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第二天一早,靳宴清就去了小區物業辦公室。
他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大致講清楚,讓物業調出了昨夜那個地段的監控。
監控畫面雖然不是特別清楚,但也清晰地記錄了變态男追着餘琥珀跑的情形,以及餘琥珀跌倒在地、他步步逼近的形态。
靳宴清又倍速查看了其他日期夜間小區的監控,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個佝偻的身影。
他向物業借了這些監控到附近的電子音像店複制了一份,然後帶着複制件去了街道派出所報案。
“小夥子你是說昨天有可疑男子在小區裏追你朋友?”
面色和藹的老張邊記錄他的描述邊發問,“因為他在後面追,導致你朋友摔倒磕到腿,你是想找到他,然後為你朋友申請醫藥費的賠償嗎?”
靳宴清搖了搖頭,把手裏複制的監控光盤放到桌子上,“這個人是露陰癖,是個慣犯,經常在夜裏人少的時候,在言語行為上猥亵獨身的異性,給很多人都帶來了傷害。”
“為避免這樣的人欲望升級而上升到更嚴重的犯罪,也為了保護附近居民的人身安全,我覺得您最好還是能把他‘請\'到派出所喝喝茶。”
老張在這邊派出所當了二十幾年片兒警,第一次遇到這麽冷靜又年輕的報案人。
這個長得不錯的小夥子冷着一張臉,把證據擺出,說出來的話明明字字在理,卻莫名有些壓人的意思。
他擡頭看了小夥子一眼,和旁邊的小孫交換個眼神,說道:“你放下,我們馬上就派人去找他,找到後就帶回來問話。”
靳宴清在報案記錄上簽了字,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麻煩您這邊有結果了通知我一聲,我好讓我朋友安心。”
老張點點頭,開玩笑道:“這朋友應該是你女朋友吧。”
卻見到小夥子略微思考,露出了到這裏後的第一個笑容,自信從容,“以後會是。”
在去幸福小區的路上,老張忍不住和小孫念叨:“小孫啊,剛才那小夥子看着就是那種學習不錯的,沒想到也有女朋友啊,我們那會兒上學時,成績好的都不怎麽談戀愛的。”
小孫笑嘻嘻地說:“張哥,時代不同了啊,現在有的是學業愛情都兼顧,最後獲得兩豐收的人。”
老張吸了口煙,不甚贊同地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啊……”
一看到兩個穿着制服的警察走過來,小區門衛有些吃驚,忙出來迎接,問:“兩位警察同志,有什麽可以協助您的?”
老張把從監控裏截圖打印下來的照片遞給他,“認不認識這個人?”
門衛仔細瞧了瞧,點頭道:“認識啊,小區裏有名的神經病,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襖,跟鬼一樣大半夜到處晃蕩。”
小孫問,“神經病?真有病還是裝瘋賣傻到處吓唬人啊?”
靳宴清提供的監控錄像他們都看了,這家夥病的不清,隔三差五的掀開他的風衣露出□□,見到對方驚恐害怕的樣子他反而笑得更嚣張。
門衛撓了撓頭,“這個就不太确定了,他家在小區最後面一棟,一樓,平時都是他媽管他,也沒見他出來上班,估計就是在家裏蹲着……”
小孫向門衛道了謝,和老張一起往小區深處走去。
到了最後一棟樓,挨家挨戶敲了一樓住戶的門,有的沒人應,有的不是他們要找的。
在小孫以為今天逮不到人時,這家來開門的是一位形容憔悴的老阿姨,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有些惶惑的看着他們。
小孫看到張哥的眼睛一亮,就聽到他說:“這位大姐,您兒子在家嗎?”
老阿姨神情有些僵硬,連聲否認:“不在不在,他出去了。”
老張笑着繼續問:“那能讓我們進去看看嗎?”
找不到拒絕的理由,老阿姨只能讓人進來并給他們倒了水。
小孫留下和老阿姨攀談,老張仔細打量着這兩室一廳的房子,空間不大,幾眼就可以看清全貌,次卧收拾整齊,看物品應該是那位老大姐所住。
他想推開主卧門瞧瞧,發現門被鎖上了。
“大姐,這個門能開開讓我們瞧瞧嗎?”
老阿姨面露難色,嗫喏道:“警察同志,我跟您說實話吧,我兒子在裏面睡覺,我、我也不好打擾他……”
老張看着她枯瘦手臂上或深或淺的煙頭燙痕,心裏嘆了口氣。
察覺到他的眼神,老阿姨不自在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那行,我們就不打擾了,您有什麽困難及時和我們聯系。”
老張看着她瑟縮的樣子有些無奈,帶着小孫離開了。
卻沒有真的離開,而是繞到了房子的後面,見張哥貓着腰趴在窗戶邊偷偷摸摸的樣子,小孫不解,小聲問:“張哥,您幹嘛呢?”
