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夏草

第7章 夏草

嗯?宋瑩疑惑:這個反應……跟茱萸可不太一樣呀。

這時香橼也走了過來,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夏草的後背:“不都說了叫宋瑩,你是耳背了嗎?”

宋瑩摸摸被夏草松開的手腕:啧,勁兒使得挺大呀。

夏草緩緩神:“你是今年小選進來的?”

宋瑩點點頭。

“之前是哪個宮的?”

宋瑩回答:“我之前在針線房當差。”

“針線房不都是年老的宮女嗎?你一個今年新參選的,”夏草頓了頓,接着說:“長得也不錯,怎麽會去那裏?”

宋瑩解釋道:“小選完我就生了一場病,在家養了兩個月才進宮,然後就被分去了針線房。”

夏草整個人驀地呆住。

香橼用手在夏草眼前晃了晃,看着她毫無反應的樣子,狠狠拍了她後背一下,把夏草驚醒:“你這是怎麽了?被嗆傻了?”

夏草回過神來,說:“沒……沒事,我就是挺意外的,前頭挪走的連翹……不就姓宋嘛,這新來的一個妹妹,居然也姓宋,可真是巧。說起來你既接了連翹的班,也應該改叫連翹才對。”

香橼有些生氣。當初她與連翹,連翹與夏草各自交好。既交好,夏草怎麽能眼看着“外人”頂了連翹的差事?且當初連翹挪出去的時候,德主子也發了話,要連翹病好了再回來,這點夏草是知道的。

香橼一貫不會與人吵架,此時就算生氣,也只能埋怨地說道:“你是沒睡覺困糊塗了嗎?”她看了宋瑩一眼繼續說:“宋瑩就是臨時過來幫我給娘娘做年禮的,之後還要回針線房……德主子讓連翹病好了就回來的事,你忘了?”

宋瑩乖巧地點頭表示确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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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草給自己圓場:“你說的是,我真是困得腦子都漿糊了。說起來,你最近打聽到沒有,連翹的病好了沒?”

香橼盯着夏草:“從連翹搬走後,也沒見你問她一句,今兒怎麽突發善心想問了?”

夏草被哽住,暗自責怪自己為何提了這麽個話頭,趕緊說:“我只是單單沒有問你罷了,你怎知我沒有問別人?”

香橼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壓根沒問過,嘲諷道:“你不問我還能問誰?問老嬷嬷嗎?她老人家可還問過我,納悶你以前跟連翹那麽要好,怎麽在她病後卻不聞不問的。”

夏草慌亂地解釋:“難道我非得問你倆才行?”說完趕緊低頭喝湯。

香橼繼續盯着夏草,直讓夏草把整個臉都埋在了碗裏。

我滴個乖乖,真看不出來,這夏草的臉挺小的呀。宋瑩在旁邊看戲看得不亦樂乎。

香橼轉頭看向宋瑩,宋瑩立即擺出一臉無知無覺的樣子。她不想再搭理“沒良心”的夏草,拉過宋瑩的手回到兩人的鋪位邊,翻找明天要穿的厚衣服。

夏草有心想問宋瑩一些問題,但是又怕香橼抓着剛剛的事不放。她自己在桌邊坐着,只覺得屋裏的氣氛沉重得很,憋得待不住,說了一句“我去百合姐姐屋裏坐一會兒”,然後就快步離開。

香橼看夏草離開,嘆了口氣。

宋瑩小聲地說:“香橼姐姐,你還好嗎?”

香橼邊擺弄衣服邊說:“我沒事。”

話裏明明還帶着氣。

宋瑩想了想說:“香橼姐姐,我知道我是臨時調過來幫忙的。要說我沒想過留在永和宮,那絕對是謊話。”

香橼放下手裏的衣服,看向宋瑩。

宋瑩接着說:“對宮女太監而言,要說這宮裏最好的去處,自然是主子身邊了。我來之前就想着,要是能一直留下來就好了,至少不用像在針線房那樣,每天起早貪黑的做活……”——并沒有,她在針線房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滋潤。

香橼想到了自己的姑姑。她的姑姑就是在禦用針線房做宮女,每日操勞不停,還不到40歲,眼睛就看不見了。

宋瑩看到香橼神色動容,最後說道:“不過能不能留下來,那都是主子說得算的。咱們做奴才的,只專心當好差便是了。”說完,低下頭擺弄自己的衣服。

香橼越發覺得宋瑩懂事,人也實在,有心想要指點兩句,于是說道:“你夏草姐姐……”想了想,又覺得直接說不好,改口道:“你若是有什麽忌口的,趁早跟膳房說。平日裏除了膳房,別人給的東西不要随便吃。”

宋瑩問:“姐姐,你的意思是……”

香橼趕緊找補:“我沒什麽意思,就是咱們在主子面前伺候,可不能随便吃東西,若是有了異味,可不得惹主子厭煩嘛。”

宋瑩點頭。

這是香橼第二次在她面前提到“吃”的問題了。

第一次是與連翹有關,香橼說連翹吃錯了東西,得了瘾疹;第二次就是剛剛,雖然話沒說完,但是她确實提到了夏草的名字。

啧。

宋瑩內心的小人翹着二郎腿砸吧嘴:不過是一個四人間的後罩房,住在裏面的宮女就分成了好幾個派別,彼此之間互相猜測忌憚……果然是會吃人的深宮……

如今在這屋裏住的幾人,宋瑩都見過了。

香橼性格略懦弱,但是為人還算仗義,她與連翹非常要好。宋瑩若是憑借女紅留在了永和宮,必定要頂替掉連翹的位子。香橼若是知道了宋瑩的打算,肯定會想辦法阻攔。

茱萸性格高傲,嘴下不留人。昨天說讓宋瑩讨好香橼然後留下來的話,也不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日後有機會倒是可以跟她交流交流。

