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小縣城的中午，路上沒什麽行人，大家都匆匆趕回家吃飯午休，等下午才會出門。
春日的暖陽高高地遍撒下來，空氣中飄動着和煦的春風中的清新溫暖的氣息，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路邊的行道樹抽出了嫩綠的枝條，甄珠和陳效非兩人并排走在路上，樹葉被風吹動，綠葉輕輕晃動。
路上安靜的很，只有陳效非明亮的聲音灑落一路。
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來就是如此多話，一路上，甄珠聽他講自己會跳遠嗎，跑步特別厲害，馬上就要被選進學校田徑隊了。又講自己以後想當警察，就跟老陳一樣……
嘀嘀咕咕念了一路，到了車站，送甄珠上了車，陳效非遺憾地說：“要是我們在一個班就好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哦！”甄珠笑笑。
聽到這話，陳效非當然高興，但不過高興過後，他想，這到底不太可能，畢竟甄珠家離縣城太遠了，兩人估計是做不成同學了。
但不過，他和甄珠約定好了，以後要是甄珠上縣城來了，就要來找他玩。
小男孩比甄珠高半個頭，手腳颀長而結實，小麥色的膚色帶着光澤，他看着珍珠時，黑色眼珠閃亮，連帶着說出的約定也格外地珍重。
好——甄珠笑眯眯地說。
班車一路搖搖晃晃駛到了村口，遠遠地，甄珠就看到大小幾個人影站在村口的老銀杏樹下，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但無一不是在昂着頭，似乎在張望着什麽。
近了，近了，甄珠看清了，居然是自家的哥哥姐姐們！
看到又是一列班車來了，那幾個坐着的孩子也站了起來，更是眼巴巴地望着，望着。
待真的看到了甄珠下車的身影，幾個孩子都呼啦啦跑過去，一下子把甄珠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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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營養不良，大哥個子并不高，但是已經青春期的他是這群孩子中最大的一個，已經早早有了長兄的自覺，他看了甄珠一圈，看她真的無恙，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是不善言辭，最終只是長出來一口氣，眼眶卻微微紅了。
大姐甄梅雖然也是溫婉的性子，但是到底是擔心小妹妹，一把把她抱在懷裏，前後摸着：“還好麽？那個大方幹什麽了？”
“早上的時候大哥帶我們跟着，但是我們沒有錢，跟不上，就一直在這裏等着。小妹你可算是回來了！”二姐甄蓮的話語像連珠炮一般，透着開心。
三哥在旁邊笑眯眯的，小臉上也滿是長出了一口氣的輕松感。
甄家的幾個孩子，齊齊聚在一起，這大人不在的日子裏，他們更感覺到，只有他們才是自家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團結在孩子們中間升起。
甄珠把在縣城遇到的事情都講了一遍，她并沒有隐瞞自己的計策和想法，孩子們聽完，大方被帶去拘留了，真是讓人大快人心！而小妹妹的計策和安排更是讓人驚訝，這還是自家那個只有八歲的小妹妹麽？
然而，到底是一家人，甄家的哥哥姐姐們，只是更為妹妹自豪，也更為危機解除了而開心。
人一放松下來，就什麽感覺都來了，“咕——咕——”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帶的頭，幾個孩子餓肚子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彼此之間噗嗤一笑，都覺得好玩。
快活是這樣容易，孩子們竟嘻嘻哈哈笑成一團，連平時話少的大哥也笑的更多了，更像個孩子了。
三哥舔舔嘴巴：“一直在這裏等幺妹，還沒顧得上吃飯，這時候要是能夠吃一碗方便面，那真是美死了！”
村裏小賣部的方便面就擺在貨架的最高層，看別人吃的時候他可饞了。
其他幾個孩子也不禁流下了口水。
甄珠卻拍拍胸脯：“以後有錢了，我請你們吃方便面吃個夠！”現在她的錢都給爸爸媽媽了，不然她現在就去帶哥哥姐姐們吃方便面。
哥哥姐姐們只當小妹在說豪言壯語，只是笑着應和她，一家五兄妹一路笑着回去了。
唯有甄蓮一點兒也不覺得小妹甄珠是說大話，她可是親眼見識過自己的小妹甄珠是怎麽賺錢的。小妹可是給了她十塊錢呢！
爸媽急着出門的時候，她就猜到了爸媽手裏有錢了，很有可能是小妹甄珠給的，後來她問過甄珠，甄珠也大大方方地說了，都給了。
如果是以前的甄蓮，她一定就地撒潑，鬧天鬧地，但是現在的甄蓮，得知自己的十塊錢被甄珠給了爸媽了，竟奇異地升起了一股并不想鬧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這錢本就是甄珠賺的，也可能是因為小妹的話點醒了她，更有可能是她在小妹身上看到了對親人不計較的人是什麽樣的，或者還有可能，她覺得以後跟着小妹，還能賺到更多更多，總之，二姐甄蓮竟然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見二姐沒鬧，甄珠竟覺得有些奇異，這還是自己那個愛計較的二姐麽？
