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
陽光明媚的下午，三流劇作家兼書店員工桑绮正坐在雲間書店的二樓，口中念念有詞地創作着她的最新劇本。
“但願你如同中邪般的模樣，不會讓客人們誤以為書店的飲料被人下了詛咒。”霍文濤收走她手邊的空杯子，“怎麽，遇到瓶頸了嗎？看你寫寫删删好一陣了。”
“嗯……”桑绮嘟着臉蛋兒，“之前寫得行雲流水，但到這段劇情，怎麽寫都不順。”
“哪一段？”霍文濤幹脆坐在她身邊。
“嗯……”桑绮眨眨眼，“關于出軌的那一段。”
“哦，”霍文濤微微挑眉，“男人若是出軌了，女方便也要出軌一次才算公平。這就是等價交換。”
“對，就是這一段，可以說是核心劇情了。可我怎麽都寫不好……就是寫不出那種靈肉豐富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你沒出過軌？”霍文濤開了個玩笑，“也不是。你沒遇到過霸道總裁，不也把霸總的愛描寫得活靈活現嗎？”
“……霍文濤，你是不是一天不諷刺我幾句就覺得呼吸不暢？”桑绮瞪他一眼，“那種是魔幻言情小說，可現在我走的是寫實風格。”
“怎麽，難道你需要寫實到去腳踏實地地出軌一次，來找靈感？”霍文濤笑着笑着，漸漸笑不動了，“喂喂，你這是什麽表情？現階段你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還想玩出軌？”
此刻的桑绮的确笑得有點兒谄媚，因為她鬥膽提議，“老板，我能不能在留言板發布個關于出軌經歷的征集帖，來找找靈感？”
“當然不行！”霍文濤一口拒絕，“你把留言板當什麽了？若是引來一些奇奇怪怪的留言，你這個月一分錢薪水都別想拿。”
“好吧……”桑绮無奈地嘆氣，“可我自己沒這份經歷，身邊人也沒有出軌過的，我連個采訪對象都找不到。”
說罷，她的眼神望向吧臺後的小林姑娘，小林一臉驚恐地擦着玻璃杯，連聲道，“我沒有我沒有。”
她的眼神又望向算完賬正在泡咖啡的老楊，老楊趕緊正色對霍文濤道，“天地良心，我可不會做對不起你表舅媽的事情！”
最後，她的眼神又落在霍文濤臉上。霍文濤眉頭一蹙，“你看着我幹什麽，我也沒有出過軌，我……”我是被出軌的一方好不好！
“知道啦……”桑绮擺擺手，生無可戀地看着屏幕上删得只剩幾行字的章節。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頓時讓霍文濤忍俊不禁，他禁不住嘴角上揚，逗她道，“我是真幫不了你。若是何女士下次再到‘家長裏短’留言，興許你可以直接問她出軌是什麽感受。”
“你真那麽大方，可以讓我直接問？”
“有何不可。”霍文濤笑着，“反正她也不會再來了……”
随即，一陣悠揚的風鈴聲在樓下響起。一只纖纖素手推門探入，随即是一位穿着風衣，穿着紅色高跟鞋的窈窕女子走了進來。她環顧四下，仰頭看見了二樓的霍文濤，随即朝他招了招手。
霍文濤看見她了，宛如大白天見了鬼一般。
而桑绮也看見她了，并且在第一時間就認了出來——哦，那不正是久未謀面的：何女士嗎？
………………
其實說起來，桑绮并沒有真正見過何女士的容貌——上次見她，不過是遠遠瞥見身影罷了。可即便如此，此時此刻，當何女士推門而入之後，桑绮幾乎是憑着一股本能就認出了她，并且下意識地望向了身邊的霍文濤。
霍文濤是驚訝的——他前腳剛吐槽了何女士不會再來，後腳對方就真真兒地上門來了。那一瞬間，霍文濤恍惚覺得自己很有做‘烏鴉嘴’的潛質，但很快他就調整了表情，擺出屬于書店老板的‘歡迎光臨，來者都是客’的神色，對她點頭示意。
而他的‘示好’似乎給了對方鼓舞，只見她款款走上二樓，以一種老朋友般熟稔的口吻笑道，“嗨，好久不見。我約了人在對面西餐廳吃飯，到得有些早，不介意我在你店裏坐一會兒吧。”
此時的她距離桑绮很近，近到桑绮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是一種讓人心曠的味道，而她花好月圓的臉龐則讓桑绮浮想到一句話，一句霍文濤曾經用來形容她的話——
她是一個80%男生都不會拒絕的對象。也不知此刻的霍文濤，是不是屬于另外20%呢？
桑绮于是滿腹好奇地看着霍文濤，聽霍文濤笑道，“只要滿足店裏的最低消費，當然不介意。”
……………………
何女士點了一杯紅茶後，便選了個沙發座靜靜地翻看雜志。
老楊和小林已然不記得這位早就登場過的美女了，聽霍文濤敷衍地說‘是老同學’後，也就鳥獸散地各忙各的去了。