老張透過未被窗簾完全遮蓋的一角,看到主卧東西擺放的亂七八糟,地上一堆煙頭。
床上躺着一個男人,赤身裸體,身形消瘦,捧着本色情雜志在撸.管。
他對小孫招了招手,兩人悄悄地離開。
為了不耽誤學習進度,餘琥珀并沒有因為腿傷請假,身殘志堅的來到了教室上課。
她這個樣子引來不少同學的關切,其中就包括曹明俊。
他現在還是經常在課上睡大覺看閑書,但是至少不再逃課、也不和小混混往來。
“你的腿咋了,怎麽一個周末不見,就變成這副模樣兒?”
“沒事兒,磕到了。”
曹明俊啧了一聲,把自己的課桌往後拉了拉,給她騰了更大的空間。
餘琥珀感激地笑了笑,“謝謝。”
曹明俊托着腮漫不經心地翻着漫畫,沖她擺了擺手。
一整天,沈書靜都為她忙前忙後,打水交作業帶飯,就差替她上廁所了。
喬南風調侃她,“沈公公今天很盡責啊,伺候地這麽周到。”
沈書靜毫不客氣地回:“你就羨慕嫉妒吧,要是你的狗腿再傷一次我可以考慮也這麽對你。”
喬南風的桃花眼流轉,“哦?配我上廁所?”
“下流!”伴随着這聲嗔怒的是一本急飛而來的教科書,不偏不倚砸在他身上。
說實話根本不疼,但是看到沈書靜那氣得微紅的小臉,喬南風湧出一股當演員的欲望。
他哎哎叫喚,大喊着“謀殺親夫啊”,引來其他同學的起哄和調笑。
沈書靜見這人又開始胡說八道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桌子上有的東西就往他身上砸,乒裏乓啷一頓猛操作,喬南風額頭上就挂了彩。
原來是她把古漢語字典也扔了出去,那個書角特別硬,砸到他額頭上立馬就紅腫了一片。
看着喬南風摸着額頭坐下一句話也不說,沈書靜有些慌神,她着急地問:“你額頭怎麽樣?流血了嗎?”
喬南風沖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
沈書靜絞着手指老實地走過來,不管其他同學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眼神,“幹什麽?”
男孩的桃花眼裏滿是笑意,璀璨如星河,他一手壓在女孩的後腦勺,把她拉近。
附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喊我一聲‘夫君’我就沒事兒了。”
沈書靜呆住了,她看着喬南風雖然額頭有些紅腫但整體上依然好看的臉說不出話來。
正好此時上課鈴響起,喬南風拍了拍她傻愣的臉,“快回座位吧。”
沈書靜竟然覺得他的聲音很溫柔!
她怎麽會覺得那個傻叉溫柔?!
被書砸到腦袋的人是她吧!
……
**
餘琥珀和靳宴清下了晚自習一起在小區慢慢走着,一路走來,她發現了幾個形跡可疑的人。
她戳了戳靳宴清的手臂,壓低聲音:“哎你有沒有發現小區裏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
“看到了,怎麽了?”靳宴清低頭看了眼她細白的手指,繼續目視前方。
在兩人踩到一個水坑之前,兩手伸到腋下把餘琥珀抱到一邊又松開,動作自然流暢,當事人渾然未覺,還在那猜測可疑人的身份。
“難不成是年底了小偷來踩點兒?這也太猖狂了吧……”
靳宴清低笑,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等哪天抓到人了再告訴她也不遲。
**
喬南風到座位上時,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圓形小鐵盒——龍虎牌活血化瘀膏。
下面還壓着一張紙條。
他疑惑地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行端正秀氣的小楷:對不起,昨天是我太魯莽打傷了你,希望這個藥對你有用。——[小太陽]
一開始看到字時他覺得有些眼熟,在看到落款的卡通太陽時,他就沒忍住笑了起來。
靳宴清看着他笑得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故意逗他,“這個藥借我用一下啊。”
手還沒夠着藥膏就被喬南風一巴掌拍下,“別動!”他像護着什麽大寶貝似的把藥膏握在手裏,“這是別人送給我的。”
像極了護食的小朋友。
靳宴清笑着瞟了眼沈書靜,見她神情緊張地時不時偷瞄這邊,大致明白了怎麽回事兒。
看來,某人和某人的進展不錯。
晚上到家後,餘琥珀顧忌着腿上結痂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洗完了澡,吹幹頭發靠在床頭玩手機。
刷到□□空間裏班主任趙老師的動态,她去産檢了,說“一切安好”,配圖是一片燦爛盛開的向日葵。
餘琥珀看見班裏很多同學的ID在下面點了贊,她也跟着點了一個,往下又翻了翻,沒有什麽新鮮事,她正想找一本小說來看看時,就看到靳宴清發來的消息——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麽?”
