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母後惦記他

第12章 母後惦記他

“娘娘,不把七殿下叫回來嗎?”鴛禾看着那遠去的單薄身影出言問道。

江微瀾微微搖了搖頭,覆上手腕的銀镯:“随他去吧。”

案幾上還隐隐露着一角紅紙,是幾家姑娘的生辰八字,今日拿來是為着同諸位皇子定親的。

若是有心争奪皇位,如何只靠着江家的勢力。

再者說如今他也到了該訂婚的年紀,早該相看幾家蕙質蘭心的世家小姐定下親事,若是将來有個什麽還能多加照應。

她願看在狼牙墜的份上,将他當做幼弟來看,好生照拂,可兩人也終究是共謀大于情分,他這般小性子是不利于兩人謀權的。

她本意今日同淩錦禦好生商議這一事,可他走的實在快,江微瀾難免有些淡了心思。

照着他方才那副孩子氣的模樣,今日這事怕是商議不成,還是緩一緩再說為好。

一股淡淡的葷香傳來,身旁的帷簾被李蘭亭只手挑開,托盤上赫然是一碗撇去油花的雞湯。

她不喜食葷腥,這些時日她時常是看折子到後半夜,但李蘭亭還是叫禦膳房那邊煨了一盅雞湯來。

人參黃芪等藥材雖是滋補,味道極為濃烈,江微瀾向來對這些氣味敏感,素不食這些氣味大的東西,連帶着葷腥也是如此。

李蘭亭專程囑咐禦膳房那邊放了榛蘑以蓋住藥材味,如今那碗清亮澄黃的參湯中飄着幾顆枸杞,就這麽呈到了她的面前。

“娘娘,用些參湯吧。”李蘭亭出言道。

江微瀾只看了一眼,輕嘆了一口氣還是端起了瓷碗,像是下意識的道:“錦禦今日來的匆忙,許還沒有用膳,送一碗到紫雲殿去吧。”

江微瀾自己都還未反應過來,這話便脫口而出,仿佛剛剛的不愉快也一消而散。

她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李蘭亭卻是看出了她的顧慮。

江微瀾是北辰最為年輕的太後,這般小的年紀若是想在此等高位站穩腳跟,光有江家的支持是不夠的。

三年的時間,李蘭亭這些身邊人最是知曉他為此付出了多少。

她既然未曾做錯什麽,也只是出言逗了這不識趣的孩子幾句,怎該她耐着性子去哄。

李蘭亭頗為善解人意,只道:“妾明白,只是娘娘多少也要用才些,這雞湯是七殿下送來的方子,同往常禦膳房送來的是不一樣的。”

太後娘娘面前,李蘭亭從不摻假。

太後娘娘日日為國事操勞,太醫只說虧損了精力,是該慢慢補回來的。

可奈何娘娘當真是清心寡欲的谪仙,湯藥苦口,她總是推脫不肯喝,再說什麽雞鴨肉湯,山珍海味,她更是不願沾染葷腥。

七皇子為此也是沒少下工夫,這盅雞湯炖出來。味道果真淡下許多。

“他倒是用心,”聽她這麽說,江微瀾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李蘭亭只微微垂首,“給他送去一碗,想來他還餓着。”

淩錦禦是恩公之子,兩人如何能因着這等小事生了嫌隙。

“妾知曉了。”饒是李蘭亭不茍言笑,眼下臉上也出現了一絲笑紋。

以往娘娘可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如今按着七殿下的法子添了些藥材進參湯,娘娘聞着味道淡了許多,總算是肯喝些,好補補身子了。

否則日日看着娘娘操勞,身為娘娘身邊的尚儀卻不能讓娘娘身體安康,實在是失職。

鴛禾笑着道:“娘娘處處想着七殿下,也當真是七殿下的福分。”

……

那邊三皇子得了準許,方邁了步子進來:“兒臣拜見母後。”

“可是朝中又有了什麽事?”江微瀾長睫掀起些看着他。

淩蘇梁道:“回母後的話,江南那頭的百姓作亂,不肯燒屍,如今已有不少百姓染了瘟病。”

