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甄珠一句話不說，直接撒腿往回跑。
錢一定是掉到了路上！
從家裏到學校，跑過來幾分鐘的時間，要掉了就一定是在路上這段時間掉的。
現在是上午大家剛剛在地裏忙完回家休息的時間，路上人不多，如果運氣好，也許轉眼就能看到。
甄珠強逼着自己冷靜，一點一點回想排查錢可能掉在哪裏了。
錢套在髒舊的布包袱裏面，躺在地上一定很顯眼。可是甄珠來來回回，在路上走了幾遍了，依然沒找到。
她邊走邊用叫扒拉地上的伏灰，寄希望于找到這錢，但是還是一無所獲。
爸爸壓箱底留下的最後的六塊錢，自己讀書的六塊錢，自己以後的希望，全沒了！
甄珠一屁股坐到地上，想嚎出聲來，但是卻一點聲都發不出來，瞬間只覺得疲累。
如果是真正的八歲小孩兒，可能覺得天塌下來了，但是甄珠的體內是一個活過四十多年的靈魂，也曾做過生意賺過錢，只是全被老公一家人敗光了。
體內這靈魂逼迫着自己冷靜下來。
她開始反複地回想：錢不會平白無故不見，一定是被人撿走了。
是誰呢？
正當甄珠在腦海中全神貫注地思索的時候，一句糯糯的女聲在甄珠腦袋上方飄了過來：“甄珠你怎麽了？”一個溫柔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肩膀。
甄珠猛的擡頭，對方卻像是被吓到了一樣，有些害怕地小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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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海中調動了現世的記憶，甄珠想起來了，眼前這個紮着兩根麻花辮，看起來溫溫柔柔有些怕生的小姑娘叫月華。
月華是村裏唯一的赤腳醫生的獨女，平時性格文文靜靜，不多說話，總是規規矩矩紮着兩根麻花辮，衣服雖然不多，但是總是幹淨得不得了，兼之讀書認真，學習又好，簡直是老師們的心頭寶。于是這與衆不同又分外內向的樣子自然而然成了村裏哪些同齡女孩兒的眼中釘了。
上輩子甄珠也是和村裏大多數女孩兒一樣，有娘生沒爹教地放養，漫山遍野地亂跑，時長指甲漆黑滿身是土，兼之因為長久地在山野天地裏奔跑，長的又黑又瘦，自然是和甄月華大不一樣。
平心而論，甄珠是想成為月華這樣的女孩子的，文文靜靜，漂漂亮亮，一看就有人疼有人愛。
但不過那時候甄珠又小，尚不大明白自己的內心，兼之性格倔強不服輸，于是就把這向往轉化成了嫉妒和捉弄，時常和玩伴菊英一起帶着村裏其他幾個女孩子捉弄月華。
但不過重生後的甄珠心态自然是大不一樣了，很能夠坦然地欣賞月華這樣的女孩子了。
她擡起頭來，朝月華擠出一個難看地微笑：“我的錢丢了。”
似乎是第一次見甄珠對自己微笑，月華有些受寵若驚，但不過轉眼便為甄珠擔心起來：“你的錢掉在那兒了呀？”
甄珠知道月華是個善良的女孩兒，于是也不避諱她，便把自己這錢的來龍去脈講了個清楚。
月華聽完後，仿佛是自己的錢丢了一般，眉頭緊皺，神色堅定地對甄珠說：“我幫你一起把錢找回來，不然你就不能讀書了。”
雖然現在是自己讀書的錢丢了的要命關頭，但是甄珠看着月華的樣子，禁不住翕然一笑，自己以前怎麽沒發現，月華這丫頭看起來內向，但其實一點兒都不怕事呢？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月華湊近甄珠的耳朵，小聲說道：“我剛剛來的路上，看到虎子在代銷社買了好些辣條吃了。”
“他只有一個寡婦媽，平時家裏都揭不開鍋了，哪有錢買辣條吃啊？”甄珠一聽，內心一凝，立時決定拉着月華去找虎子。
沒多時，她們便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找到了虎子。
幾個大小孩子正簇擁着虎子圍坐在老槐樹下的石板上，而虎子手裏捏着一袋辣條，在衆人的央求下一根一根地分辣條，那得意的神色，頗像是皇帝老兒一般。
甄珠性格本就潑辣，一看虎子這樣子就是把自己要讀書的錢拿去花了，她頭腦中的火蹭一下就上來了。
本來想沖上去大喝一聲，但是甄珠一想，自己也無憑無據，于是瞬間調整了面色，笑盈盈地要上前去。
月華看了不解，正要問甄珠。
但是甄珠回頭捏了捏月華的手，眼神示意她自己心裏有數。月華雖不解，但是仍舊惴惴跟着甄珠上前了。
看到甄珠前來，虎子有些神色不自在。這神色被甄珠捕捉了，心裏瞬間更有了定論。
她湊上前，擠開那些圍着的大小孩子，神色略帶豔羨地問：“虎子啊，你咋有這麽多辣條，分我一根呗。”
