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悲

可悲

第四十章

學不繪停下手裏的動作,猶豫了會兒才順着弱弱地開口問道:“可以有關系嗎?”

她眼裏漾着細碎的光,帶着些不自信卻也含了幾絲期待。她也不過才修了兩年的仙,有資格參加飛升大會嗎?

“飛升大會沒有學年限制,四年一次,下一次就是四年後了。”素禾懶懶地解釋,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着,語氣淡漠,“參加嗎?”

“參加!當然要參加,四年一遇的機會怎麽可以輕易錯過……具體是怎麽個流程?”學不繪來了興致,拉開椅子坐下激動地看着他。

素禾倒沒想到她答應得那麽爽快,看起來躍躍欲試的樣子。他微挑眉雙手交叉着開口介紹規則,“同系對決,考核內容按系別的修仙科目決定,每個系按比例确定飛升名額。”

同系對決?記憶拉回到這學年剛開始的時候——電系、魔鬼系別、四門全修、大佬才會選的系別、這屆僅三人報了電系……四年一遇的飛升機會,還有不少沒能飛升的電系大佬師兄們……

并且電系人數不多,飛升名額僅有一個。

“我剛剛沒說什麽胡話吧?參加什麽的我從來沒說過!”說完學不繪麻利地站起身抱着自己那一堆書跑了。

知道規則後那還沒來得及做的夢瞬間醒了、碎了。雖然她現在對修習小有信心,但也完全是自己對現狀的小小認可罷了,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還沒走出大殿門就突然合上了,殿內瞬間暗了下來。“你就這點出息?”背後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學不繪對着大門眼觀鼻,鼻觀心,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回什麽。

她确實一直都挺慫的,好不容易才長了點志氣也只夠給自己打氣繼續努力修仙,僅此而已。

連自己都尚且沒能完整地贏過自己,更何況拿她去和一幫大佬比。

素禾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到她身邊,懶懶地倚在門上看着女孩好看的側臉問:“不想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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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像是有蠱惑人心的魔力撩撥着學不繪心尖上的弦,她擡頭和他對視上,眼底的情緒一覽無餘,“是不想輸。”

如果她不是四大師尊的徒弟,那她大可以什麽也不怕地去嘗試,去試錯去失敗,可以毫不顧忌旁人的眼光和議論。

但她是師尊的弟子,她不僅代表了自己,還挂上了他們的名號。丢的不僅僅是她自己的臉,更多的是他們的臉。就像上次比試大會一樣,她的顧慮一直是這個,好運氣能保她一次還能保第二次嗎?她不敢想也不敢冒險。

人的話語是最無形的利器,傷人于無形,讓人崩坍也是悄無聲息的。人非聖賢,怎能對閑話毫不在意呢?她還是不要給平日就已經很忙的師尊們徒增煩惱了。

學不繪腦補了很多場景,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去給他們丢臉。

“怕輸了丢我們的臉?”素禾猜到她在想什麽直接出聲問。

回過神來,她實誠地點了點頭,滿臉寫着“你知道就好”。想起上次素禾大膽無畏直接讓她去比試的樣子,大概知道他不在意這些,學不繪先開口道:“師父,這次沒上次比試大會那麽簡單。”

“四大師尊的臉都會被我丢盡的。”她癟嘴忍不住有些傷感。

看她神色那麽嚴肅認真的樣子,素禾低頭輕聲笑了,眼底帶着玩味,“你怎麽知道自己會輸?”

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學不繪微怔,是素禾師尊太相信他自己了,還是太相信她了,還是太相信她的運氣了?

安靜了好一會兒,她才不敢相信地開口問:“你覺得我會贏嗎?”

素禾認真地看着學不繪思考了幾秒鐘,“大概三成的成功率?”語氣有些不确定。

還好師尊還有準确的判斷,對她有個正确的定位。擡手打算把門打開,學不繪嘟囔道:“我就說我肯定不會贏的,還是不要……”

伸手撐着門沒讓她打開,素禾清冷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語氣認真,“但你是你,我是我,他們是他們。”

“沒有誰能代表誰,誰得為誰的名譽負責。”

“更何況名譽這個東西虛得不能再虛。”最後這句話裏帶了些自嘲的意味,語氣莫名有些熟悉。

知道素禾師尊看淡名譽,倒沒想到他看得那麽淡。抿直了唇,學不繪腦子裏的思緒有些複雜。

“這樣說吧,”素禾收回了手,站直身子垂眸看着她,“你出于對我們名譽的考慮不敢去參加,我作為你的師父出于對你人生的考慮——”

“還是建議你參加飛升大會,不管是成功飛升也好,積累經驗也罷,這是每個修仙之人必過的一關。”

他的聲音舒徐,每個字都咬得清楚,一字字落在學不繪心上。

“當然,”他說到這停了會兒,雙眸微沉,“選擇什麽最後都取決于你自己。”

沉默地聽完他的這番話,想起些什麽學不繪才擡眼喊了他一聲,“師父。”

“要是我一直沒能飛升的話怎麽辦?”

