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啊，我不是……那個，我要拍……”
柳茵拿着相機着急比劃，窘得滿臉通紅，一着急還有點結巴。
林醉更是看不明白，卻眉頭舒展，笑了一下：“別着急。”
柳茵頓時收聲，忘了要說什麽，幹巴巴愣在那。
“等等我，林神！“張宇成氣喘籲籲趕上來，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顧開口：“都怪我忘帶鑰匙，害師兄你跑這一趟。今天完不成任務，就要被徐老師批了。”
“沒關系，順手的事情。”林醉友好回了師弟，轉頭對柳茵，笑眼彎彎：“柳同學帶着任務來的，怎麽能留下遺憾呢？”
他果然是聽了電話才“被迫”趕過來的？偏偏又撞見自己“偷拍”，還被當面抓包。
柳茵欲哭無淚，這下是冤案未了罪加一等，徹底沒戲了。
“走吧。”林醉邊說邊讓出一條通路，引柳茵進園子，他徑自去開小拱門的鎖。
張宇成跟在後面，伸着脖子懊喪：“唉，要不是晚上還有标本實驗，我也想去看看。林神，你下午還在嗎？”
柳茵內心狂搖頭，好不容易的獨處機會可能被攪和，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醉擺擺手：“又不是來玩，你要看，下次再申請不就行了。”
張宇成這才反應過來，跟柳茵的作用不能比，吐吐舌頭，眼看着上課時間快到，朝林醉調笑幾句便離開了。
///
人安靜下來，感官也就慢慢恢複敏銳。
柳茵抓了下包裝作不經意翻找的樣子，往前追了幾步。
“林老師，我剛聽你嗓子有點不舒服，要不要先喝點果汁。”她喜歡清新氣泡水，晃了晃瓶身：“我沒有打開過呢。”
林醉見女孩的笑容清甜，沒有直接拒絕：“我只是梁教授的助教，叫我林師兄就好了。水我有了，柳同學自己喝吧。”
果然是，讨好也沒用，鐵面無私。
柳茵也摸不準林醉到底是個什麽脾性，萬一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
她只好攥緊瓶身，默默跟着。
推開錦園的大門，右手四間平房，分別是孵化室，休息室，都緊閉着。
而左手是一道小栅欄，從外面看牆內是各種層高很高的籠子，明顯是用來養育禽類，與其說它是個培育基地，不如說是個小型動物園。
林醉邀她進來，神情慣常周到：“這個小院主要養紅腹錦雞，也是我在研究的課題之一，需要環境相對安靜，所以不怎麽開放。”
“這裏可真好玩。”柳茵平常多喜歡宅在畫室，連校園都不熟悉，從不知道別的學院還有這種地方，一時也被驚豔住，将剛才的糾結都放在一旁。
林醉不置可否，繼續往裏面走：“還有更好玩的，帶你看看。”
一道窄門而已，擦肩而過時，柳茵聞到他身上草木的清新氣息。
就像是，某種叢林中栖息動物？她腦海裏閃過一個形容詞，嘴角不自覺浮起笑意。
意識到這個行為有點傻後，快快抛掉雜念，跟進了養殖園。
這院子從外看平平無奇，卻內裏有乾坤。
她從前喜歡看動物世界，各種絢爛色彩的動物，和親眼見到可大不相同，那些顏色好像有了生命般熱鬧，完全不會有人類認知上覺得俗豔的感覺。
當顏色到達一種質感，層次，撲面而來的只會是一種到壯烈的美感。
柳茵隔着籠子贊嘆：“哇，它羽毛顏色好漂亮，看起來跟……跟新的一樣。”
林醉被她的形容逗笑，指着其中正抖翅膀的一只：“鮮豔的羽毛除了用來在雄性之間互相攻擊的時候，增長氣勢，最重要的就是用來求偶，引起雌性鳥類注意。”
“那它們的漂亮羽毛為伴侶而生的啊。”柳茵由衷地興奮，突發感慨：“可人類居然是反過來的，不是說女為悅己者容嗎？”
“是，只有人類是例外。”林醉邊走邊給籠子裏添食添水，跟一只幼鳥互動：“如果是我，更喜歡動物的道理一些，為愛的人變得更好，是美好的事。”
那只小小的鳥兒正在蹭他的手心，他低頭看着，撓撓鳥兒的軟羽，親昵又熟悉。
柳茵被他溫柔的神情吸引，心念一動。
這麽心軟的人想必對她那個小過錯，也會不在意的吧？
想到這裏，她憑空生出一股膽氣來，也湊近蹲下身，假裝在看幼鳥，試探詢問：“林師兄，我上次……”
“嗯？”林醉疑惑的側過臉，與她對視一眼。
柳茵話到嘴邊那句“上次是個誤會”，硬生生咽了下去，眼神一亂，脫口而出：“你有沒有聽過人格分裂這種病？”
林醉被問愣住，好一會，才認真應答：“出現概率不高，短期時間內也很難求證。”
他似乎還嫌不夠準确，又虛心問詢：“怎麽？柳同學在這方面有心得？”
救命啊！她哪裏敢有心得，随便找個臺階下就這麽難嗎？
柳茵無語凝噎，只能低頭認命：“林師兄對不起，上次直播是我進錯頻道了，還有今天偷拍你照片，都是個巧合，我，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說完又連連擺手：“但是……總歸給你造成困擾，我還是要道歉的。”
一連串說完，林醉“嗯”了一下，好奇問：“你怎麽知道，我是怎麽想的？”
柳茵委屈，把憋了一天的郁悶倒出來：“碰上這種事，是個人肯定都覺得我是個神經病或者偷窺狂什麽的吧，不然你今天也不會聽到我的名字，就推脫讓你師弟來帶我。”
