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王崇喜看了一圈,不解道:“一間房?誰住?”

李東方答得坦然:“我們四個人啊。”

“四個人?!”一貫養尊處優的小公子最先跳了腳,“屋裏不是只有一張床嗎?誰睡啊?”

李東方的刀鞘往下面點了點:“當然是受了傷的人睡。”

王崇喜愣住了,你啊我的支吾了半天,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是,何必呢?既然要住下,我們四個一人一間房不好?”

“一人一間?呵。”李東方輕笑一聲,“你們兩個剛剛遇襲,就不怕等夜深了,方才那些人趁着夜黑風高再摸回來,打你們個措手不及?”

王崇喜啞巴了。

李東方又笑着,狀似親昵地搭着李霧的肩膀:“還有這位朋友,以防萬一,他還是不要離開我視線的好。至于床嘛,我盤膝打坐休息即可,不用睡床;他一個梁上君子,不需要。”

好好好,現在這人都不直接貶自己是小賊了,改成拐彎抹角地損人了。

等小爺重獲自由,也顧不上什麽戗行了,一定要把你祖墳裏面都搬幹淨!

因着陳叔受了傷、不宜立刻上路颠簸,四個人只能今晚在此稍作休整。李東方計劃明天一早再出發,一路上沿着驿站而行,換馬不停歇,争取在路上把時間搶出來,在傍晚關城門前就趕到應天。

他武功高,江湖經驗也夠,其他三個人自然沒有任何異議——當然,也不敢有。

江湖上行事,一貫是誰拳頭硬誰說了算。加上又有王克恭的名字在那兒壓着,連最鬧騰的王崇喜都不得不安生起來。

雖然李霧雙手被制,但李東方除了時不時譏諷他一句,旁的倒是也沒怎麽苛待他。

一開始李霧還會因着那人的陰陽怪氣而惱怒,到了後面也逐漸麻木了。反正自己在世上摸爬滾打久了臉皮厚,就全當沒聽見。

話雖如此,可這牛筋還是要想辦法讓李東方為自己解開的。

李霧一邊吃飯,一邊仔細回想到底是什麽時候和李東方有過糾葛。

一開始自己施展輕功、使出袖中銀索,對方都沒有發作,唯獨在看到了百煉勾勾上房梁之後才一改冷眼旁觀的态度,瞬間暴起。而李東方說話的內容也佐證了,他正是因着這百煉勾才認出自己的。

待李霧酒足飯飽了,他隔着衣袖摩挲着藏于其中的銀索和百煉勾,開始盤算。

這百煉勾原來确不是他的,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李東方比他大不了幾歲,問的多半不會是上一任主人的舊事。

如此想來,這人要找的确實是自己沒錯。

而對方只認百煉勾、不識得自己這根銀索,倒是幫李霧又縮小了一下時間段,因為這銀索是他後來才換上的。

從前百煉勾配的是一條普通的精鋼鏈,可在一次的危急時刻鏈子被毀了一大截,還險些害李霧落到人手裏,差點吃了大虧。所以後來他才讓高手匠人重新打造了這絞了天蠶絲的銀索,火燒不壞、刀砍不斷。而精鋼鏈壞的時間,正好是三年前。

李霧十二歲時拿着百煉勾開張了作為飛賊的第一單,後面斷斷續續也幹過幾票,但都不是什麽大買賣。直到十六歲,李霧才正式開始闖蕩江湖,有了一點名氣。

既然能讓李東方直到現在都恨得牙癢癢,那多半應該是自己十六歲之後幹的買賣裏了——之前做的幾票都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要是誰能記到現在,那心眼兒可能比針鼻兒大不了多少。李東方這人看着……倒是應該還不至于此。

雖然肯定是個黑心的。

李霧想着就趁那人不注意翻了個白眼。

至于從十六歲以來,一直到三年前做的那些嘛……李霧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一樁樁一件件地回想,然後在心裏列可疑對象。

李東方刀法屬實出色,不會是被自己捆起來挂樹上的那些山賊之一;身形嘛,怎麽也不可能是被自己随手在澡堂偷光了衣服財物的肥胖地痞;長相的話,更不會是那一臉癞瘡又強搶良家姑娘做小老婆、而被自己連續調換了好幾次新娘好好戲耍了一番的流氓……

李霧盯着李東方冥思苦想,怎麽也想不出眼前這是哪一任冤大頭。

或許自己想的思路不對?

罷了罷了,一個人苦思無用,倒不如去問問正主有什麽提示或者線索。

李霧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一杯,笑得有幾分谄媚:“李大俠,小弟沒念過什麽書,這腦子也愚笨得很。加上我年紀小,不懂事,這些年在江湖上闖蕩,結的仇家自然是少不了。這一時半會兒嘛,還真是……”說着,他就把酒杯恭恭敬敬地送到李東方面前,“還望李大俠,給小弟一個提示?”

李東方胳膊撐在桌面上,側首睨着他,淺笑着也不答話。他帶着薄繭的手指在桌上輪流輕敲,沒有任何去接那杯酒的意思。

李霧看他不說話,便又坐近了一點。

李東方只挑了挑眉毛,倒是也沒拒絕,甚至專門把耳朵伸過去,想聽他準備說什麽。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故事啊,但麻煩當前,多一個幫手總是好的吧?當然當然,以您這一流的功夫,對付那些個三腳貓肯定是足夠的。可若是小弟從前真的冒犯您了,只要您開口,我一定不跑不逃,先竭盡全力幫您處理好眼前的事兒。等這廂事兒了結了,再讓您好好和我算賬。”

李東方仍是不言,嘴角雖然還是勾着的,但眼神晦暗難明,教人辨不清情緒。他只看着窗戶外飄轉的雪花,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壓根兒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李霧心想這位祖宗還真是難伺候,暗暗叫了聲苦,面上還繼續擺着笑臉:“李大俠,您就行行好,給小弟一個線索,好教我清楚究竟是何時何地何處得罪了您,也能早日離了這牛筋。既然能再見就是個緣分,而且你我都姓李,說不準祖上幾百年前還是一家呢……哎喲!”

好消息是,他剛剛說的話成功讓李東方有了十分明顯的反應。

壞消息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對方這個反應是相當不滿的意思。

李東方甚至都沒有起身,只是擡起腳狠力往李霧坐着的條凳上一踹,木質的凳子腿應聲斷裂。他這一腳踢得突然,饒是李霧這種輕功高手也沒來得及有所準備,後背愣是結結實實地着了地,摔了個實成。

後腰和大腿也被翻倒的凳子狠狠硌了一下,痛得李霧龇牙咧嘴的。他躺在地上,擡眼望去,始作俑者仍端坐在凳子上,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倨傲:“你區區一個小賊,也配和我攀親帶故的?”

那人的身影逆着背後的光線,從李霧的角度看去,五官倒是顯得不甚清晰,只有那淩厲瘦削的輪廓格外分明。

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襲了上來,惹得李霧心頭一震。

難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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