她頗有些驚奇地看着二姐甄蓮，而甄蓮注視到小妹的目光，輕輕踢了她一腳，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去，嘴裏嘟哝着：“我可好歹比你大呢！”
甄珠笑笑，自己這二姐，居然真的長大了一點。
一群孩子連跑帶跳，呼啦回了家。
大姐甄梅掌勺，家裏幾個燒火的燒火，擺桌子的擺桌子，鎖了院門，将門外的寒意都關在了外面，屋子裏竟覺得暖融融的。
家裏沒有菜了，但是還有剩下的飯，回來的路上，一群孩子扯了好些野蔥，叽叽喳喳的說晚上就做野蔥炒飯。
野蔥比普通的蔥細小，一扯就是一把，連着圓圓小小的球莖也扯出來了。別看它小，但是香得不得了。
大姐甄蓮本就有做飯的天賦，就是簡簡單單的油鹽野蔥炒飯，做出來，也讓人香掉了鼻子。
甄珠捧着碗，深吸一口香氣，吃一口粒粒分明蔥香奇異的炒飯，唇齒留香。她不由得感嘆道：“大姐，你以後可以開飯館啦！”
大姐甄蓮聽她這麽說，雖然高興，但是還是覺得小妹想的太不切實際：“我又不是什麽正經廚子，這些家常菜誰都會做，我開啥飯館呢？而且，那有女人家開飯館的。”
前面這些年，公社裏都是吃的大鍋飯，住在村子裏，戶籍不在城裏的，也不允許到處亂竄，更別說去什麽城裏開飯館了。建國前倒是聽說過開飯館的，但是那都是些大師傅開的，也沒聽說哪個姑娘去開個飯館的呀！所以小妹的提議在大姐甄蓮看來是異想天開，她真是想都沒想過。
甄珠聽大姐這麽說，心裏卻是半點都不認同：“大姐，你很有做飯的天賦呢，以後我要是碰着菜譜了，就帶回來給你。而且，現在沒有姑娘開飯館，也許以後就很多呢！”在甄珠上輩子的經歷裏，中國經歷了開放，發展變化實在是太快了，連女富豪都有大把，更別說姑娘開飯館了。
大姐甄蓮只當小妹妹是鼓勵自己，也笑眯眯地回了一句俏皮話：“是是是，我們家的文曲星！我也拽一句文化人的話，承你吉言咯！”
逗得屋子裏的孩子們都嘻嘻哈哈笑了。
立馬二姐叽叽喳喳地就跟着問了：“幺妹你看我以後可以做什麽呢？”
“我看你以後可以賺大錢！”甄珠心裏真這麽覺得，別看二姐表面看起來又懶又饞，實際上膽大心細，還敢闖敢幹，頗為豁得出臉去，以後自己要是做生意，就可以和二姐一起。
大哥聽了，也有些興趣了：“那你看我呢？”
甄珠琢磨了一下：“大哥你性格穩，不像二姐，以後去辦公室倒是挺好的。”
二姐甄蓮原本聽甄珠誇自己以後會賺錢，心裏還高興着呢，結果一聽小妹說大哥這樣說，當時就叉腰豎眉：“好哇你個妖精！就是說我毛躁呗！”說着就要來掐甄珠的癢癢肉。
甄珠繞着桌子躲來躲去，家裏一屋子孩子笑得東倒西歪，笑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飄蕩。
不知為何，似乎是因為家裏的小妹妹是這樣的自信，也相信別人，現在在這個大人不在的時刻，家裏的幾個孩子，都沒有那種惶惶然的感覺，反而生出了自己可以的感覺，竟然是安定地度過了這些個夜晚。
他們還小，不知道這叫做自己對自己的命運的掌控感，但是甄珠看到自家的哥哥姐姐們，有這樣的變化，心裏卻是一種滿懷希望的感覺。
真好！
大哥在栗北鎮上初二，平時要住校，周末才回來，但是現在家裏沒有大人在，他平時一放學就趕回來，然後早早就起床走去上學。
大姐二姐現在雖然不上學了，但是也不怎麽亂跑了，就守在家裏。
三哥讀五年級，每天還是和甄珠一樣去村裏的小學讀書。但是他起的晚，愛睡懶覺，每天等到踩點才到學校，不像甄珠，每天都去的很早。
莫觀南果然如同約定的那樣，每天早上都在甄珠家門口等她一起上學，後來，月華也跟着一起等，于是，就經常是這三個娃娃一起上學，早早到了學校，成了學校裏最早來早讀的孩子。
梁老師很高興，給甄珠三人一人獎了一個本子。
月華知道甄珠讀書困難，主動把自己的本子送給了甄珠。甄珠知道月華的爸爸是村裏的醫生，她又是獨女，讀書條件比自己好的多，自然不缺這麽一個本子。而且月華本性善良，真的是把自己當朋友看，才把本子送給自己，所以甄珠就卻之不恭了。
倒是莫觀南看到月華送給甄珠本子，面色不知為何就變得有些躊躇。
甄珠以為是莫觀南也想送她本子，但是家裏條件也困難，所以沒舍得，正在哪裏糾結。于是她連忙說：“不用啦，有月華送我的這個本子就夠啦！”
她以為莫觀南會松一口氣，只是沒想到，他白淨的臉上竟隐隐有些失落的神色。
甄珠也沒留意，轉身繼續認真讀書去了。
莫觀南盯着甄珠的側臉看了一會兒，也轉頭繼續讀書去了。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着，很快，十來天過去了，而甄家爸媽也回來了。
這天，甄珠在學校裏，就聽到有小孩跑過來喊自己：“你爸媽從省城回來啦！”
下午放學，甄珠都沒等莫觀南和月華，直接一溜煙跑回了家。
進了院子裏，家裏堂屋門打開，爸媽正坐在堂屋裏，村裏的幹部國慶叔并幾個族老都坐着，只是衆人臉上神色都不太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