林醉終于忍不住，爽朗的笑出聲：“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對啊，其實這麽想也很正常，但是，就是你……你能不能不要說出去啊？”
柳茵面露期待，又覺得自己不占理還要求多，有點歉意：“我在我們系，多少還有點點名氣，要是被扒出來，太丢臉了。”
林醉拍拍塵土起身，強壓下唇角笑意：“把你供出去，不是顯得更真了嘛，對我有什麽益處？”
也對啊，那就是，他不會了？！！柳茵內心狂喜。
“抱歉，剛剛确實有課推不開，特意讓師弟先帶你來，是怕耽擱你時間，沒有躲你的意思。”
“真的啊？”柳茵高興的站起來。
她這一下起得有些猛，還有點頭暈，不小心一腳踩進濕泥裏。
林醉條件反射扶住她，兩人尴尬對視一瞬。
“……”
“沒事，先不要動。”他大步走去小屋門口引了水管來，拎起來幫她沖洗。
柳茵站在原地，猝不及防一股清涼，水流澆灌着雪白的雙足。陽光映照下，白的發光，修剪整齊的指甲一顆顆雪貝一樣擠在一起。
被那樣一雙眼睛看着，又不知道他視線落在哪，更是慌亂。
柳茵臉紅透了，忍不住蜷縮了下腳趾，縮回裙子裏：“不用了，我自己來。”
“別動，會濺到衣服上。”林醉神色如常，繞過了她的手繼續沖着，忽然問：“柳同學上次回去，是不是沒加我微信？”
柳茵懵的“啊？”了一句，沒明白。
他擡起頭來，笑了笑：“那麽珍惜的包，不讓我賠，你豈不是要吃虧了？”
她還真不記得了，是留了紙條的，可她那天跑得實在太快，回去在包裏什麽也沒翻到，大約在路上丢了吧！啊簡直錯失良機，居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了！
“那我再留一個吧。”林醉将水管順水遞她，回頭想找紙筆。
柳茵驚喜至極，想起來包裏有白紙，可一轉念，又藏在後面，把手伸了出去。
“要不寫手上？我怕我又裝丢了。”她小聲又蹩腳的解釋。
林醉走過來，拿筆的手猶豫了一下，還是低頭，輕輕在她嫩白的手心留下字跡。
一下子，呼吸近在咫尺，柳茵感覺掌心癢癢的，涼涼的。
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他低頭時，露出的一側肩頸條，利落的，柔順的弧度，透着力量感。
她鬼使神差想起昨晚上傳的畫，和林醉的臉高度适配，現在看來也許……
脖子以下是也絲毫不差的，順着鎖骨的線條往下，更是有東方含蓄之美，更清瘦，更白得有透明感……
想着，猝不及防，她出神的目光和一雙澄澈如水的眼撞上。
柳茵瞪大眼睛，像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般，心如擂鼓，鼓點越來越密！
“噗呲”一聲，她手中的水管不聽使喚的飛了出去。
午後陽光下，水花飛濺，霧蒙蒙，下雨一樣散落了兩人一身。他們就在彩虹的光暈裏，楞楞地看着對方帶着柔光的臉。
///
夏天大日頭下，被潑水不會感冒，只會狼狽，跌入谷底的狼狽。
柳茵死也不敢回憶從錦園逛奔回宿舍樓的過程，一想起來就會徹夜失眠，爬起來掐死自己，怎麽會那麽穩不住陣腳。
關于之前的誤會，林醉說不在意，可柳茵越來越做賊心虛。
她正視自己，也不全然無辜，跟林醉見了一面，兩面。心思也越來越透明，或許，她潛意識裏對林醉的确有着不同尋常的感覺。
是一種，能激發她所有感官，猶如花香對于蝶的吸引。
無形彌漫的大網，傾覆下來，無處可逃，也不願意逃。
柳茵到現在指尖還有些發癢，她對照手心裏的號碼，飛快加上微信。
沒過幾分鐘，申請就通過了，突然到，她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打招呼。
柳茵一條條删掉，最後規規矩矩敲了院系班級加名字。半小時過去，林醉一條也沒回，看來只是客氣一下。
她有些郁悶，轉而偷偷摸摸去翻林醉的朋友圈，滿足一下好奇心。
随手一刷，多是些科普文章的轉發，和平常見到的林醉印象出入很大，他明明是很健談的性子，單從線上信息來看卻寡言謹慎很多。
就像他時常笑，看起來溫和，周到，卻始終淡淡的，像随時會消散的微風。
果然，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啊……
手機忽然一連串振動，柳茵激動去查看，一顆心高高提起又輕輕放下。
是程雪的消息彈了出來：【首戰如何？見到大帥比了嗎？好看嗎？哪個段位的？】
柳茵翻了個身躺平，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将今天發生的事情，除掉水管洩漏之外的部分，大概講了一遍。
程雪同學聽完，由衷的感嘆：【又是調戲，又是偷拍，還畫澀圖，講真的，我都想替林師兄維權了，他竟然居然信了你的鬼話，不追究了？！看來，這人确實是個正人君子……】
這麽一說，柳茵也良心稍痛：【你說的對，我覺得也我沒有被冤枉……】
程雪：【承認自己的第二人格了？】
柳茵稍猶豫一下，想起了彩虹光暈下，林醉好看的側臉。
一個字一個字敲下，【不，我好像，有點喜歡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