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販夢者(17)
販夢者(17)
殷覺對着宋薄那張頗不正經的臉也實在想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
而現在,顯然也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她決定先不跟宋薄計較,打斷了仍發着瘋的女鬼,說:“天快要亮了,與其在這裏做個怨鬼,不如先帶我們去祠堂給你的屍體帶出來。”
空氣沉寂了瞬,宋薄掩着唇輕咳了一聲。
花荞幽幽回頭看了殷覺一眼,明明沒有張嘴,兩人卻清晰地聽到了一句:“跟我來。”
秦書還在一旁挺屍,殷覺看着花荞飄向祠堂的鬼影皺着眉往秦書那邊看了一眼。
宋薄看出來她的顧慮,打趣道:“危險源在你眼皮子底下,他在這兒能有什麽事?”
殷覺點了點頭。
……
順着祠堂大門一路往裏,越靠近地下室入口,血腥味就越濃重。
這味道……
宋薄在黑暗中轉過頭,頓了瞬沉吟着開口:“周遠洋……”他只提了個名字就忽然卡住了,像是不知道該怎麽往下繼續開口。
殷覺淡淡“嗯”了一聲,毫不意外道:“死了吧?”
這血味新鮮,明顯是不久前的,而在地下室一直沒出來的活人就只有一個周遠洋。
宋薄沒再說話,權當默認。
兩人跟着花荞到了地下室,空氣裏的血腥味還沒完全散去,但卻沒有任何活人的痕跡,就像從來不曾有人進來過一樣……
除了滿地的屍骸……以及被鎖在角落的女人屍體……
殷覺視線落在散落滿地的白色骨骸上,如果算上被埋在後山的那些,可遠遠不止兩具了……
她突然懷疑起了花荞講述的故事真實性。
她轉過頭問花荞:“這裏不止是你的孩子吧。”
花荞黑洞洞的眼睛猛地轉了過來,對着滿地的嬰兒骨骸笑得陰森,說出來的話也叫人觸目驚心:“又不能健健康康的長大,不過就是藥引。”
“什麽藥引?”
“景池用的什麽藥引,他們就是什麽藥引。”
“?”
“……”
殷覺還想再問,被宋薄叫住了:“殷覺——”他指着角落裏花荞慘不忍睹的屍體,臉上的崩潰顯而易見,十分憋屈的問:“這個你打算怎麽帶出去?”說完又補充了句:“我反正無能為力!”
殷覺看他一眼:“忽悠人參與試煉的時候,你倒是很積極。”
她假裝沒聽出來宋薄在刻意轉移話題,沒有一絲猶豫的走到花荞屍體旁開始研究起來那幾條鎖鏈。
年份有些久遠,由于地下室的濕冷和血跡的侵蝕,鎖扣已經被鐵鏽完全堵死了,但是因為屍體骨骸偏小,稍微用點力的話,四肢從鎖鏈中抽離應該也不算太難。
殷覺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立着的鬼影,問道:“鬼怕痛嗎?”
花荞認真想了想,竟然點了點頭:“怕的。”老東西拿刀剖她肚子的時候,那種痛感幾乎讓她灰飛煙滅。
殷覺拿起了屍體的手,說:“那你忍一下。”
花荞點點頭:“那你輕一點。”
宋薄:“?????”
屍體身上的鎖鏈終于被拿開,殷覺蹲下身将花荞抱了起來,所幸她個頭不大,殷覺抱着她還算輕松,宋薄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殷覺抱着屍體上了兩級石階才轉過頭看着傻站在一堆骨骸之間的宋薄,說了句更讓他崩潰的話:“既然你受不了這個,那地上的屍骸就交給你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花荞幽幽跟在她的身後。
宋薄:“………”
*
殷覺抱着花荞的屍體進入後山林子的時候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但林子裏的光線依舊很暗。
她帶着花荞到了之前啞婆葬着那些嬰兒骸骨的地方,将花荞放在了地上。
宋薄到的比殷覺要晚。
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一個大的蛇皮袋,裏面鼓鼓囊囊的。
所幸他那一身裝扮拎着個蛇皮袋也不算太過突兀。
殷覺看着他的樣子忽然有點控制不住嘴角的抽搐。她低着頭壓了會兒這種奇怪的情緒,擡眼朝宋薄另一只手看了過去。
他的另一只手拎着個鐵鍬。
修長的指骨握在鐵鍬木柄上有種不太和諧的美感。殷覺視線定在那截指骨上,直到那只手的主人到了近前。
宋薄将蛇皮袋和鐵鍬杵在地上,半笑不笑的調侃:“你現在倒是學的蔫壞。”
殷覺看他一眼,也不接話。
宋薄笑了下:“行吧。”他将鐵鍬重新從地裏拔了出來,“這次我來?”
