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盡管心裏想的再怎麽快意，但是看到甄珠時，明珍珍還是忍不住落荒而逃。當她冷靜下來後，這落荒而逃繼而發展成了憤怒和更大的敵意——你怎麽配讓我落荒而逃？
這種憤怒和敵意沖淡了她心中那潛藏在深處的愧疚，變成了更大的快意，可以為所欲為的快意。
明珍珍這邊，自己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是在甄珠這邊，卻并非如此。
這個事情并沒有實際證據，她詐明珍珍一下，明珍珍那異常的反應并不能作為實際證據。
而當務之急，是她要先安排好複讀的事。
明珍珍的反應，甄珠放在了心裏，以圖後用。
朱唯果然有門路，幫甄珠聯系好了複讀的學校。這所學校也在本市，但是地處偏僻，平時生源少，教育局對這個學校的關注也少，它主要靠接收複讀的學生來辦學，校長和教育局頭頭有些關系，所以上面也對這個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地區都要講升學率，複讀的學生考的好了，升學率好看，也是地方政績。
這種事就是民不舉官不究了，大家都默契地默認這種行為的存在。
九月是大雁南飛的季節，甄珠的同學們帶着對未來的期盼和向往陸陸續續奔向了新的生活，只留她一個人在熟悉的城市陌生的校園。
這所學校的複讀生們提前半個月就開學了，雖然校園環境很差，但是甄珠不是那種怨天尤人的人，只一心專心讀書，把生意都暫時托給玉梅了。
來複讀學校報道這天，甄珠擡頭看着八月的陽光透過梧桐樹碧綠的葉子灑下來，洗去了一身燥熱，留下點些微清涼的意味，讓人真正感受到了夏季已進入了尾聲。
看着陌生的校園裏陌生的同學們，甄珠皺皺鼻子，心裏再怎麽強大，隐約的失落總還是有些的。
但是一擡頭，她就在宿舍樓下看到了熟悉的人——陳效非！
這個暑假甄珠都在跑複讀學校的事情，沒怎麽回花容，和陳效非見的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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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這個暑假陳效非怎麽過的，他黑了，但是也變得更精壯了，眼睛炯炯有神，望着人時有着燦然的光彩。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逐漸褪去了青澀的氣息，已經顯出了成年的模樣了。
此時此刻，他穿着圓領T恤訓練服，結實修長的雙腿微張，立在宿舍樓下，挺拔的腰背讓他整個人仿佛破開空氣的一顆勁松，引得來來往往的人注目。
老遠看到了甄珠，他大幅度揮着手臂和她打招呼，老遠就喊着她的名字，露出一口大白牙。
還是熟悉的他！
甄珠不由得笑了。
待兩人碰頭，甄珠驚喜地問：“你怎麽找這兒來了？”
陳效非佯怒：“你還說呢，你這次考的不好，人就躲起來了，我想找你都找不到，還是去你家裏打聽了，才知道你來這兒報道上學了。碰不着你，我來宿舍樓下守着了，總能守到你。”
甄珠哭笑不得，心裏更多的是感動。
在這種略微失落感傷的時候，還能看到老朋友，是一種莫大的慰藉。
兩人閑聊起來，甄珠才知道，陳效非讀的軍校，提前開學去軍訓，他今天到了省城，明天就要坐火車去首都了。
不知不覺間，陳效非眉眼間已經有了軍人的風采。
問及後面的安排，甄珠淡然地說道：“現在別的什麽都不說了，先一心好好複讀，等明年考上了再說。”
聽甄珠這樣說話，陳效非原本想說什麽的，憋回去了。
他耳朵微紅，眼神亮亮的，看着甄珠，眼裏滿是信任：“你一定可以的！明年我在大學校園裏等你。”
甄珠笑罵捶他一下：“鬼才讀軍校！”
兩人嘻嘻哈哈打鬧，甄珠內心的失落也被沖淡了不少。
陳效非幫甄珠把行李都搬上去了，爬上爬下幫她都安頓好了，兩人一起在食堂吃了一頓午飯，陳效非也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了。
走的時候，陳效非東拉西扯的，零零碎碎的，最後落到一句：“以後也還要常聯系啊！”說罷，這才走了。
但不過，陳效非想不到，他上的軍校管理太過嚴格，導致他能和甄珠聯系的機會很少。
倒是莫觀南，已經上了大學，還經常給甄珠打電話交流大學生活，給她寄學習資料。
時間過的非常之快，甄珠參加了第二次高考。
這一次高考考完之後，甄珠甚至覺得自己比上一次考試時的狀态更好，而結果果然不負甄珠期望，她考出了接近本屆省狀元的分數！