“之前吓到你的那個變态被派出所抓起來了,還會拘留十日。”
餘琥珀愣了一下,連忙問:“怎麽抓到的?”她以為那件事就會不了了之呢……
靳宴清把他做的說了,又附上警察叔叔那邊給的最新消息:“多虧警察叔叔們蹲了幾天點兒,才把那個人抓個正着。”
他又補充了一句:“當場抓獲。”
想也明白是當什麽場……
餘琥珀感到有些犯惡心,她強壓住那股沖動,看着他說的——“我去報了案、調取了監控交給了警察”,心口微熱。
“那可太好了,謝謝你呀靳宴清。[愛心]”
靳宴清穿着短袖短褲靠在沙發上擦着頭發,看着女孩發來的消息,嘴角不自覺上揚。
他發現自從重生之後,他笑的次數比之前多太多。
“不用客氣,你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麽重要。”
你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麽重要……
餘琥珀看着這行字,感覺心口被什麽東西溫柔地撞擊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蔡女士在廚房準備早餐,餘琥珀湊了過來。
蔡女士手裏打着雞蛋,看了眼擠在身邊的人:“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啊?餓了啊,等會兒,手抓餅馬上就好。”
“媽媽,今天早餐我來做行嗎?”
蔡女士瞅了眼躍躍欲試的閨女,不太确定地問:“你要做早飯?”
餘琥珀堅定地點頭。
“……哪根筋不對了呀?”蔡女士嘀咕着,還是讓出了廚房這塊聖地。
一如往常的時間點,餘琥珀拎着豐盛的早餐出門就見到了倚在樓梯扶手上的大男孩。
天氣轉涼,他在校服外套裏面加了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白皙英俊的面容,金絲細框眼鏡後面一雙含笑的眼,身形修長挺拔,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禁欲的氣息。
讓餘琥珀有些不太敢直視,卻又有着致命的吸引。
她把手裏的早餐遞給他,他熟練的接過,一前一後下樓。
“呃,好吃嗎?”餘琥珀見他面無表情地吃着手抓餅,有些忐忑地問。
靳宴清稍微遲疑了一瞬,老實說道:“跟平時比好像稍微……焦了一點兒?”
餘琥珀看着那有好幾塊焦成黑色的餅,感覺很是挫敗。
靳宴清察言觀色,試探地問:“這餅是你做的?”
餘琥珀沉重地點點頭,“同樣都是處理半成品,為什麽我媽做的那麽好啊……”
卻聽到靳宴清說:“你和蔡阿姨中間相差很多年的經驗啊,等你像你媽媽這麽大時,應該就……”
他故意拉長聲音,引餘琥珀發問——“應該就怎麽?”
“應該就和你現在的水平一樣吧。”他語氣平淡的說。
餘琥珀聽到這裏立馬來氣,“你說什麽?我二十年多後做飯的水平怎麽可能還是這樣?”
看着女孩氣呼呼的樣子靳宴清覺得很愉悅,他把剩下的餅一口吃完,慢條斯理地吞咽下去,擦幹淨手,才繼續說,“因為之後二十多年都是我做飯,你沒有機會練習啊。”
果不其然看到女孩的臉瞬間微紅,他有些得意地低頭湊到女孩面前,壓低聲音,“你說我說的對嗎?餘小姐。”
餘小姐惱羞成怒快步走到前面去了,卻很快被靳宴清追上。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見她沒有甩開,骨節分明的手指下移,慢慢摸到了她柔軟白嫩的手。
她的手小巧精致,如同上好的美玉,溫潤滑膩。
靳宴清屏住呼吸偷瞄了眼餘琥珀,見她面色微紅,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圓溜溜地注視着前方,神情有些僵硬。
他大着膽子伸開手掌把她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掌心。
兩人就這樣上了公交車,手握了一路,下車時兩人掌心都是細密的汗水。
上語文課時,靳宴清讓“信使”曹明俊給餘琥珀傳了張紙條——
「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是我第一個牽手的女孩子。
兩世都是。」
餘琥珀看着男孩剛勁有力的字跡,心裏頭有歡快的泡泡在不停地噗噗冒出。
「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是我第一個牽手都緊張得冒汗的人。兩世都是。」
靳宴清看着女孩遞來的印着淺色的桃花複古風信紙,心裏有點酸又有點熱。
他擡頭看着陽光下女孩挺直的背影,第一次由衷感謝春風路的那場車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