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的老公是太監11
緋-聞和所有莫須有的傳聞一樣,都可以在不經意之間摧毀許多東西,人的自信、想法、看待事情的觀念可能都會随之改變,但是它也和其他傳聞一樣,具備一種會随着時間淡化的功能。
到了晚上,卓安寧的包-養傳聞就已經掉了不少熱度,雖然還有人在翻看,卻不像昨晚那樣甚嚣塵上,齊南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也不得不說,江霖那條輕飄飄的微博給了大衆信心。
反正卓安寧這個演員是江霖親自選擇的,反正導演說她具備女主角需要的一切素質,反正電影撲爆都有導演抗,他們要操心的,只是電影什麽時候才可以拍完,什麽時候才能上映跟大家見面。
有江霖在,需要擔心的問題似乎也沒有那麽多。
卓安寧還是按照原計劃買了火車票準備回安城。
網絡的力量之所以強大,大抵是虛幻的世界将所有陌生的和近距離的東西都強行拉在一起,然後借助少數人的聲音,将放大百倍千倍之後的效果呈現在關注的人眼中,對于不關注的人而言,這件事叫做——沉迷手機。
沉默的大多數,是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是火車站匆匆忙忙的旅人,這段時間的經歷,始終讓卓安寧有種飄在空中找不到落點的感覺,但是神奇的是,從進入火車站開始,她那顆不安分的心,就逐漸找回了重力的感覺,終于緩緩落地。
卓安寧想,大概是因為,這裏來來往往的人都不認識她的緣故,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和生活,人們行-色匆匆,關注的只是下車之後住哪家賓館,自己手裏的票對應的車次什麽時候發動,昨天沒搶到的卧鋪,今天上車之後還能不能補一張。不會有人去在乎被淹沒在人群裏的她,是不是被包-養,是不是有一頭令人羨慕的發量,是不是被潛-規-則壓迫的早就失去了自我。
因為回家只能待一兩天,所以卓安寧只是帶了個小小的行李箱。
齊南送卓安寧到火車站,今天他的心情跌宕起伏,這會兒情緒算是不錯,所以齊公公勉強願意做個小跟班,當然,齊南在心裏想的是,他這麽做,可是為了有機會學習現代人是如何坐火車的。
齊南沒有身份信息,跟這個世界脫軌的地方不止一星半點,就算他想跟着卓安寧回去,也沒有辦法,他只送她到火車站進站口。
“你那個舅媽要是再找事情,讓她給我打電話,”齊南這會兒莫名覺得他和卓安寧才是一頭的,至于那個舅媽,是他們需要共同面對的階級敵人,“你這丫頭笨手笨腳的還不會說話,對付那種潑皮無賴就得比她更加毒舌蠻橫無理才行,這些我可在行。”
卓安寧笑出聲來,齊南年紀輕輕,卻跟她見過的所有男孩子都不一樣,他身上莫名有種老練的氣質,仿佛身經百戰,或者久經沙場。可是他眼裏的光卻又過分透亮,對待世上的一切,都像嬰孩一樣簡單純粹。在他之前,她從不知道,世上還有人是這樣的。
“好,我知道了,”因為要回家的緣故,卓安寧心情也很好,這會兒夕陽西下,從進站口正好可以看到遠處被霞光染紅了的半邊天,卓安寧笑着沖齊南眨了下眼睛,“我會注意安全的。”
雖然齊南的這種特質還沒完全表現出來,但是他真的有做老媽子的潛質,并非是他習慣羅裏吧嗦,相反,大多數時候,齊南話都是少的,可他的眼裏,卻分明已經将所有注意事項都唠叨過一通了。
看到卓安寧那個眨眼,齊南猛然覺得眼睛像是被什麽晃過了什麽的,他猜測那是剛才太陽落山前最後的回光返照。不過一想到卓安寧買的是卧鋪票,她跟他說一個車廂裏有六個床位,男男女女混着住,鐵路局才不管什麽男女有別,都是趕路的旅客,誰也不比誰嬌貴的話,齊南就愈發覺得世風日下,這時代,若是先帝天上有靈,怕是要被氣活了吧,真是不成體統。
為避免自己被說唠叨,齊南哼了一聲,大概也是被卓安寧那個眼神吓的心跳加速,他的視線沒有再移回來:“反正你自己看着辦。”
卓安寧心情好,不跟他計較:“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公交車會坐吧?”
……,齊南覺得卓安寧這幾天學壞了,她竟然開始跟小戚一樣,學着嘲笑他,不就是他第一次坐公交車的時候沒有刷卡就上車,最後被大嗓門司機趕下來弄得十分沒面子嘛,她們有必要嘲笑他?
他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也并非自己所願,如今處處受制于人就算了,難得幾個親近的人還不懂得手足相惜的道理,有本事她們穿越過去到他那個時代試試,看看在那個人吃人的世界裏,她們适應的了嗎?這麽想着,齊南莫名不爽起來。
“一個車廂六個人,”齊南冷笑一聲,“除了你,剩下的五個人各有不好處,保證色香味俱全,你試試,哼!”