瘟疫,又是瘟疫。

“哀家不是早就吩咐了下去,屍身燒不淨必定會引發瘟疫,若有百姓鬧事該好生安撫,安撫再不成也不該由着他們,”江微瀾将那串瑩潤的手钏置在桌案上,眉眼中難得不悅,“江南官員辦事不利,事後罷免。”

以往宮中不論有什麽大小事宜來叨擾她,她都是一副溫和的好性子。

如今因着江南水患一事動了肝火,想必瘟疫一事當真不容小觑,否則太後如何能這般。

“兒臣知曉了,母後莫要再氣,還是想辦法應對瘟疫為好。”淩蘇梁從衣襟中抽出張絲絹,其上似乎還透着點點墨跡,不知是哪家權貴傳于的密函。

江微瀾微微阖上了些眸子,瞧着當真是疲累極了:“将屍身燒幹淨,無恙的百姓遣去臨地,艾熏火烤總是管用的,定不能叫瘟疫再擴散開來,免得齊淵國那邊趁虛而入。”

慈寧宮有一小小盆景,還是不知是哪的官員谄媚送來,在靜谧的室內充斥着滴滴答答的水聲。

淩蘇梁看着那張臉默了良久,後還是笑笑将那張布了字跡的絹帛:“都說母後年齡尚小,可如今這副模樣還真是有幾分太後監國的樣子了,難怪父皇這般放心的将朝政交付與你。”

江微瀾沒有回應他的話,只凝神看着桌案上那張密函。

密函上赫然是參奏她的話語,什麽太後同七皇子這等肮髒的血脈如何勾結,兩人又是如何将先帝謀害至死。

江微瀾對着他有些飄忽不定的眸子沉聲道:“真是無稽之談,想必這封信是禦史臺李家那邊的。”

她不是在詢問他,江微瀾肯定極了。

能像這般胡編亂造宮闱之事的,也只有如今為着女兒處境心急的李家,可李禦史不會這般突然。

誰要公然同丞相府作對?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母後的眼睛,”淩蘇梁灑笑道,“只不過李家可未打算叫母後發覺此事,只想着暗中靠兒臣将此事鬧大,到時母後在宮中的名聲毀于一旦,便再無翻身的可能。”

“這般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到哀家的頭上,不會是只憑朝中那幾張老臣的嘴吧。”

江微瀾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可笑意卻不達眼底,無端叫人生出幾分懼意來。

太後娘娘最是良善至極,可他卻覺着,面前這位母後可不似瞧上去那般面善。

淩蘇梁頓了頓首,輕嘆一口氣道:“沒錯,光憑着李大人那張老嘴如何能讓母後倒臺,母後雖如今在朝中的根基不穩,可好歹還有丞相府坐鎮,哪裏是他們動動嘴皮子就能撼動的……”

江微瀾不語,單這麽靜靜地看着他。

聽他停頓片刻複又開口道:“母後是聰明人,理應知曉兒臣這話是什麽意思,如今母後不被朝臣看好,地位已是岌岌可危,兒臣想要母後的支持,我們互利互惠如何?”

*

紫雲殿。

淩錦禦不自覺的覆上了腕上纏繞着的白紗,眸中多了幾分暗色。

殿外像是來了人,他聽着景舒道:“勞煩姑姑跑一趟。”

淩錦禦眸中的陰霾一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明朗:“可是母後叫姑姑來?”

李蘭亭身後的侍女将小盅呈了上來,她道:“正是,太後娘娘惦記着殿下,殿下今日來得急,娘娘囑咐妾為殿下送參湯來補。”

景寧朝着女官行上一禮,旋即接過那盅雞湯進了殿。

“母後可用了些?”聞得出這盅雞湯的藥材味卻是淡了許多,淩錦禦便知曉她是同禦膳房那邊知會了。

李蘭亭微微颔首,道:“殿下這主意甚好,娘娘吩咐妾給殿下送來,而後用了一碗。”

“殿下可要快些回去,畢竟也是娘娘的心意,涼了可就不好了。”盈桐彎了彎眼眸,出言道。

雞湯以小砂盅送來還是溫熱的,淩錦禦攪動着那碗雞湯,瓷勺同碗底相碰的清脆聲響響起。

母後待他是極好的,再如何都是為他好,他自該好生報答。

這般想着,淩錦禦眸中帶了幾分光亮,“你可還記得本殿先前捉到的那只銀環?”