虎子見他不是來找自己興師問罪的，神色立刻放松下來，瞬時便帶了些得以：“嘿嘿，爺就不給你。”
“不給就不給，”甄珠順勢往石板上一坐，盯着虎子，眼神定定，“你那來這麽多錢？不會是偷的吧？”
“滾蛋，老子哪裏偷錢了！”虎子不過小十歲的年紀，已經跟村裏那幫半大孩子學的滿嘴胡亂話了。
甄珠一看他上鈎，心中更是有數，瞬間把臉一變，赫然怒喝一聲：“那你那來這麽多錢？哼，看我把你拉到大隊去，讓大隊去查你去！”
說罷，甄珠把虎子往前一拉，竟生生把這個大她小兩歲的男孩拉得摔了個趔趄。
衆人一看，這熱鬧大了，便也衆人圍着上前，跟着前去。
在路上，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
“別說，虎子這錢真有可能是偷的，平時總看他跟在我們後面拖着鼻涕要吃的。”
“是的是的，不然他那兒來這麽多錢？”
“啊呀！真是沒想到啊。”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虎子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又怒又急又愧，瞬間竟是哇哇哭了起來。
見虎子哭了，甄珠停了下來，不再拉他往前走，但依舊是緊緊地拽住他。衆人也停下來，看好戲圍作一團。
遠遠一聲尖銳的女聲破了進來：“你們幹什麽呢！”
轉眼間一個瘦高的中年女人三兩步跨了過來，寄進衆人，一把推開甄珠，直把甄珠推到地上翻了個大跟頭，跌得生疼。
來者正是虎子娘。她公婆離世，老公也早死，拖着虎子一個兒子扶持着長大，看做命根子似的。
本來她正從田裏回來，遠遠聽到自家兒的大哭聲，正看到隔壁家的妖精甄珠狠狠地拉着自家兒子，周圍一群大小孩子或看熱鬧，或順着捉弄虎子一番，看得她心頭火起，恨不得把這一群欺負自己寶貝兒子的小混蛋們統統趕走。
及至把兒子抱在懷裏，前後看了一下沒有什麽大礙了，心才稍定。
此時正打算擡頭，擺出潑婦罵街的架勢把甄珠好好罵一場，叫她以後不敢欺負自己的兒子。
然而周圍看熱鬧的大小孩子七嘴八舌地告狀：虎子娘，虎子偷錢！
“胡說！我們家虎子怎麽會偷錢？”虎子娘下意識反駁，她不信自己兒子會幹這樣的事。
然而周邊的大小孩子卻是蹬蹬拿來了鐵證，剛剛扔掉的辣條袋子，還有吃了辣條的幾人的佐證，以及沒吃上辣條的小孩的指證。
此時容不得虎子娘不信。
她一把拽起虎子，兜頭就狠狠打了他一下：“你這個天煞的小白眼狼！那個給你的膽去偷別人的錢！”
虎子沒想到親娘也痛打自己，瞬時更加委屈，嚎啕大哭起來：“我沒有！那是我撿的錢！我撿的！”
虎子娘此時卻更是不信了，直要擰他的嘴，但是手臂卻被一雙小手臂擰住了。
是甄珠。
她剛剛起身，沒來得及揉揉自己被摔疼的屁股，看着虎子娘要下死手管教孩子，便趕緊拉住了虎子娘，開口解釋道：“虎子娘，虎子的錢真的是撿的，不是偷的。”
見拉她的是甄珠，虎子娘狐疑地問她如何知道，但是心裏還是有些期盼甄珠能說出些一二三四。
打心底來說，讓她承認自己兒子偷東西是件難過的事情。
甄珠見虎子娘和衆人願意聽自己講，便慢條斯理地說道：“虎子撿的錢應該是包在一個布包袱裏面，外面是一層藍色的布，裏面是一層黑布，再裏面是一層白色的布，虎子你說是不是？”
虎子愣愣地看着甄珠，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甄珠微微一笑：“我不但知道這些，我還知道這包袱裏原先有六塊錢。”
“啊呀！”虎子徹底驚訝了，“這錢……”
“是的，”甄珠點了點頭，“這錢是我掉的。”
眼見虎子的兜裏露出了包着錢的一角，甄珠一個箭步上前抽出來，果然是一個小包裹，再當着衆人的面一層層揭開，果然是藍布包黑布，黑布包白布。
自此，衆人皆信了這錢真是甄珠掉的了。
但不過裏面鼓鼓囊囊包的不少錢，虎子娘便問了：“你一個小丫頭那來這麽多錢呀？”
問及此處，甄珠神色便黯然了，她一貫不愛在衆人面前訴苦，還是月華慢條斯理地說清楚了：“這是甄珠讀書的錢，她爸爸瞎了，家裏人不讓她讀書了，這六塊錢是最後讀這一學期的錢，要是真沒了，她就讀不成書了。”
及聽了此言，衆人讷讷。
而虎子則是大張了眼睛，神色間有無盡懊悔。
虎子媽怔怔望着甄珠，想說什麽，神色中都是愧疚，最後說了一句：“珠丫頭……差的錢，我們後面一定給你。”
甄珠卻搖了搖頭，她知道虎子家裏比自己家還困難，只說以後再說吧，反正她的學費是有了，只是買本子和筆的錢少了點，就先省着用。
虎子媽沒有多說什麽，先領着虎子走了。
回去的路上，月華有些不解地問：“珠珠你知道虎子撿的你的錢，為什麽說他偷了別人的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