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絲雀(4)
第40章 金絲雀(4)
送走了韓餘何,蘇宴回到主宅中,此時已經是傍晚六點了。
蘇宴坐在沙發上看着牆壁發呆,沒過一會兒,李嬸來喊他:“蘇少爺,飯菜已經好了。”
像秦家這種底蘊深厚的大家族,世世代代掌權者居住的祖宅中都有不少他們信任的傭人,陳叔和李嬸便在其中,他們從秦老爺子還沒過時前就在了。
其實原來還有更多人,但是秦予洲住進來後,把曾經親他大伯、對他和他母親落井下石的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幾位曾經幫助過他的和善之人。偌大的主宅只有這些人肯定是不夠的,但是剩下的都是之後招進來的新人。蘇宴也是把陳叔李嬸這些人當成是半個長輩來尊敬。
李嬸見蘇宴還是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着急道:“少爺快去吃吧,飯菜都要涼了。”
“我想等阿洲,李嬸您先去吃吧。”蘇宴轉頭,用那雙偏圓的桃花眼看着李嬸。
“哎。”李嬸無奈,“少爺他剛剛說今天不吃了,小蘇少爺你就別等他了。”
他們算是看着秦予洲長大的,習慣了叫他少爺。
其實他們這公館裏幾十號人都看得出蘇宴對秦予洲情根深種,蘇宴雖然出身煊赫但是脾氣軟、性格好,一點架子有沒有,更別說他這長相,哪個上了年紀的人看了會不心軟?所以看多了,反而越發心疼這孩子。
不好讓李嬸為難,蘇宴就先去餐廳了。但是他也沒動筷,就盯着牆壁上的鐘表看。
等時間從六點轉到了七點,他起身把菜拿進廚房裏。廚房裏已經沒人了,他一個人安靜地把菜加熱後又重新擺回了桌子上。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他聽見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鞋底踩在光滑堅硬的大理石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聲聲都擊在蘇宴心上。
他擡頭看向門外,等了一晚上的人終于來了。
他一米九幾的身高将頗為古老的宅邸中的燈光遮住了大半,長眸冷淡地看向蘇宴:“不會讓你別等麽?”
Advertisement
蘇宴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卻不知道如何說,他總是這樣嘴笨。
他只能拿起桌上的桂棗山藥羹,局促地說:“湯有些涼了,我去熱熱。”
說着他就要拿起湯盅往廚房走。
秦予洲因為早年流落在外,又為了報仇,經常就是用年輕的身體去苦熬,為此留下了許多病根。他經常胃疼,也總是失眠,他自己不怎麽在意,蘇宴卻總是為此操心。
蘇宴剛站起來,手腕卻被秦予洲牢牢扣住,他力氣很大,蘇宴絲毫動彈不得。
“不用了,就這麽吃。”他聽見秦予洲這樣說。
“哦,好。”蘇宴有些木地點頭。之前熱過了,這湯其實現在的溫度也不算太涼。
謝亦把湯盛出來到小碗裏,遞給秦予洲:“你先喝點墊肚子,李嬸說這個很暖胃。”
秦予洲卻把湯推到一邊,說:“不用顧我,你自己吃。”
蘇宴有些急了,秦予洲已經有兩天沒怎麽吃過晚飯了,過幾天他又要去c國那邊出差,一去就會半個月,那裏東西他更吃不慣。
“多少先吃一點吧,我還不餓。”蘇宴小聲地說。
秦予洲看着他那低着頭,只露個烏黑發旋的腦袋,忽然笑了一聲。
蘇宴擡頭,疑惑地看着他,眼中還有些許忐忑。
“又是燙傷手,又是不吃飯,指望你家裏人看了心疼,又過來給你撐腰?”他略一擡眉,聲音是低沉又性感的好聽,但語氣中卻透着說不出的惡意。
蘇宴邊聽邊逐漸睜大眼睛,最後眼眸瞬間黯淡下來,白皙的小臉憋得通紅,又不知該說什麽。
然後他又緩緩地、把頭低下去,久久都沒見他說話了。
空氣中傳來細小的抽噎聲,很小,也很小心,似乎生怕別人察覺,但是在這寂靜得只有指針轉動的聲音的餐廳中卻并不難發現。
秦予洲起身,朝蘇宴那邊走過去,冰涼修長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臉直接擡起來對着他。
于是他就看到了一張哭花了的臉,臉上都是淚水,眼皮很薄的雙眼沒哭一會兒就有些紅腫了。
蘇宴掙脫了秦予洲的手,胡亂用袖子擦拭雙眼,但這除了把他的眼睛擦得更紅之外毫無意義,他的眼淚根本止不住。
自從七歲時被确診輕微自閉後,蘇家人本來就把他當心肝疼,那之後更是把他護得如珠如寶,生怕他有一點點的不高興。都說孩子不能溺愛,要鍛煉,但是蘇宴他心裏生了病,情況特殊,那些所謂的挫折鍛煉只可能起到反效果。
