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第 85 章
此前只是通過趙岚瑧的口述, 紀禾清還沒有太多實感,可眼下真的從這兩具屍體上看見跟趙岚瑧一模一樣的胎記,紀禾清有種幕後操控之手無處不在的荒謬與悚然。
周太後說過, 她生下的孩子是沒有胎記的, 而趙岚瑧身上有。
趙岚瑧的胎記是“仙人”弄出來的,一個拇指大小的正圓, 像一個不大的印章,與克零七的直徑剛好吻合。
現在又出現了一模一樣的胎記……
趙岚瑧道:“之前在蘭州遇到的那個被蠻人踩爛了腦袋,沒兩天身軀就腐爛得不成樣子。”再加上當時他太震驚了,就沒有收拾起來, “這兩個是我在雲州那邊發現的, 就是他們帶領着蠻族穿越山嶺進入雲州, 我到的時候, 雲州差一點就被攻陷了。這兩人很厲害,卻甘心受蠻人驅使。我原本想活捉, 卻被蠻人察覺, 先一步将他們殺了。”
紀禾清追問,“他們被殺時有什麽反應?有反抗嗎?”
“沒有。”趙岚瑧搖頭,眉間籠着愁色, “他們就像兩件兵器,哪怕主人要将他們折斷也毫無反抗, 距離太遠, 我拼盡全力也只能保住他們屍身完整。”
紀禾清目光在他身上掃過,“可有受傷?”
說起來, 她回來的時候剛好趙岚瑧也回來了, 兩人一起受了百官迎接,各自沐浴換了身衣裳, 就急匆匆到這兒了,根本還沒來得及說別的話。
趙岚瑧輕咳一聲,“沒有。”
紀禾清目光一凝,“你騙我。”
趙岚瑧眼皮一顫,他目光低垂,眼神如熒光般閃爍片刻,才擡眼看她,“只是手臂被劃了一道小口子罷了……你是怎麽看出來的?”他自覺掩飾得很好,連貼身侍從都沒發現。
紀禾清看他氣色不錯,料想傷得不重,心下微松,眼角微微彎起,“我沒看出來,詐你的。”
趙岚瑧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精彩。
紀禾清這會兒卻回憶起回到攜芳殿之前高總管偷偷傳給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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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知道這回有多兇險,蠻族那麽多飛箭,那麽多士兵攔着,陛下硬生生沖入敵軍陣中搶人,險些被射成刺猬,太危險了,您可要勸勸陛下……
紀禾清回神,口中下意識道:“趙岚瑧,你把衣服脫了,讓我……”
趙岚瑧的臉龐瞬間紅了,他左右看看,十分為難,“這兒有兩具屍體呢,你不要這樣。”
紀禾清:……
沒等她解釋,趙岚瑧已經自顧自将屍體收進背包裏,然後開始脫衣裳。
紀禾清艱難地補齊下半句,“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趙岚瑧腰帶解開一半又默默扣了回去,面上神情分外複雜,連紀禾清一時也分不清他是慶幸還是遺憾。
他把衣裳一扯,半邊臂膀露了出來,一條巴掌長的傷口斜斜落在他胳膊上,傷口還沒結痂,但暗紅的鮮血凝固在傷口上,隐隐往外滲了一絲血。
紀禾清目光凝注,吃驚地湊過去,想碰一碰又縮回了手,“還說只是小傷,這差點叫人把胳膊都砍下來!”
趙岚瑧心想之前比這嚴重多了,這還是內外都用了藥的結果。但看紀禾清着急,他心裏倒有點發甜,還有些慶幸自己之前為了快點痊愈加大了藥量。
“今天是不是還沒上藥?”
“剛剛沐浴完,還沒來得及。”趙岚瑧掏出一瓶藥遞給她,直白道:“你給我上藥。”
紀禾清毫不猶豫地接過,鼻尖嗅了嗅藥香,才沿着傷口小心給他撒上藥粉。
兩人坐在床邊邊上藥邊說話,趙岚瑧:“之前在蘭州的時候,那個蠻人當着我的面急急踏碎了那個人的腦袋,當時我看到胎記後甚至懷疑那人是不是長着一張跟我一樣的臉,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糟糕了,萬一這種人潛入中原,用一樣的臉騙了那些朝臣可怎麽辦。于是這一次我搶到了完整的屍身後,立刻就掀開面具去看,倒有些意外地發現他們長着一張蠻族的臉,和我沒有半分相似。”
他沉吟道:“但蠻族沒必要多此一舉,所以我懷疑秘密就在他們的腦子裏。待會兒得找個仵作剖開他們的腦袋看看裏面有沒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比如跟克零七有反應的…… ”
聞言,紀禾清猛地擡頭看他。她從來沒有跟趙岚瑧說過克零七的事情。
趙岚瑧此時也正注視着她,目光裏有幾分探究,“一個月前送你離京後,太後特意将我請過去,說有一樣可以控制我的東西在你手裏,可是你從來沒有跟我提過此事。所以,可以告訴我麽?”
紀禾清有些遲疑。兩個月前,另一個趙岚瑧已經告訴了她大部分真相,卻沒有告訴她為什麽要分出兩個意識。她結合彈幕的說法,猜測他是為了體驗怎麽做一個真正的人。于是便沒有告訴他與克零七相關的事宜。
那麽現在,要告訴他嗎?可是趙岚瑧現在沒有恢複記憶,如果她說了,會不會妨礙到他?
周太後又跟趙岚瑧說了什麽?她知道了真相以後,不見得有多後悔,更不見得立刻就對趙岚瑧生出了慈母心,但她一定不樂意見到趙岚瑧被她操控。周太後想讓趙岚瑧防備她嗎?
眼下這個時節,她可不能跟趙岚瑧勝出嫌隙?難道要告訴他另一個趙岚瑧存在的事實嗎?他對此會怎麽看?
紀禾清舉棋不定,久久沉默。
趙岚瑧卻握緊了她的手,“看來真有那樣東西。”他目光平靜如同清潭,“你收好了,不要交給別人。如果哪一日,我也變得跟那兩具屍體一樣,你記得,我只願意供你驅使。”
趙岚瑧此時的平靜仿佛與另一個他融合了。紀禾清目光艱澀,見到趙岚瑧就這麽從容地談論如何處置自己,她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忍。“為什麽?”她重複地問,“為什麽?”
趙岚瑧對自己的身份來歷已經隐隐有了猜測,“我在這裏格格不入,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意外,可是現在越看,越覺得自己是別人有意弄出來侵入這個世界的。我本來就欠了你們,假使真有那一天,我也只願意站在你那邊。”
“作為一個工具或者兵器,能有機會選擇主人,也算是一件幸事。”
“唉,你別哭啊,我只是假設,不一定會走到那一步的。”
天色已晚,只有月光相照。
紀禾清用力抱緊了他,胸中情緒滿得幾乎要溢出來,擠得她胸腔發脹發疼,她忽然張開嘴,在他肩膀上用力咬了一口,咬完又心疼,摸摸他的肩膀,又擔心把他傷口弄裂開,着急去端來燭臺照看。
趙岚瑧卻立刻拉起衣服往遠處縮,一邊縮一邊喊,“你別沖動,我們還沒在一起呢!現在不能玩蠟燭鞭子!”
紀禾清:……
【每一次清清又感動又酸楚的時候,他總要搞怪來沖淡清清的情緒,他真的,我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