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考試

第14章 考試

因為接下來還有舞蹈動作,所以他先做了幾個拉伸動作,開了開韌帶,然後才開始第一個動作——劈叉。

劈叉可以展現一個人的柔韌性,衆所周知,柔韌性對于舞蹈而言非常重要,因為很多舞步沒有極好的柔韌性幾乎沒法兒完成。而男人的柔韌性通常又會比女人差一些,而這也是宋知時想第一個對老師展示的內容。

劈叉分為橫劈叉和豎劈叉兩種,即便多年沒有練習,宋知時也能輕松做到。

僅僅幾個動作,朱芳婕就眼前一亮,知曉眼前這個小夥子确實是有真本事的。

然後宋知時又展現了一些腿部動作,伸展、射擊、打開、屈伸、擡腿、踢腿和劃圓圈等動作,還有各種舞姿的跳躍、旋轉和轉身,各種舞步和連接動作。

他身材纖細,舞步輕盈,高高躍起也能輕巧落下,即便是完全不懂舞蹈的外行看了,也忍不住連連點頭。

朱芳婕卻看出了一些貓膩,眉頭逐漸皺了起來。

宋知時渾然未覺,在得到了李逢春的允許後,他開始了自己的正式表演。

宋知時選的曲目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

這首曲目對他有着特殊的意義,因為這是奶奶在他面前第一次表演的舞蹈。

同時《天鵝湖》是世界上最出名的芭蕾舞劇,也是所有古典芭蕾舞團的保留劇目,講述了王子齊格弗裏德在天鵝湖捕獵天鵝時,意外遇見被魔王羅特巴特施咒的公主奧傑塔。奧傑塔白天是天鵝,晚上是少女,兩人的相戀受到了魔王羅特巴特的重重阻撓,在經歷許多磨難後,最終王子和公主走向幸福生活的故事。

但其實《天鵝湖》有兩個版本,在第一個版本中,王子齊格弗裏德被幻想迷惑,永生失愛,所以結局是悲傷的,而宋知時就選擇了演繹這一段。

作為男芭蕾舞者,臂力至關重要,在雙人芭蕾中,常常會有托舉類的動作。比如在《天鵝湖》第四幕中,王子跟公主的獨舞裏就有很多托舉類的動作。

宋知時沒有舞伴,表演男性角色很難讓他出彩,所以他讨巧地選擇了公主奧傑塔的角色。

沒有音樂,沒有舞伴,沒有舞鞋,在這個簡陋搭建出來的臨時舞臺上,宋知時時隔多年再一次表演了《天鵝湖》。

他在心裏給自己打了節拍,深呼吸,再度睜開雙眼,呈現在衆人面前的就不再是人民群衆宋知時,而是被魔王挾持的公主奧傑塔。

宋知時忘卻了當下的煩惱,伴随着腦海的音樂,點起腳尖在舞臺上跳躍、旋轉。

他思緒也随着舞蹈越飄越遠,兒時的回憶湧上心頭。

他的奶奶阮裕瑩出身前朝一個貴族家庭,童年時期被家庭教師發掘出舞蹈天賦,開始了舞蹈的學習之路。

15歲那年,初到法國的阮裕瑩,一舞名動巴黎,被西方觀衆譽為“東方精靈”,後來她一人獨自前往丹麥求學,在那裏遇見了自己一生的摯愛,也就是宋知時的爺爺宋清榮,兩人一見鐘情,很快就墜入了愛河。

消息傳回國內,阮裕瑩的父母非常生氣,他們早就為女兒定下前朝軍機大臣的孫子為女婿,根本看不上宋家的商賈身份。

但學習到先進思想的阮裕瑩只想沖破封建禮教的壓力和束縛,奔向屬于自己的愛情。

殊不知,宋氏家族其實是另一個陷阱。

婚後,宋老太爺不再允許兒媳婦抛頭露面,阮裕瑩被迫折斷了羽翼,從此待在家裏成為了一個标準的少奶奶。

獨子的出生讓阮裕瑩很失望,她一心想生養一個女兒繼承自己的衣缽。可惜身體羸弱的她,再度生育會非常艱辛。

16年後,長孫女宋知意的出生讓阮裕瑩又看見了希望。她拖着高齡的身體開始教宋知意學習舞蹈。這樣的生活讓郁郁寡歡多年的阮裕瑩重新燃起對舞蹈的熱愛,然後是宋知音和宋知時。

宋氏三姐弟基本都是從五歲就開始學習古典芭蕾,其中宋知時雖然是男孩卻是先天條件最好的一個,也是學習舞蹈最久的一個。

蓋因兩個姐姐受家族輿論的壓迫,不能外出觀看演出,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演。除此之外,她們還要學習管賬刺繡等技藝,時間久了,對舞蹈慢慢也就生疏了。