最後是夏草。聽香橼話裏的意思,夏草以前跟連翹的關系應該還不錯,但是連翹走後,夏草卻連問都沒問過,未免過于冷漠了。當然也可能是夏草為人比較“現實”,這樣的人,反而很好“買通”。

只有一點讓宋瑩很是疑惑:夏草對自己“姓宋”這件事的反應也太大了。

她決定先探探夏草的底。

趁着其餘兩人都沒有回來,宋瑩問道:“香橼姐姐,我看茱萸姐姐和夏草姐姐晚上都要輪流值夜,你也要去嗎?”

“主子免了我的值夜,讓我白天專心做繡像……你也不需要值夜的。”

宋瑩點頭表示明白,然後用手指向自己的耳垂:“我看茱萸姐姐和夏草姐姐都是……她們是哪家的女兒呀?”

香橼問:“宮人都是用主子賜的名互相稱呼,你問這個做什麽?”

宋瑩臉白了起來:“昨天茱萸姐姐……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她是滿人,我是漢人……”

香橼解釋說:“你茱萸姐姐是刀子口豆腐心,其實人很不錯的。她那個樣子,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滿人可不得把下巴揚得比漢人高!”

宋瑩撲哧被香橼逗笑。

香橼接着說:“茱萸姐姐也确實有驕傲的本錢,你道她是哪家出來的?葉赫那拉!”

宋瑩驚訝地張圓了小嘴。

香橼回憶道:“她從來不拿身份壓人,也看不慣別人欺負人。日後你在永和宮,若是被誰欺負了,我不在你身邊的話,就去找茱萸姐姐。”

宋瑩擺出很感動的表情,繼續問:“那夏草姐姐呢?”

“她?”只見香橼嘲諷地說道:“她可是正經的漢人!”

宋瑩疑惑:“那她的耳洞……”

“誰知道呢!“香橼冷笑:“想來是為擡旗提前做好準備吧,誰讓人家有個當知府的爹呢!咱們小門小戶的,可比不得!”

知府的女兒?

宋瑩待要繼續追問,夏草便回來了。幾人不再說話,草草收拾趕緊睡覺。

之後的日子,宋瑩并沒有找到能與茱萸或者夏草單獨交談的機會——除了繡房和膳房,若是宋瑩要去別處,香橼必定會跟着一起。

每天早上天剛亮,宋瑩就要起床,和香橼趕緊去膳房扒拉口早膳墊肚子。然後一整個白天都要繡佛像直到天黑,用完晚膳回房休息。

因為冬季天短,兩人白天做活期間基本是不吃不喝的。無需拿尺量,宋瑩就知道自己瘦了一圈。

過了能有一個月,香橼大約是覺得宋瑩“鍛煉”出來了,也開始讓她在繡像上下針,主要是負責佛光等細枝末節的部分。

這期間,德妃娘娘散步的時候,偶爾會到繡架前看看,但是一般不說話。多是由老嬷嬷來敲打她倆。

也正是因為老嬷嬷來的多了,宋瑩才知道,香橼和前頭的連翹,都認了老嬷嬷做幹娘。

這也讓宋瑩歇了讨好老嬷嬷的心思:只怕老嬷嬷與香橼一樣,也是希望連翹能回來的。

這天下值之後,宋瑩掏錢跟膳房買了一壺開水,準備拿回屋裏給自己和香橼泡腳。

她拎着水壺掀開門簾,發現很難得的,其他三人居然都在。

茱萸一人坐在桌邊,香橼和夏草坐在炕沿,幾人相隔很遠。

屋裏氣氛不大好。

宋瑩打破屋裏的沉默:“茱萸姐姐、夏草姐姐,你們都回來了?要不要一起燙燙腳,我買了點開水。”

兩人都搖頭。

宋瑩邊給香橼的盆裏倒水邊說:“夏草姐姐,你今兒不是值夜嗎?怎麽回來了?”

還不待夏草回答,茱萸搶先冷笑道:“是啊,夏草妹妹,你怎麽回來了呢?”

嗯?這是要吵架的節奏!宋瑩提起耳朵。

夏草解釋:“我有點不舒服,跟百合換班了。”

“不舒服?那是不是病了呀!要不要幫你報給老嬷嬷,找個太醫瞧瞧?”茱萸揶揄道。

夏草說:“不是什麽大毛病,不過就是頭疼又犯了,歇歇就好了。”

茱萸繼續說:“頭疼确實不是什麽大毛病。但是你別的時候都不頭疼,但凡萬歲爺翻了主子的牌子來永和宮過夜,你當晚必頭疼,你說怪不怪呀?”

香橼聽到這兒,放棄了原本要調和兩人的打算,緊緊盯着夏草不放。

宋瑩坐到香橼旁邊、遠離另外兩人的一側,将腳伸進自己的盆裏。略燙的水漫過腳面,她強忍着不發出“嘶嘶”的聲音,以免打擾到另外一邊的大戲。

宮女的份例裏面沒有瓜子,真是太可惜了。

夏草看到她二人的眼神,鎮定地說道:“不過是巧合罷了,是你們想太多。”

茱萸反駁:“要我說,這可不是什麽巧合。說不定是你與萬歲爺八字犯沖,要不怎麽萬歲爺一來,你就頭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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