卓安寧:……
她不就開個玩笑嘛,齊南這是做什麽。
但是來不及思考太多,前面工作人員開始檢驗人證票一致開始放行,卓安寧被隊伍裏的人推着走,沖齊南揮揮手就進了大廳。
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二十分鐘後,火車開動,再十分鐘後,卓安寧覺得齊南這張嘴一定是被開過光的,他為什麽說的這麽靈,可是這種“色香味”,絕不是她想要的。
車廂裏一共六個床位,卓安寧有幸買到靠左邊的下鋪,但是她那邊的上鋪是個帶着孩子的媽媽,對方看到卓安寧形單影只一個人,就有些聲勢浩大:“小姑娘,我帶着孩子呢,這上鋪不好上去不說,孩子也沒法活動,還容易掉下來,這樣,咱們換一下。”
卓安寧幾乎沒有開口說不的機會,對方直接将行李箱裏的小孩用具攤開在下鋪上,拉開被褥将孩子放在床上,甚至沒給她留個坐一坐的位置。卓安寧不屑于被道德綁架,但也懶得計較,于是将行李箱塞到床底下之後,她就換好鞋子爬到了上鋪去。
卓安寧下面的中鋪上有個男人在沉睡,呼嚕聲震天響,男人的鼻腔似乎在打架一般,而且打架雙方都是得理不饒人,似乎要掀翻了頭頂的火車蓋才肯罷休。
對面的三個床鋪上也都住滿了人,最矚目的就是上鋪。那是一個滿手劣質美甲的女人,顏色搭配奇形怪狀,大抵是想要演繹彩虹的絢爛,卻不想造成了擁堵的惡劣。
也不知道那女人碩大的體格是怎麽在上鋪頑強生存,而且還能趴在床上繼續塗着指甲,卓安寧瞥了一眼,是劣質亮甲油,透亮的一層,跟學校門口三塊錢五瓶的那種,有着太過相似的味道,那女人每動一下胳膊,她身上就隐隐傳來玫瑰香水的味道,很世俗的味道,跟小時候奶奶在老家種的那棵玫瑰樹一樣。但奶奶那棵樹上結出的玫瑰花,卻都變成了帶着淺淡香味的特色花卷。
這麽想着,卓安寧也被這味道,熏的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半夜先是被小孩子的笑聲鬧醒,下鋪的那個孩子在看動畫片,ipad裏傳出迪迦奧特曼英勇的聲音,但這在卓安寧聽來卻并不美妙。夜裏的火車早就熄燈,隐約的光線皆是來自未關緊的窗簾,卓安寧輕手輕腳掀開窗簾一腳,發現火車在山間行進,周圍一片遠山淡影,這會兒的空氣比起入睡之前更加不如,卓安寧将頭探過去,聞到了從對面下鋪傳過來的腳臭味道,而且一波接着一波,跟随火車轟隆轟隆的節奏,濃淡變化,她皺着眉頭睡過去,從包裏摸出紙巾,做成鼻塞勉強用起來。
又過了十來分鐘,列車員打着手電筒過來,叫醒對面中鋪的旅客。那女人在睡夢中被叫醒,十分不愉快,得知距離列車停靠下一站點還有十五分鐘之後,更像是找到了高明論據的辯手,開始得理不饒人起來,全然不在乎自己收拾行李的時間,只把列車員當做自己的階級對手。
列車員是個年輕的女孩,比卓安寧大不了多少,加上他們争吵的聲音影響到了這節車廂裏其他人的休息,抱怨聲和咒罵聲此起彼伏,年輕的列車員很快無法應付,叫來了更為年長和更加有經驗的同事,他們似乎習慣于應對這種情況,幾個人輪番上陣,沒幾分鐘,周圍又安靜下來,對面中鋪的女人匆忙收好行李,在列車停靠的時候,準确無誤的哐當哐當拉着箱子離開。
中鋪的男人還在打呼,聲音似乎更加響亮,仿佛沒什麽可以影響他的睡眠,下鋪的小孩子被母親收走了ipad,蹬着腿在被窩裏抽噎,徒勞的表達着自己的憤怒,對面床鋪上,中鋪已經空空如也,上下鋪的味道在那裏混合,變成了其妙的香精味道,又一次蠶食卓安寧的神經,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實在無意睡眠,卓安寧輕手輕腳起床,走到兩節火車相連的地方,看着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
這會兒火車經過的地方不是連綿群山就是接二連三的長隧道,手機信號不好。在過隧道之前,卓安寧看到微信消息提示閃了下,但是再想點進去時,信號已經全部消失,刷不出東西來,仿佛都只是她的幻覺。
又過了七八分鐘,卓安寧終于看到那條蹦出來的消息,是齊南剛剛才發的:“晚上能睡着嗎?”
不知道怎麽的,卓安寧莫名的能夠想象出他說這句話的表情,一定帶着幾分別扭,混合一份木讷兩分嫌棄,聲音略微有些尖細,卻并不尖銳,但依舊與他這個年齡段的其他男孩子相去甚遠,他甚至會學着《盛裝》劇組女主角的專屬化妝師Andy,偶爾扭腰擺胯,固執地在他們這些“世俗”的人面前,堅持自己的與衆不同。
卓安寧想着,笑出聲來,但是想到卧鋪裏的幾個鋪友,又覺得齊南這嘴實在欠揍,她笑着寫了句“一點都不好”,發送三次,都因為接踵而來的隧道被打斷,信號不連貫,連看消息都費勁,遑論發東西出去,到最後,看着不遠處的長隧道,再低頭看看那句話旁邊的紅色感嘆號,卓安寧終于放棄了,她收起手機,回鋪位上睡覺。這次,不知道為什麽,安心不少。
再奇奇怪怪的混合味道,也不過是,人生百味,其中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