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姑娘保重
花姑娘保重
地牢裏一片沉寂,就連平日裏話最多的陳東隅也變得沉默了起來。
他的心情很複雜,他平時在宗門受師父教導最多的便是修行之人,當心中有正氣,日行一善,知行合一。
花粉蝶行正義之事,卻未結正義之果,還害整個村受累,他同情她的遭遇,卻不恥她的所為,他很想寬慰花粉蝶說善良無罪,可是她方才想殺了他,他說不出口。
“你叫什麽來着?陳東隅是吧。”花粉蝶看了眼坐在身邊的白酉,只覺白酉實力深不可測,如今她憶起往昔,再不被心魔控制,再無傷他人的心思。
往事傾訴而出,她只覺如釋重負,就好似困住自己的枷鎖突然松了松,她自顧自的開了口,“可惜,你要借的東西已經不在這了。”
陳東隅終是從驚魂未定的情緒中出來,想起師門交給自己的任務,雖然幻蝶石已不在百蝶村,但幻蝶石還有線索,也不是沒有尋回的可能。
這是他第一次下山,若是空手而歸,豈不是辜負了師父對自己的期望。
他看向花粉蝶說:“那你還記得是誰搶走的幻蝶石嗎?”
花粉蝶沉思了片刻,她想起她那日将他救回山洞,花了好些靈力,才将他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好在第二天他就自己醒了過來,他同她說,他叫李珏,很感激她救了他一命。
花粉蝶輕輕地道:“李珏。”
她看向遠處,眼中有些落魄,她想起族人們的歡聲笑語,無奈苦笑,眼淚從臉上滑過。
這些年她渾渾噩噩,時醒時夢,原來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她有些想爹爹了,這滅族的記憶太沉重,她一個人記得,太痛苦了。
陳東隅和白酉聽到這兩個字,齊刷刷的皺起了眉,一臉複雜的看向了花粉蝶。
李珏?這個名字聽着很是耳熟,這不是臨安縣說書人口中的人人稱頌的李大人嗎?怎麽會有人這麽不要臉皮,謀劃暗害了百蝶村一村的人,還到處美化傳頌,将自己塑造的像蓋世英雄。
“雖然你方才想殺我,但是修行之人日行一善,我應承你定會尋回幻蝶石,待師父用完之後,必定歸還。”陳東隅起身,堅定的走向花粉蝶。
Advertisement
經過滅族一事,花粉蝶很難再相信人族,聽到他的話有些錯愕,但還是不信,帶着懷疑的目光說:“我能信你嗎?”
陳東隅見花粉蝶不信,從袖子中拿出匕首,眼都不眨一下,将自己左手掌心劃破,獻血潺潺流出,“我陳東隅在此立誓,定會尋回幻蝶石。”
血契。
花粉蝶看着地上的血,又擡頭看向了陳東隅。
第一次,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要同她立血契。
她接過陳東隅遞給她的匕首,劃破了掌心,同他的血滴在了一起。鮮血剎那間發出紅光,分別投入二者體內。
白酉剛要勸說花粉蝶日後少管閑事,卻被陳東隅劃破自己掌心的動作吓到,陳東隅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啊,他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血契,她還沒來得及阻止,便看到契約已成。
她倒吸了一口氣,看着陳東隅泛白的臉,一時半會兒分不清是因為他失血過多還是血契起了作用。
血契,顧名思義就是用自己的鮮血同他人定下契約,契約一成,一日未完成許諾,靈力便會每日順着血液在體內亂竄一次,靈力亂竄的痛苦好似有萬蟲啃噬,焦灼難忍。
血契一成,方才還沒感覺的左手傷口疼得他煞白了臉,他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為什麽要把口子劃拉這麽長。
“天要亮了,也該出去了。”白酉掐了掐手指,算了下時間,現在已經卯時了,再不出去,抓他倆進來的妖就要察覺他們跑了。
陳東隅點了點頭,應了聲好,看向花粉蝶,有些為難,他雖應承尋回幻蝶石,可百蝶村的滅族之仇,他一個人族卻是不能插手,他忍着手疼,道:“你随我們出去吧,你與李珏的舊怨,還得你自己從這裏出去,親手報還。”
花粉蝶聽了,無力地勾了勾嘴角,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的靈力所剩無幾,她活不了幾天了,再無力出去手刃仇人了。
脫離命簿和生死簿約束的生靈,都靠着靈力維系生命,靈力消耗殆盡,迎接他們的只有死亡。
“我時日無多,不同你們出去了。”花粉蝶輕輕道,她擡手喚出一只黃色的蝶,只見蝴蝶飛向陳東隅,落到了陳東隅身上,“就讓它替我帶你們出去吧。”
“花姑娘保重。”陳東隅又向花粉蝶行了一禮,落在他身上的蝴蝶好像聽得懂人話,知道他要離開,話音剛落,它就朝地牢出口的方向飛了起來。
陳東隅轉身和白酉在蝴蝶的帶領下離開了。
在陳東隅和白酉離開後,坐在地上的花粉蝶拿下了身上的鐵鏈,剛剛白酉走的時候,順手解開了她身上的鐵鏈。
她坐了很久,終是下定了決心,擡手掐訣輕念:“借吾魂之力,散死亡之息,聚天地靈氣。”
這是一個以魂魄為承載調動靈力的法術,用魂魄去施法,最後只能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随着咒語一出,她的身上開始散發出淡黃色的光芒,她的魂魄和軀體化作斑斑點點,漸漸消散。
這是她能為百蝶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百蝶村因她靈力潰散,死氣彌漫,就讓她用她一個人的命,讓百蝶村靈力重聚,還百蝶村一個新生。
活着的人還要活着,靈力重聚,她的兄長還能帶着其他活着的族人重建百蝶村。
死去的族人,應該已經渡了忘川河,走過功德殿,跨過奈何橋,入了輪回門,開始了新的生活。
而她化為天地靈氣,歸于天地,再無輪回。
只是可惜,沒能親眼看見李珏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白酉陳東隅在蝴蝶的引領下終于走出了地牢。
地牢外的天微微亮起,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知是誰施了術法,百蝶村同昨天晚上比,有了不同。那股割人皮膚的陰森的邪風消失殆盡,那層若隐若現的薄霧也無影無蹤,枯敗的草好像綠上了幾分,地上還長出了新芽。
陳東隅感覺體內的靈力到處亂竄,疼得讓他走不動路,他擡手拽住了白酉,還沒來得及說話,腦袋疼得一片空白,只覺周圍天旋地轉,下一秒就失去了知覺。
走在前面的白酉感覺到陳東隅拽住了自己的衣角,她剛要回頭問他幹嘛停下,卻感覺拽住衣角的手越來越松,回頭便看見陳東隅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