素禾的嘴角揚起一道很淺的弧度,看向她的雙眸深邃藏了些讓人看不透的情緒,“那就一直呆在我身邊,”

心跳慢了半拍,幸好她聽到他接下來的話。

“繼續修仙學習。”

松了口氣,學不繪腦補了會兒自己學到白發蒼蒼還拿着書問素禾師尊問題的場景。兩個老人眼神都不太好了,微躬着身子湊近着書冊上認真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耳朵也不太好了,相互大聲吼着交流……

就真的很神奇。

輕輕搖了搖頭甩掉腦子裏這些有的沒的,她臉上帶上禮貌溫和的笑,“飛升大會的事我會再認真想想的。”

“今天也辛苦師父了。”她認真朝他鞠了個躬,打開門迎着夕陽在天邊殘留的餘晖回去了。

走在路上她還在糾結着該不該參加,果然,她最後還是改不了自己那矛盾着畏頭畏尾的臭毛病。

她明明也知道自己很容易想太多,但依舊忍不住去想。

其實她心底最深處的想法是去參加,理智卻告訴她一定要三思。腦子裏又想起了素禾師尊的那番話,一字一字默念着重複了一遍,像是得到了鼓勵,她終于掙破了束縛,默默下定了決心。

去參加吧。

遵循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輸贏和嘲笑留給以後的自己擔憂。

現在只需要好好準備比試就行。

當然,在此之前還是要先去和其他師尊們通口氣。

“師父,我大概要出去給你丢臉了,先向你提前道個歉。”

“對不起了師父。”學不繪誠摯認真地對羨逸道着歉。

然後在大霧課上也向蕪折師尊道了歉。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的态度都很平和随意。

學不繪知道了,人非聖賢怎麽可能不在意外人的眼光,但他們是聖賢!他們是真的神仙!

最後是——觞衍師尊。

許久沒有見過他了,學不繪站在魔電大殿的門口心底還有些緊張。給自己簡單地打了個氣後,她向守門的兩位弟子說明了情況才得以進去。

大殿裏門窗都關得嚴實,幾乎沒有光透進來,一片昏暗,伸開五指只能看到手模糊的輪廓。

總給人一種大殿深處會藏着什麽野獸之類的感覺,擡手蹭了蹭自己發涼的手臂,她忐忑着說明了來意,告訴觞衍師尊自己打算去參加飛升大會的事。

回複她的是一如剛才進來時的安靜,或者可以用死寂來形容,和這有些陰森的氣氛正好很搭。

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再說一次,正打算開口時她才聽到了一道壓低的笑聲。

心底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學不繪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卻感覺腳後跟抵到了什麽。

耳尖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冷氣,那道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想逃?”

沒想到人居然在她身後,學不繪的心都快被吓出來了,顫着聲音喊道:“師……師父?”

“我可不是你師父。”觞衍嘴角的笑冷冷的,一張臉妖冶邪魅。

之前素禾師尊明明說觞衍師尊的人格穩定了,怎麽她一來就剛好碰上了他的第二人格?運氣簡直不要太好。

“能……能讓觞衍師尊出來我和他說幾句話嗎?”

觞衍笑了聲問,“就是去飛升大會這事?”

學不繪僵硬地點頭應了聲“是”。

“要輸的話就輸得慘一點,”他的語氣滿是幸災樂禍,赤紅的瞳孔裏閃着興奮,“讓他們這幫驕傲的人清醒一點。”

“尤其是素禾,他居然心高氣傲到真的覺得自己能在朽木上雕花。”

“朽木就是朽木,這輩子也改不了最後腐化的命運。”

知道他話裏說的是什麽意思,學不繪低下頭用舌尖頂了頂唇角,語氣冷冷的,“我是朽木沒錯,但是師尊們都教得很好,你沒有必要說我的時候帶上他們。”

“啧,”觞衍嘲諷地咋舌道,“好一番師徒情深,但是啊……”

“你就不好奇為什麽素禾要收你一個白卷當徒弟嗎?”

“為什麽四大宗師尊最後都選了你當徒弟?”

“你還當真覺得這是運氣嗎?世間真的會有這麽巧的事?”

“學不繪是嗎?”他第一次喊了她的名字,忽而深深嘆了口氣,“你真的挺可悲的。”

“比我還可悲。”他自嘲地冷笑出聲。

不知道他為什麽沒頭沒腦地問了這些問題,更不知道他最後說的“可悲”是什麽意思。

但不知道為什麽,學不繪的心底突然堵得慌,這才發現她好像确實錯過了什麽。

他的話讓她瞬間變得可悲起來,卻不知道到底該可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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