這小破複讀學校欣喜若狂，挂出了橫幅大吹特吹，倒是吸引了一波招生。
而甄珠這一次拿到這樣高的分數，毫無懸念地去了全國排名第一的高校，也是明珍珍和莫觀南所在的學校。
終于拿到了錄取通知書，甄珠以為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此時此刻，她才回到闊別已久的工廠裏，想要和玉梅分享這個好消息。
玉梅在省城紮下了根，讓坤哥和瑤瑤都過來了，去年年底的時候，玉梅也和坤哥領了證，現在坤哥也在工廠裏幫忙。
在自己一心備考的時候，有玉梅她們一家人在全心操持廠裏，甄珠很是感激。
這次她回廠裏，沒有提前跟玉梅說，就是為了給她個驚喜。
沒想到，進入廠區後，路上遇到的工人看她的神色都有點奇怪。
怎麽廠裏多了這麽多不認識的工人？玉梅擴招了？甄珠心裏也覺得奇怪。
去到廠長辦公室的時候，甄珠發現自己的辦公室居然是開着的，裏面的各種辦公用品和生活用品都顯示，這裏有人在使用，只是裏面還多了很多男性化的物品。
旁白就是玉梅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虛掩着，甄珠在裏面聽到了玉梅的嬌笑聲，還有坤哥聲音傳來，玉梅的聲音飄了出來：“那讓你當廠長好了……”
什麽當廠長？
甄珠推開了門，她臉上帶着笑，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笑是快挂不住的笑。
玉梅的辦公室裏果然是玉梅和坤哥，二人剛剛似乎在打鬧，看到甄珠來了，都有些驚訝，整理好衣服馬上做好，面帶尴尬之色。
停頓了一下，玉梅才打招呼：“甄珠，你怎麽來了？”
尴尬多于驚喜，更多的，是不情不願的客套。
甄珠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開口問道：“怎麽……我的辦公室坤哥在用？”
玉梅笑了：“嗨！前段時間你忙着學習，不想打擾你，就一直沒告訴你，阿坤現在是我們廠的總經理啦！”
什麽總經理？
總經理是管全廠生産安排的，甄珠準備好好甄選一個專業人才的，哪能就這樣随随便便安排呢？
甄珠壓住氣，但是聲音已經沉了下去：“玉梅姐，總經理這樣随便定下來不太合适吧？”
玉梅目露驚訝狀：“什麽随便定下來啊，甄珠妹妹，阿坤可不是外人，咱們自己人，多放心。”
甄珠都快氣笑了：“這壓根就不是自己人不自己人的事兒，總經理這個職位，需要綜合的素質，不是說自己人就能勝任的！”
玉梅也冷笑了：“那你就是說我們阿坤不行咯？”
甄珠沉默。
玉梅撂下一句話：“反正阿坤是我定的，這個廠的廠長是我！”
心弦震動，甄珠驀的擡頭，定定盯着玉梅：“你這樣說，咱們沒法兒合作。”
她說的是實情，盡管她心裏知道這是實情，可是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仍舊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難受。
誰料玉梅并沒有半分猶豫，立馬跟上了：“你說的也是我一直想說的，咱們是合作了這麽多年，但是現在咱們可能不合适了。你太冒進了，我跟在你後面心驚膽戰，總是怕那天這廠子就賠光了！你這人做人做事，得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不能這麽自私任性，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甄珠沒有說話，玉梅的話讓她感到荒謬，做生意不進則退，她拼盡全力用盡所有心思，在玉梅的眼裏就是貪功冒進自私任性？
她可以有很多理由反駁玉梅，一條條一件件，駁到她說不出話來。
但是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太累了。
她竟不知道，原來通宵達旦準備新品都不會讓人這麽累，而捅在心窩裏的言語利劍卻能夠讓人瞬間失去所有的力氣。
眼見着甄珠不說話，玉梅攢在心裏的那口氣也洩了。這些話她在心裏排演過很多回，就是為了一口氣倒出來，讓甄珠無話可說。
但是現下，甄珠真的不說話了，她看着她的神色，竟然也不敢直視她了。玉梅開口，喏喏找補：“我畢竟跟你不一樣，我已經有家庭，有孩子了，我怕啊。”
路至今日，是一人的恩斷義絕，也是道不同的分道揚镳。
甄珠低頭沉默許久，許久才擡起頭來。
她微仰起下巴，倔強地昂頭望着玉梅，用臉上的堅強壓住眼中湧動的光，說出口的語氣盡可能地不帶波動：
“我懂，切割。我們……好聚好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