老楊回電腦前清賬，小林接到電話去門口等快遞。桑绮則窩在吧臺後面，有模有樣地給自己調配着橙色天空。
霍文濤倒是半句話也沒與何女士多聊，他收拾完新書之後，又轉悠來吧臺給自己泡茶。
桑绮熟門熟路地把茶葉罐遞給他，又鬼使神差道，“你可真是坐懷不亂，定力非凡。”
“什麽？”霍文濤不明所以。
“……我是說，當初這樣一位大美女把你叫去賓館開房，你居然可以坐懷不亂，定力真好。”桑绮道。
霍文濤聞言，意味深長地瞅了她一眼，“……桑绮，你的橙色天空裏是加醋了嗎，怎麽說話酸溜溜的？”
“哪有。”桑绮眨眨眼，“上次是你讓我多多發現你的優點，別只看見你在市中心有一套二層樓門面房這一條。所以我正在努力發掘啊。”
“那我只能說，謝謝你的誇獎。”霍文濤聳聳肩，“我早就說過她很漂亮，但現在仔細看，也不過爾爾。和梁小姐比，也勝不出多少。”
“所以，她現在真的來了，你真能兌現剛才的承諾嗎？”桑绮學着他的模樣聳聳肩，居然有模有樣。
“什麽承諾？”霍文濤竟覺得‘大事不妙’。
“可以讓我去問問她，關于出軌的感受嗎？”桑绮說着，眼神居然有幾分挑釁。
霍文濤一愣，臉色微微一變，“……桑绮，那只是玩笑話罷了。”
“……好吧，那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
“我明白這話會讓她難堪，而你不希望她難堪，對吧。”
“我只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而已。我和她已經分手很久了，沒必要說這些來刺激她。”
“雖然分手很久，但她時不時會來找你，不是嗎？”
“喂喂，是她主動來找我，又不是我去聯系她？書店大大方方開在馬路旁開門迎客，她進來花錢還滿足了最低消費，難不成我還趕她走嗎？”
“我可沒說要趕她走，我只是個兼職員工，我有什麽資格趕她走？”
“行了行了，她不是說了約人在對面西餐廳吃飯嗎，坐不了多久就會走的。你放心吧。”
“我放心什麽，我……”桑绮還想說些什麽，卻是忽而一愣。
因為她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何女士正用一種探照燈般的目光看着他倆，而此刻的桑绮陡然醒悟——自己和霍文濤的對話似乎越來越偏離正軌了。
“額……”霍文濤也察覺了，神色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卻見何女士已然姿态優雅地起身，朝吧臺處的他們二人走來。
“請問紅茶喝完了，可以續杯嗎？”何女士撩了下耳邊的長發，笑道。
“當然可以。”桑绮立刻‘小林姑娘’附體，正想拿出紅茶包，卻聽霍文濤淡淡道，“續杯加水就行了，不用再放茶包的。”
何女士的臉上浮出一抹尴尬，但她很快揚眉一笑，換了個話題，“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很熱絡的樣子。”
此言一出，氣氛越發尴尬。霍文漠着臉一言不發，桑绮則悶頭倒開水，何女士勉強維持着笑容，直到小林姑娘捧着快遞‘蹬蹬蹬’地跑上來了，邊跑邊說，
“對了對了，你們剛才聊的關于出軌的問題，聊完了嗎？我想起來了，我有個朋友她……”
小林姑娘終究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她話還沒說完，但見在場三人僵硬的神色，尤其是那位漂亮女客簡直露出了要吃人的表情，小林便似懂非懂地捧着快遞箱，轉身又逃下樓了。
………………
“……你們剛才在聊，關于出軌的話題？”何女士笑容溫柔，聲音僵硬。
桑绮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不知該如何接話，只機械地把加了熱水的茶杯捧給她。
霍文濤嘆了口氣，“……好吧，我們的确是在聊出軌的話題。因為這位桑小姐不僅是本店的店員，也是一位業餘劇本創作者。她正在撰寫的新作與出軌有關。”
“是嘛。”何女士将信将疑，強顏歡笑。
“是的，我是X大學話劇社團的劇本創作者。”桑绮結結巴巴，“我寫的劇本上學期還拿了獎，我……我……”說着說着，便無話可說。她為自己的沒話找話而感到羞恥，便讪笑着躲去一旁，裝聾作啞地繼續洗榨汁機了。
霍文濤陪何女士一起回了沙發座。
桑绮伴着嘩嘩的水流聲，隐隐約約聽見他嘆氣着對何女士說，“我和她沒有在聊你……”
我，她，你。
哦，這人物關系太複雜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