蘇家人想着,反正他們蘇家家大業大,不就是用來護着子女的麽?就算蘇父蘇母走了,也還有蘇行護着。對他們來說,已經做好了寵蘇宴一輩子的打算,這對蘇家來說也并不難。
蘇家人的溺愛和過度保護,加上蘇宴本身自閉後造成的遲鈍,以至于他的的各方面心理承受能力其實并不如同齡的青年人。
其實從看到姜烨的那一刻開始,蘇宴就很難受了,再加上後面的各種事情,他一直強忍到現在,此時卻是真的忍不住了。
秦予洲靜靜地看着蘇宴抹眼淚,抽噎,想止住眼淚卻又無法停止的模樣,看着他那張哭花了眼卻依然堪稱靡麗攝魂的臉,長眸中的冷色似乎也越發越深了。
他直接拉住蘇宴的手腕,蘇宴在止不住的抽噎中被他拖上樓梯,踉跄着跟他他走。走上樓梯,又走到向陽的主卧,秦予洲毫不收力的開門讓厚重的門在牆上傳來沉悶又巨大的聲響。
最後秦予洲把蘇宴拉到床邊,蘇宴正對着他,瞪大的圓瞳中還帶着一絲瑟縮和茫然,秦予洲單手一推,他就往後跌撞地倒在柔軟的床褥中。
秦予洲偏頭,随手拉扯掉領帶。
……
雖然他們之間的關系,一直都是蘇宴是主動方,而秦予洲總是不冷不熱,有時甚至能說得上厭煩。但是在這件事上卻正好相反,雖然蘇宴說愛秦予洲,但是他卻總是抵觸這事情的。
秦予洲卻頗為熱衷,而且堪稱過度,可蘇宴卻從裏面感受不到愛,只感受到了發洩。秦予洲似乎只是把他當成一個這樣工具。蘇宴總是心裏和身上都很疼,但是他也只是皺着眉,疼得狠了,便小聲地流着淚。
但是今日卻有些不一樣,以前的蘇宴哪怕不喜歡,但卻總是順從秦予洲。今天他卻難得表現出了抵觸的情緒,他用手按着秦予洲的胸膛,又着急又無助地用哭腔小聲地對他說:“你先去、先去洗澡……”
秦予洲一頓,随後便明白了蘇宴介意的是什麽,但是他只是輕聲嗤笑一聲,沒有理會他的要求。
……
漫長的一夜似乎在快要拂曉時才結束,一晚上蘇宴總是在哭,秦予洲有時候也會在想這人怎麽能那麽愛哭,那麽多眼淚又裝在哪裏。
蘇宴直接把眼皮很薄的挑花眼哭成了核桃,因為有些脫力,意識也幾度模糊,他覺得過了快一個世紀這場過度的索取才結束。他看着微微透過窗簾的縫隙而有些泛藍的天空,像是松了口氣。
他的眼皮沉重得像是有人在用力拉扯一樣,感覺随時都能睡死過去。但是他又覺得懷裏很空。他看了眼好像睡着的秦予洲,又慢慢地挪到他身邊,将臉貼在他的手臂上。
哪怕不久前還在哭泣,到後面喉嚨都很難出聲了,但是此時卻又像小動物一樣渴望貼貼自己的主人。
真是……記吃不記打。
秦予洲狹長的雙眼睜開,靜靜地看着在他視角中低着頭,只剩個後腦勺的蘇宴,随後又閉上了眼。
…………
快日出了才睡,體力又耗損過度,今天蘇宴成功地沒有起來,臨近下午他才悠悠轉醒。
此時他身旁的位置早已一片冰涼,秦予洲已經離開很久了。
蘇宴先是有些失落,随後胃裏又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痙攣,是對他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吃飯的抗議。
蘇宴只覺得心裏泛起了一陣陣委屈,随後他的房門被打開,姜烨從門後走了出來。
蘇宴對他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感到驚訝,姜烨卻像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似的,勾唇笑道:“秦董讓我現在這裏等他。”
他倚在門邊,看着在床上坐起,脖子上還都是深重痕跡的蘇宴,又語帶笑意地說:“聽說你昨天到現在都沒用飯,要不要我叫人給你弄點吃的?——你現在應該下不來吧?”
“不,不用了。”蘇宴搖頭,但是姜烨卻壓根沒理會他的拒絕,直接轉身就去叫人了。
蘇宴看着被打開的房門,想到姜烨玩味的眼神,他又忍不住眼淚往下掉。
他知道秦予洲的情人很多,但是能讓秦予洲帶回來的卻并不多。而姜烨像是獲得了更大的自由度,他甚至能随意進出主宅,這似乎也昭示着秦予洲對他的與衆不同。
也不奇怪,畢竟姜烨真的很像那個人。
那個人,顧若謙。
顧若謙就是秦予洲以前喜歡的那個人。四年來,秦予洲的身邊,除了他蘇宴是死乞白賴地跟着的之外,秦予洲的其他情人,其實都是因為像顧若謙才被秦予洲選中。
顧若謙長相算不上頂好,清俊而已,但是是那種看了就讓人很舒服的長相,氣質也很幹淨溫潤。
秦予洲找的那些人,未必是整體感覺很像他,可能只是某部分。有人眼睛跟顧若謙很像,有人嘴手跟他很像,而姜桦像的,則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