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崇野,老實點”
陸時郁的沉默寡言并非天生,是受到媽媽和外婆的影響之後才逐漸将自己封閉起來。
他早熟,卻也沒辦法做到對親人去世這件事接受良好。
淡然只是表面,對于十幾歲的他來說,慌亂和不知所措才是真的。
辦好外婆的喪事,來吊唁的親戚走了個幹淨,其實來得不多,但是都離開之後,院子裏瞬間變得空曠起來。
他站在院子裏覺得自己孤立無援,仿佛被全世界抛棄,丢進一個密不透風的角落。
直到崇野出現,撕開了他縛在身上的繭,所以現在的他或許更接近他本來的樣子,是崇野把他還給了他自己。
他一向是目标明确的人。
他知道他喜歡崇野,所以他想得到崇野。
今天放假,所以陸時郁吃完飯可以不用先寫作業。
天氣已經很冷了,昨天剛下了雪,今天被來來去去的人踩得光滑緊實,月光下粼粼發亮。
崇野穿上外套,看着窗外,“哥,我突然想——騎車出去逛逛。”
陸時郁沒有問他為什麽,哪怕這種冷天并不适合出去騎車,但是他好像永遠都會在第一時間答應下來,無論崇野要什麽。
他給崇野扣上帽子,又拿了一副棉手套。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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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野推脫着。
陸時郁抓着他擺動的手,溫聲道,“聽話。”
于是崇野就不動了,他對這樣的陸時郁毫無抵抗力。
給他拾掇好,陸時郁也穿好衣服,“走吧。”
這麽晚大街上沒有多少人了,不過還有裹着軍大衣的大爺在賣糖葫蘆和烤紅薯。
兩個人剛好路過,崇野偏頭看着,速度減慢一些,卻沒有停下。
他沒說想吃,但是陸時郁感覺到了。
陸時郁掉頭,“想吃就買。”
崇野有點不好意思,“小孩子才吃這些呢。”
話這麽說,目光已經黏着在鮮紅的山楂果上了。
“哪有這樣的說法,選吧。”
崇野在圓果和扁片之間猶豫着,陸時郁掏了錢,“大爺,一樣一個,再要兩個烤紅薯吧。”
“喜歡就都要,不用選。”
陸時郁把裹了糯米紙的冰糖葫蘆遞給崇野,崇野還沒吃,就覺得心頭有些酸澀,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一兩串冰糖葫蘆可能也花不了多少錢,但是陸時郁的話讓他覺得——
他在被愛着。
崇野單手推着車,另一只手拿着糖葫蘆。
“哥,你不吃嗎?”
陸時郁不喜歡吃太甜的,所以搖了搖頭。
但是崇野覺得好吃,就想讓他嘗嘗,好吃的東西要兩個人才覺得有意思。
他沒想太多,把手裏那一串遞過去,“哥,你嘗一口,就一口,可好吃了。”
陸時郁愣了一下,看着被冰糖包裹着的山楂,和崇野戴了手套之後顯得有些莫名可愛的手。
“啊,這個我吃過了,哥,你吃這個。”
崇野反應過來,手縮回去要換一個,卻被陸時郁捉住手腕,力道有些重,崇野人都跟着往他那邊湊了一些。
陸時郁咬下一個山楂,冰糖化了,沒有剛剛那麽硬,有些粘牙,果肉又酸又甜,酸更多點,讓人想要揪起眉頭,不過味道還不錯。
崇野拿回糖葫蘆,低着頭摸了摸耳朵,将近零下二十度的天氣,竟然有點發熱。
陸時郁吃了他吃過的東西。
陸時郁吃了他吃過的東西。
陸時郁吃了他吃過的東西!
他一直覺得陸時郁這樣性格的人是不會喜歡和別人做這樣親昵的事情的,因此當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心裏便産生了一種十分隐秘的快感。
烤紅薯很燙,挂在把手上準備拿回家吃,崇野消滅掉兩根糖葫蘆,兩個人繼續沿着馬路慢悠悠地騎着車。
說實話,大冬天的晚上出來騎車這件事聽起來多少有些荒謬,但是有人陪着,再荒謬的事情好像也會變得愉快。
不然自己怎麽會這樣開心呢,崇野想。
再往前走就只有他們兩個了,天地之間是獨屬于他靜谧的天地。
“哥,我好快樂,想做什麽就能做,還有你陪着我,真好。”
“我會一直這樣陪着你。”
“我也會!”