殷覺點了點頭終于動了,她繞到了那株冷杉的另一側,距離那十幾個土堆不遠的地方,用腳尖在地上點了點,轉頭對宋薄道:“那就這兒吧。”
宋薄眯着眼看了她半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就笑了。
花荞的屍體和那些嬰兒骸骨一起被埋在了後山。
已經是第六日。殷覺想着系統第一次給的任務,估摸着距離試煉結束應該不遠了。
然而直到兩人到了寨子裏,那個聲音還是沒有出現過。
殷覺皺着眉看向宋薄:“祠堂的秘密已經揭曉了,怎麽試煉還沒結束?”她甚至在想,難不成要全員進度一致才算通關?
宋薄一臉我怎麽知道的無辜臉:“我只是個邀請人,又接不到任務……”他看着殷覺的眼睛,想到什麽,說,“但……既然試煉沒結束,那可能就是任務還沒完成?”
還能有什麽任務?
殷覺有點煩躁,想不通到底漏了哪裏。
宋薄沉默了會兒,兩人像是心有靈犀似的同時轉頭。
還有一個秘密!
寨子裏的年輕人十五歲後就身患怪病的秘密!
那些散落地下室的嬰兒骸骨、花荞、族長……或許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其他寨民……
殷覺垂着眼睛,問宋薄:“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撞倒的一個老人?”
宋薄點了點頭。
“或許我們可以找過去問問。”
當時在地下室,花荞的話說的模棱兩可。那句‘景池用的什麽藥引,他們就是什麽藥引’幾乎要讓殷覺誤以為她指的是那些嬰兒都是景池的藥引。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寨子裏還有別的寨民跟景池一樣也用嬰兒做藥引。比如那個被她撞倒的老人……
筐裏的衣物陰冷潮濕還帶着一股黴潮味,跟祠堂地下室的氣味如出一轍,滿筐的紙錢跟小衣放在一起,越是深想答案就越呼之欲出。
他們決定在寨子裏一家家問過去。
*
一連問了四五家都沒見到那位老人的影子卻在第六家遇到了熟人……
董卓和曾霖河大概也是沒想到能見到有同伴登上自家的門。
“你們怎麽找過來的?!”董卓還以為殷覺和宋薄是特意找過來的,臉上又喜又愁。
“碰巧。”她往裏面的房間看了一眼,問兩人:“你們家有老人和小孩兒嗎?”這裏給人的感覺跟之前那幾家不太一樣,殷覺不确定究竟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同伴效應。
董卓被她問的一頭霧水,但也大概知道殷覺應該是在找什麽線索:“老人有,但是沒有小孩子。”他招呼殷覺宋薄坐下,解釋道:“現在家裏只有我們兩個,你們有什麽發現了嗎?”
他們的進度要慢上兩天,殷覺不确定這個時候對外人全盤托出對試煉結果有什麽影響,所以就沒回答。
宋薄手指間撚着枚糖果,一邊心不在焉的玩一邊反問道:“我們發現的可太多了,不知道你們發現了什麽?”
曾霖河眼神防備的看了宋薄一眼。
宋薄笑得無害,忽然轉移了話題,他看着四面空空的牆壁,好奇道:“我看人家家戶戶都供奉着神女圖,你們家怎麽什麽都沒有?”
董卓、曾霖河怪異的看着宋薄,殷覺也終于察覺到了這裏跟之前那五家的不同。
那張寨子裏每家都供奉着的鬼畫符,這裏沒有。
而那所謂的神女圖究竟是什麽東西,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曾霖河沒有說話,只眼神提醒着董卓,董卓拍了拍曾霖河的胳膊,搖了搖頭。
他看着殷覺和宋薄,思考了一會兒開口:“你們既然見過那張‘神女圖’,那有沒有發現挂着神女圖的寨民家裏跟我們比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殷覺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猜想,而董卓的話無疑是證明了她的猜想。她頭也沒擡,說:“有圖的人家沒有你們這樣身體健壯的年輕人。”
“你們知道?!”曾霖河終于開口。
宋薄輕笑了聲,說:“剛剛知道。”
董卓興奮不已,終于有人跟自己有了同樣的發現:“一開始發現這個事情之後我還不是很敢确定,就拉着老曾陪我一起挨家挨戶去觀察……”
“寨子裏一百多戶人家,沒有挂神女圖的就只有三家,但奇怪的是,除了我們這三家之外有另外兩家寨民家裏雖然挂了神女圖,但是家裏也有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就之前……”他指了指宋薄,“這哥們兒被帶走的時候那兩個個年輕人就是那兩家的兒子。”
族長的人,那也就不奇怪了……
董卓看了眼殷覺,好奇道:“你家也沒挂吧?”
殷覺愣了一下。
她家倒是沒挂什麽鬼畫符,但倒是有一尊照着花荞同比例複刻的雕像……她甚至還拜過。
真相呼之欲出,唯一不确定的就是那張鬼畫符的作用了……
然而族長已經死了,殷覺将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景池身上。
希望他能知道那個怪病究竟是怎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