銀環蛇最是毒,若是不慎被它咬上一口,怕是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

可他最是會訓蛇,他想着母後定然會喜歡這等小寵。

景寧會意,去殿內将那只竹籠交到他手上,看着他前不久捉到那只豢養在編絲細竹籠中的小蛇,淩錦禦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它最會博人喜愛。”

景寧眨了眨眼,問道:“殿下要它做什麽?”

“景寧,貓兒狗兒的小寵該如何抓着主子的心?”淩錦禦提起那只精細的小籠子,透過縫隙看着籠中那只朝着他嘶嘶吐氣的小蛇,唇角微微勾起。

景寧不明白他為何這般問,但還是不假思索的道:“自然是乖巧護主。”

淩錦禦搖了搖頭,擡眼看着他,這才道:“乖巧護主如何能算,本殿還要多多體恤母後才好……”

窗外夏雨淅淅瀝瀝,順着檐角滴落在地。

眼下本該是黃昏時節,天邊因着陰雨,低沉的壓下一層暮霭。

慈寧宮那邊方傳來消息,說是裴尚書冒着雨前來,是有朝中要事要同太後商議。

淩錦禦正是喂着那只銀環,方一聽聞此事,握着竹籠的長指微微蜷緊:“這些時日兵部事務繁多,裴大人竟還能走開?”

景寧未覺出有什麽不妥,下意識答道:“聽娘娘身邊的女官說,還是太後娘娘召見的裴大人,娘娘發了話,裴大人哪有不來的道理。”

景寧這話一出口,才見着自家主子臉色愈發不善。

那張原本稚嫩與冷淡交織在一起,看着極為違和的臉上愈發陰沉:“裴尚書難道不知曉如今母後的聲譽成了如何?”

這些時日流言愈發過分,母後一心為家國,卻總有人拿着這些莫須有的事來敗壞母後的聲譽。

若裴寂涼在乎名節知曉分寸,就不會這個時間來母後的寝宮議事,只會平白的讓人捏了把柄說嘴去。

“随本殿去面見母後。”淩錦禦将那只小竹籠攏進了袖口,凝聲道。

慈寧宮正是一片茶香袅袅,溫熱茶汽驅了人身上沾染的潮氣,淡淡的茶香叫人身心都舒坦了許多。

“臣請太後娘娘坤安。”裴寂涼朝她俯身一禮。

江微瀾未言語,打量着地上端跪着的身影。

裴寂涼永遠都是這幅有禮的模樣,他生的俊美,如今又是做了兵部尚書,也難怪人說媒婆要将他門檻踏破,也不知哪家世家小姐最後能有這等福氣。

“免禮,”江微瀾将那盞茶推到他的面前,開門見山的道,“你也知曉今日哀家叫你所來何事,哀家想聽聽你如何想的。”

裴寂涼早就料到她這般問,從懷中抽出一張宣紙遞與她:“娘娘不妨先看一看這張紙上寫了什麽。”

兩人幼時便一起被丞相府李夫子教習,外界相傳的青梅竹馬也并非空穴來風。

那張密密麻麻的宣紙她只随意掃了兩眼,單裴寂涼一個眼神。她便知曉此刻他在想什麽。

“可你要知曉,倘若這皇位換太子坐,以他的心計與手段又當如何?”江微瀾将那張有些泛潮的紙張折起,淡聲道。

若是這位子給了太子,以太子一黨那邊,定然會為着以絕後患不會放過淩錦禦。

“皇權争鬥向來如此,九子奪嫡成王敗寇。”裴寂涼微微搖了搖頭。

這話沒錯,江微瀾并不反駁,他看向她的眸子有幾分不解:“臣原以為足夠了解太後娘娘,卻未曾想娘娘當真是對七皇子青睐有加。”

他知曉江微瀾心思不在後宅院,将來必定抱負遠大。

可她若是真想把持朝政,何故要選淩錦禦這等阻礙最是大的皇子,裴寂涼愈發看不明白。

倘若江微瀾想要提皇子登上帝位,這人并非淩錦禦不可,五皇子六皇子是成為傀儡皇帝更好的人選。

“他最是乖巧,”江微瀾頓了頓,“哀家喜歡乖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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