十九歲的崇野在心裏堅定道,這是他最想實現的願望。
八點多的時候飄起了小雪,陸時郁和崇野往家騎,雪越下越大,打在臉上有些疼,衣服上綴滿了細密潔白的雪花,伴随着冬日的風,格外凍人。
兩個人騎太遠了,路滑又不敢速度太快,等到了家,睫毛上都挂着冰渣。
在門口的地墊上蹭幹淨鞋底,冷不丁面對面,崇野突然笑起來,他臉吹得紅紅的,陸時郁估計自己也差不多。
崇野一直在笑,不知道笑些什麽,陸時郁看着看着,也覺得想笑了。
他伸手捧住崇野的臉,原本想感受一下溫度,結果自己的手也一樣涼。
他趕緊拿下來,又被崇野抓住搓了搓重新按在臉上。
也不說話,就“嘿嘿”傻樂。
陸時郁很認真地看着他,拇指指腹在他臉上很輕很輕地蹭了兩下,像是捧着什麽易碎的寶物。
崇野的笑容突然僵住,握着陸時郁手的手指下意識地縮緊。
氣氛變得粘稠。
他們保持着這樣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動作,不約而同地思索着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可是最終誰也沒動。
半晌之後,陸時郁才抽回手,“我去燒水,洗澡睡覺吧。”
崇野看着他的背影,身量很高,肩膀很寬,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連他這樣從小就萬事靠自己的人都想要去依賴了。
陸時郁讓他先去洗,自從那一次意外之後,不管時間多緊張他們都會錯開洗澡。
這是他們心照不宣達成的共識。
崇野洗澡的時候陸時郁忙活着插上電褥子,又換了一個更厚一點的被,等崇野光溜溜從衛生間跑出來的時候,被窩裏已經十分暖和了。
他鑽進去,很快冰涼的手腳開始回暖,他睜着眼睛,盯着頭頂燈泡泛出來的光暈,過了一會兒感覺眼前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松開手的時候看見陸時郁一邊擦頭發一邊進來。
他掀開被子,“哥,快進來。”
“好。”
檢查了一下門窗有沒有關緊,陸時郁進了被窩,他身上還冒着冷氣,和崇野隔開了距離,緩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抓崇野的手。
崇野被他帶着,把手探進了他的衣服裏面。
下一秒崇野摸見了他緊實的肌肉。
陸時郁淡淡吐出兩個字,“摸吧。”
他閉上眼,崇野側過身子,手心在他腹肌上蹭了蹭。
手感真好,肌肉下面好像蘊含着蓬勃的力量。
崇野用手指描摹着陸時郁肌肉的輪廓,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陸時郁喉結滾動,手下驟然攥緊床單,他有點後悔讓崇野摸了,因為崇野的手極其不老實,很多次都快要觸及到他胸肌的邊緣,他就會下意識屏住呼吸,等崇野手挪下去才松口氣,可是挪下去又好多次險些碰到關鍵部位,一口氣又重新提上來。
偏偏始作俑者還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多麽不安分,摸得歡快。
陸時郁咳了一聲,似乎在向下壓制着什麽,聲音也因此變得有些低沉嘶啞。
“崇野。”
“嗯?”
“老實點,別亂動。”
崇野似乎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更是讓陸時郁心頭搖曳。
他偏頭看過去,也不知道崇野有沒有聽明白,不過過了一會兒,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确實安靜下來。
陸時郁睜着眼睛,長長舒出一口氣,把崇野的手握進手心裏,一根一根手指扣上才滿意地入睡。
第二天早上崇野半睡半醒地睜開眼,窗簾遮光性很好,房間裏還是昏暗的,他覺得時間還早,于是重新閉上眼睛,兩個人的手仍然牽着,手心接觸的地方有些潮濕。
崇野意識還沒清醒,順着兩個人握着的手用了下力,靠在了陸時郁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
他這一靠把陸時郁靠醒了,陸時郁睜開眼就看見一個貼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以及崇野安靜的睡顏。
撲在頸間的鼻息均勻平穩,陸時郁擡起手,猶豫片刻之後把崇野摟進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