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前兩年的時候，家裏的大姐甄梅已經考了職校的烹饪專業，而二姐甄蓮則選擇讀了中專的服裝設計專業。
雖然家裏的生活已經好了不少，但是大姐和二姐到底不是讀書的料，繼續深造讀大學也不現實，所以她們一個讀了職校愛哦，一個讀了中專。
這時候不像幾十年後，學歷貶值那麽厲害，能讀個職校和專科，在縣城裏已經算是考上大學了，是文化人了。
一時之間，甄珠家在這十裏八鄉都出了名了，這家五個孩子，三個都考上了大學，還有兩個，一個讀高中，一個讀初中，真是一屋子讀書人。
有一段時間，甄珠回家，總能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和她點頭微笑的人，開始時她總覺得有些莫名，不知所以，但是後來知道是因為自己家的孩子因為會讀書出名了，她不由得有些失笑。
但不過這些僅僅是過眼雲煙，并不能影響分毫，随着讀書的時日漸長，甄珠內心的想法也逐漸清晰和堅定了。
她已經不滿足于在這個小縣城讀書了，她要去省城讀高中！
省城師大附中，全省排名第一，全國排名前十的高中，是很多縣城學子想都沒想過的學校。但是，這所學校有全省招生權，而它在花容縣所屬的花平市也設了一個考場，在全市錄取三十個學生。
花容縣市花平市下屬最窮的一個區縣，離市區很遠，平時縣裏的人很少去市裏，縣裏的孩子也很少去市裏讀書，更別說去市裏參加考試，考省城的高中了。
甄珠是第一個有這個念頭的孩子，前世的時候，她就聽說過，老家縣裏有孩子上過師大附中，後來考的很好，一直為衆人津津樂道。
她去和班主任說自己的念頭的時候，班主任驚訝，但是卻很支持。
随即，班主任在班裏說了師大附中在市裏招考的時間和地點，收集班上報名的信息。
莫觀南報了名，甄珠并不驚訝，她早就知道，他一直想要離開這裏。
但是陳效非居然也舉手報名了，甄珠很是驚訝，他就一個爸，他爸能舍得放他一個人去省城讀大學？
她去問陳效非的時候，陳效非一龇牙：“怎麽，就許你們考，覺得小爺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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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甄珠捶了陳效非一拳。
陳效非最後的确去參加了考試，但不過代價是被自家老爹痛揍了一晚上，打到後來，老陳都打累了，陳效非還是不松口，咬死了要去考師大附中。
老陳只能妥協，踹了他一腳，鼻子噴氣：“滾你娘的蛋，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是追着小丫頭屁股後頭跑。”
陳效非梗着脖子，咬緊牙關，不說話。
反正态度擺在這兒，就是要去！
行行行，去就去吧，誰叫就這一個兒呢。
最後的結果以老陳的妥協告終。
莫觀南倒是沒有遇到多少挫折，考到省城去本來就就是他媽媽對他的期望。
知道兒子有考到省城的高中的想法，莫觀南的媽媽終于難得地閃過了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嘴裏絮絮叨叨地：“到時候到了省城，記得要去拜訪你三舅爹，聽說他在省衛健委，雖然我們這一支和那一支很久不聯系了，但是怎麽說，也都是莫家出來的……”
莫觀南沉默以對。
小時候，他聽到媽媽說這樣的話，心裏不喜歡，但是他害怕媽媽那沉默冰冷的表情，所以總是假裝聽話，表現得會把媽媽的這些話記牢記在心裏一樣。
他的确記牢了，但是不是出于喜歡，而是出于憎惡。
憎惡這種祈求的渴望的卑微的态度。
這讓他時時刻刻都對自己是個卑弱的人有着難以躲避的認知。
就好像一個人什麽都沒有，還要站在大街上任人檢視一樣。
他要去省城，去更遠的地方，站在更高的地方，但是，不是為了母親嘴裏那所謂的認祖歸宗，獲得什麽莫家人的認同。他要的，是自己身在高位，成為施與的強者，而非祈求的弱者！
師大附中的招生考試在冬天。
對于很多孩子縣一中備考高中的學生來說，冬天的記憶就是教室窗外飄飛的雪花，但是對于甄珠來說，這個冬天的記憶還有搖搖晃晃駛向花平縣的班車。
班車開到一半，路太濕滑，一半是冰，一半是雪。
師傅說不能走了，要等路政灑了砂石才能繼續走。
一車人原本在車上等，但是坐着太冷了，總有細小如冰針的寒風從車窗隙縫裏刺進來，讓人坐立難安。
車上的人陸陸續續都下來活動活動。
甄珠、莫觀南、陳效非三個人都下來了。
三人呵着熱氣跺着腳，說起為什麽要考師大附中。
莫觀南什麽都沒說，眼中神色說不出是為了向往還是為了逃離。
