裏,裴文君心癢的不行,他出來之前都想好了,先去看裴朗的笑話,再去找聖僧去蔔一卦!
聖僧每日只算十卦,他專門讓小厮打聽好、趕着時間預約,輪到他的時候剛好是出來的這一天,裴文君已經按捺不住狂跳的心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呈安寺,他滿寺裏尋了一遍,怎麽都找不到裴朗,看了看一旁聖僧所在的熙寧殿,裴文君心裏犯嘀咕,不會裴朗在聖僧這裏吧?
但他也不敢輕易冒犯聖僧,只得拉住寺裏的師傅,“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和尚是裴家大少?俗名叫裴朗的。”
那師傅搖了搖頭,“施主所說之人,至少不在熙寧殿附近,施主還是再去多問幾人吧,呈安寺裏僧人衆多,饒是小僧,也沒有認全。”
尋裴朗無果,怕耽擱了自己蔔卦的時間,裴文君只得先作罷,心想着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總能找到裴朗的!
輪到裴文君蔔卦的時候,他無比虔誠的跟在杏安身後走進去,看到被遮擋着的簾幔後的那道身影,讓他有種有種高高在上的君王的壓迫感。
沒等他主動報上自己的生辰八字,高臺之上的人倒是先出聲問他:“裴文君,你所蔔之事,可是你何時嫁于盛嬌?”
裴文君目瞪口呆的望着高臺上的身影,感覺雞皮疙瘩爬滿了身,他什麽都還沒說,聖僧竟然直接将他心中所想之事說了出來,這事他連身邊小厮都沒有直接明說過!
接受了十幾年唯物主義的他又一次覺得三觀崩壞了,上一次是在馬場和盛嬌騎驢的時候。
他結結巴巴:“是…是的!”
“你與盛嬌,兩月後大婚。”聖僧的聲音聽着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然後才鑽進他的耳中。
裴文君心裏被巨大的興奮淹沒,但意識還剩最後一絲清明之時,總覺得聖僧似乎是輕聲笑了下,甚至聖僧的聲音聽着也有些耳熟,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被喜悅沖擊的暈暈乎乎的裴文君心滿意足的下了山,從這之後,裴文君便将聖僧奉若神明,無比的欽敬。
半月後,果然,皇帝給他和太女賜了婚,裴文君更覺得聖僧在自己心裏的地位越來越神聖!
兩月後,他與盛嬌完婚。
只是,緊随其後,盛嬌竟被廢黜了太女之位,裴文君做夢都想着要當這個國家裏最尊貴的男人,這個夢就這麽破碎了。
這還不算完,他以為他嫁了個良人,哪想到那盛嬌娶了他之後僅僅是新鮮了兩個月,就把他丢到了一邊,每天都朝府裏帶不同的男人。
裴文君都忍了,誰知她的太女之位被廢黜之後,更加變本加厲,直接将那些男人全都接到府裏,日日笙歌。
裴文君只覺得自己是個笑話,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竟然活的如此憋屈。
這一切,都是他那個好哥哥導致的!
想到這裏,裴文君再一次生了想要去尋他那個出家當和尚的哥哥,苦苦求了半個月盛嬌,才算是磨的她不耐煩,才同意他出府去呈安寺。
呈安寺裏香火更盛了。
裴文君沒有預約,一直在聖僧門前跪了一晌,可算是等到聖僧叫他進去。
好久沒出過門了,他都不知道原來聖僧的規矩已經變了,原先一直擋在面前的那層簾幔如今已經撤掉了,他愣了愣,直到聖僧叫他的名字,他才敢擡起頭來。
這一眼望去,竟讓他癡在了原地。
原來——
原來——
這個讓自己無比尊崇敬畏的聖僧,竟是他一度想要害死、想要算計的哥哥。
裴文君癱軟在蒲團上,一旁的杏安還關懷的問他:“施主,可還好?”
裴文君張了張嘴,卻不知要說什麽,只徒然的望着臺上的人。
兩行濁淚從眼中滑落,他吸了吸鼻子,動了動身子,換成了跪姿。
“哥哥。”
“救我。”
—
聖僧依舊在呈安寺,聲譽傳遍了大江南北。
甚至在聖僧活着的時候,天盛王國永遠都風調雨順,沒有了天災,新太女宅心仁厚,治國理政有方,加之太女皇帝常去請教聖僧,天盛直接躍居所有國家中最繁盛的存在。
國泰民安、富貴強盛。
聖僧于天盛六十年圓寂,名載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