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李霧躺在車頂,腦子裏都是方才馬上之人的一瞥。

那一雙眼,在這蒼白的漫天飛雪裏襯得如點漆一般,目光中又好似天生便帶着幾分孤冷驕傲,像是能看穿一切,教人一見便不由被攝住。

饒是李霧行走江湖閱人無數,仍是不得不承認心下覺得有些驚豔。

他自認相貌生得極好:身姿颀長,雖精瘦了一些,但肌肉薄韌有力;眉宇間俊俏又不失清秀,笑起來眉眼彎彎,教人看了便生親近好感。

——當然,這兩者都為他飛檐走壁、妙手空空提供了不少便利。

可那毛裘客卻是與李霧截然相反:由眼到身,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冽肅殺之意,又毫不遮掩,令人看了就卻步。

而且那人眼中的孤寂是如此濃厚,不過只一眼,便讓李霧再也難忘。

最重要的是,李霧總覺得這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

也許只是多年前在茫茫人海中匆匆見了一面吧,罷了罷了。

他抓了抓頭,聽得有不甚真切的喧鬧聲,坐起眯着眼睛一看,遙遙見着前面有個驿站,招牌的旗子在樹枝間若隐若現,被風雪吹得獵獵作響。

李霧嘴角一勾,站起身抻了個極舒服的懶腰,對着車夫做了個“多謝”的口型,又像模像樣地拜了拜,才腳下一用力,輕輕巧巧地飛身上了道路旁的高樹。

他在樹頂間奔馳跳躍向着驿站的方向而去,身形輕盈得如貓似鳥,幾無任何異響,風中唯餘樹葉的“沙沙”聲。

車夫恍惚間只覺得有個什麽影子從一旁的樹林裏飛速掠過,仔細望去,卻是什麽都沒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側身向車廂內問道:“少爺,我怎麽覺得有點兒詭異啊?是不是有人盯上我們了?”

車內之人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哼道:“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你可別和我爹一樣……成天疑神疑鬼的。”

“您還是聽老爺的話,小心些好。”車夫皺着眉,嘆了口氣,“這前面有個驿站,要不我們去歇歇、吃口飯?反正今兒怎麽也是到不了應天的。”

車內人催道:“那還不快點?這鬼天氣,凍死個人了。”

李霧一直奔到驿站外,才輕飄飄地落了地。

毛裘客的那匹又瘦又老的馬正在院內的馬廄裏,站在好幾匹膘肥力壯的馬匹旁,可憐兮兮地啃着草。

想來馬的主人也到了這裏,正在屋內歇息。

李霧見了,擡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發髻。打量了半天,覺得滿意了,才背着一只手,步履端方地掀開門簾踏入。

風卷着一股寒氣和雪花,跟着李霧鑽進了還算溫暖的驿站裏,引起了幾個旅人的注意。

殷勤的小二見有客到,連忙迎上來,問李霧打尖還是住店。

李霧裝着考慮的樣子,眼睛在堂內随意張望了一下,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那毛裘客。

這驿站已有些老舊,窗邊門縫四處漏風。大多數人怕冷,都瑟縮在遠離門窗的地方。

只有這人,偏要遠着人群,坐在一扇半壞了、掩不住的窗前,就着寒風喝酒。

有意思。

李霧揀了個能觀察到毛裘客的位置,一撩衣擺,潇灑地坐下:“先給我來一壺酒,再來兩個下酒的好菜。”把碎銀子放在小二手心的時候,李霧還眨了眨眼睛小聲笑道,“菜若是不好吃,這錢我可就收回來了。”

“哎呦,小爺您就瞧好吧。”小二笑着接了錢,歡喜地去了。

李霧坐在一旁,托着腮,仔細地打量起坐在堂內的幾人。

除了那好似什麽都不在意、只顧着自己喝酒的毛裘客,其他十幾個人多半是三四個一桌,散落地坐在客棧的各個位置。

打自己進門起,那些人狀似無意,卻都或多或少地都看了自己兩眼,轉頭又和同桌低聲議論幾句。

李霧這種常年做賊的人,對他人的目光最是敏感,這些小動作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但他只當做不知道。

不過是進門時望的那一眼,他便能感覺到,今日堂內之人只怕都是練家子的好手,再想到門外馬廄裏那些一看便知道養得精細的好馬……

在這般大雪的天氣裏,想不到這荒僻的驿站竟然如此熱鬧。

李霧接過小二送上的酒,慢悠悠地斟了一杯。

這些人是沖着自己?還是那一看就有故事的毛裘客?

反正自己腳上功夫好,若他們是沖着自己來,大不了就跑;若是沖着毛裘客,那李霧倒是想坐下來看看戲。

他剛舉起酒杯,就聽門外傳來一陣車馬喧鬧聲。

不過片刻,就見一個漢子掀開門簾,沖着櫃臺喊道:“小二哥,勞您備點草料喂馬。再給我家公子挑個暖和安靜的位置,弄四個菜來。”

原是先前那趕路的馬夫。

雖然沒有其他任何聲音,但李霧還是一下子便察覺到了,這大堂內的氣氛,驟然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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