甄珠臉上神情卻很是簡單：“不白活一回，走出去看看。”
陳效非誇張得哇哦一聲：“吾輩楷模！”但是他卻沒說自己是為什麽要去考師大附中。
正好，也沒人問他，正好，他也不想說。
朔雪寒風，心中火熱。
有一片雪花從甄珠的頭上被吹落下來，陳效非站在甄珠身後，接住了這片雪花。
雪花在他的手指上，很快因為體溫化作了一片水澤，他将手指靠近嘴唇，含了進去，冰而冷，然後很快就是炙熱。
甄珠一無所知，她在望着車要去的方向。
只有莫觀南站在二人身後，将剛剛那一瞬收在了眼底，然後沉底。
所幸車子當天還是到了花平市，沒有耽誤第二天的考試。
三人考完試就回去等結果了，照舊跟着大家一起複習沖刺，仿佛就沒參加過這場考試一樣。
三月份，師大附中那邊來消息了，考取了！
還是三個人，都考取了！
甄珠和莫觀南都考取了，衆人不意外，畢竟學霸的素質在哪裏，但是陳效非居然也考取了。
班上那些平時喜歡和陳效非打球的男生都開玩笑說道：“我飛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看不出來啊飛哥！”
陳效飛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嘴角翹起就沒下來過，他的眼睛往甄珠那邊瞟，但是甄珠卻還是在低頭專注地做題，好像她考取了這件事并不是什麽意味着她接下來幾個月都可以輕松輕松的事一般。
嗯，她在做《高一數學》。
陳效非挫敗，˙真有你的！
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也拿起書看了起來。
班主任自然是高興的，這三個人考上了師大附中，還這麽認真讀書，班上的風氣都被他們帶的更好了。
很快，中考進行了，甄珠這三人已經接收到了師大附中的提前錄取的保底通知了，不用再參加中考。
七月的時候，錄取通知書下發，學校的光榮榜張貼出來了。
考了師大附中的同學被單獨制作在了榜首第一排。
第一排卻不止三個人，除了甄珠、莫觀南、陳效非，還有明珍珍。
明珍珍。
明珍珍壓根就沒有去參加過這個考試，她怎麽會被師大附中錄取呢？
學校裏的同學都很驚訝。
但是有消息靈通的同學傳出了消息，今年年初的時候，明珍珍的爸爸就已經調回了省裏，當了廳官，明珍珍自然跟着回省城讀書了，師大附中那個班任她選。
原本的初中三年，明珍珍被自家爸爸敲打，被甄珠打擊，有些繞着甄珠走，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現在，光榮榜都貼了，她又有些翹起了尾巴。
爸爸再怎麽告誡自己不要耍特權有優越感，但是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她們要拼命辛辛苦苦去考的學校，自己輕輕松松就能去讀。
這就是階層。
回學校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甄珠和明珍珍碰到了一起。
這一次，明珍珍沒有當做沒看到她一樣昂着下巴走開了，而是笑着走到甄珠面前：“喂，鄉巴佬，到了省城讀書，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去我家玩，我們家的保姆的孩子倒是可以和你玩到一起去。”
她心裏有積攢了三年的憋屈，此刻都痛痛快快地發洩出來了。
就連平時端着形象，不肯說出口的沒品的話，她也說的很暢快。
但是甄珠只淡淡“哦”了一聲，就拿着通知書，自顧自離開了，留下她一人在原地對着空氣使力。
明珍珍氣結。
師大附中已經錄取的孩子，還有一次參加暑期夏令營的機會，這次的暑期夏令營就是在一個月內學完語數外三科的第一本書，然後直接結業測試，根據考試水平決定是否錄取重點班。
七月下旬，甄珠就要去省城參加師大附中的夏令營了。
即使是上輩子，甄珠來省城來的也不多。
而這輩子，才十五歲，她已經來到了省城。
拖着自己裝着行禮的大袋子，甄珠随着人流擠出了火車站，陳效非站在前面頂開人流，莫觀南緊緊跟在甄珠後面以免她掉隊。
當三個人終于擠出人群，來到了火車站廣場上時，終于暢快地大口呼吸着淩冽的空氣。
周圍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鱗次栉比的高樓雖然比不上後世，但是已經和小小的縣城大大的不同。
三人來不及欣賞太多，趕忙查看公交列車表，坐公交趕往學校。
他們原本還擔心公交要坐很久，畢竟，要經停的站點很多。
但是沒想到，等車子如同氮氣加速班彈射起步，漂移過彎，超車前進後，她們才發現：
上車時，司機說的那句抓緊扶手，真不是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