但沒人敢管宋知時啊,畢竟他可是宋家大房的獨子。

阮裕瑩背着家中族老偷偷教宋知時跳舞,這也成為了祖孫兩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每每跳舞時,宋知時總是能忘記各種煩惱:古板的先生、煩人的課業、谄媚讨好的下人……

慢慢地,他開始愛上了舞蹈,只要四下無人,他就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宋知時十歲開始,阮裕瑩的身體就每況愈下,運動開始沒多久,她就過世了,這只漂亮的東方精靈,終究還是折在了庭院幽深的大宅院裏。

宋家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逐漸走下坡路的。

家庭的巨變、親人的離世,被迫遠走他鄉,又“嫁”給一個陌生男人,宋知時的人生像脫離軌道的列車,向着一望無際的深淵駛去,他努力想掙紮,卻一次又一次被命運擊倒,他……掙脫不了時代的束縛。

舞蹈到這裏變得激烈,公主的無路可逃和絕望被宋知時演繹地淋漓盡致,他內心的苦悶與公主的悲傷不由自主地融合在了一起,哪怕他在技巧上仍有瑕疵,卻依舊深深吸引着四位老師的目光。

表演結束,宋知時忐忑地等着幾位老師的宣判。

三人沒有說話,一致看向朱芳婕。

朱芳婕沒有針對宋知時的表演做任何點評,只是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我們這裏不能表演這個。”

李逢春笑吟吟地打了個圓場:“小宋是吧,你出去吧。”

宋知時惴惴不安地出去了,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走,四人對他的去留立刻展開了激烈地讨論。

李逢春一臉激動:“這是個好苗子啊,關鍵是他受過專業的訓練,咱們文工團就缺這樣的好苗子。”

李明惠是曲藝隊隊長,對于這種需要童子功的技能再了解不過,因此十分贊成李逢春的話。

崔大副則不以為然,他把今天在門口發生的事情告訴三人,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同意,這個宋知時就是個定時炸·彈,要是被人民群衆舉報,咱們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朱芳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說怎麽辦?”

崔大副随口說道:“招幾個身家清白的小姑娘,多練個幾年不就成了?”

朱芳婕冷笑一聲:“可咱們是一個熬資歷的地方嗎?沒有真本事拿什麽表演?”

不知道為什麽,崔大副第一眼看見宋知時就發自內的不喜歡他,見朱芳婕跟他還杠上了,心裏急了嘴巴也快了:“本領可以培訓嘛。”

朱芳婕睨了他一眼:“你來幫我培訓?”

崔大副眼看說不過對方,就開始陰陽怪氣了:“只有教不好的老師,沒有學不會的學生,朱隊長不會是看人跳得還不錯,想直接摘桃子吧,畢竟這樣下次演出直接省了多少事兒了。”

朱芳婕像是抓住了什麽,嘴角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看得崔大副心有戚戚。

“是啊,有這麽好的苗子來了我們舞蹈隊,我是開心得不行啊,這麽好的桃子,崔隊長你想要還撈不着吧。”

在一旁喝茶的李逢春體會出了朱芳婕的意思,他們相識多年,他還是第一次她跟人針鋒相對、咄咄逼人、寸步不讓,可見是真是看上這小夥子了。

他放下手裏的茶杯,杯子磕在桌上發出輕微的細響,朱芳婕跟崔大副同時停戰。

李逢春一臉嚴肅地對三人說:“我實話告訴你們,這個宋知時是我老戰友下屬推薦的。如大副所言,他确實家庭成分不好,但是不妨礙他的水平擺在那兒呢,也正是因為有這個問題,才讓他接觸到了咱們都接觸不到的東西。”

“別的我不敢說,就他接觸的那些舞蹈教學資源,整個河洛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做到!”

這話李逢春說得極重,在場三人哪能明白,團長就是起了愛才之心,一定要把人留團裏,具體去哪個隊都無所謂。

崔大副還是不服,梗着脖子犟:“他爺爺是資本家,咱們是無産階級,不能用他。”

這時候連李明惠都看出不對勁了,勸他:“大副啊,人家爹是烈士你咋不說?”

崔大副冷哼道:“爹是爹,爺是爺,怎麽能混為一談。”

李逢春微惱:“大副,你啥都好,就是腦筋太死了,人要學會靈活變通。”

“再說了,這舞蹈隊目前還是芳婕做主,讓她來說,這個人選是要還是不要。”

朱芳婕強硬地開口:“我要他!”

她在宋知時身上看到了一種光芒,她清楚地知道對方不屬于這裏,或者說不能只停留在這裏,如果有一天對方要飛翔,那她願意做他的墊腳石,助他一飛沖天。

她感覺如果自己錯過了宋知時,這輩子都要在悔恨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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