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李鳳璟渾然不知自己躲過了一場災難,見賀若真閉上眼便覺她應是消了氣,這才放松身體靠在了馬車上。

然才靠過去,便聽賀若真道,“昨夜....”

李鳳璟下意識坐直。

昨夜...這兩個字對他的沖擊力極大,下巴處仿若還滾燙着,所以,她這是又要提醒他離她遠些?

李鳳璟默默的往角落挪了挪。

“昨夜璟公子說知府有問題,為何?”

這話賀若真昨夜便想問了,但後頭陰差陽錯沒問出口,人就跑了。

賀若真對李鳳璟的小動作恍若不覺,只在心裏哧了聲,不是無法無天麽,膽子怎這般小?

李鳳璟眨眨眼,神情一松,原來說的是這事啊。

“那位知府在聽案情時,雖然極力掩飾,假裝平靜,但他額上卻滲着薄汗,昨日風大天涼不該如此才是,且他看起來,像是在…害怕。”

彼時錦衣衛千戶就在他後頭站着,他當然害怕,害怕烏紗帽不保。

沒想到小殿下竟看出來了。

“尤其是在知道梨花失蹤後,他的手還在抖,這很不合常理,而且我總感覺他隐約想往後方看,可他背後是明鏡高懸的牌匾和紅日畫牆,不知他是想要看什麽。”

李鳳璟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賀若真睜開眼,眼底隐有晦暗,他當然是想看段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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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他上報的政務裏,從沒有少女失蹤這樣的大案,同時也心虛,他怕段忱翻出那些被灰塵壓住的陳年舊案。

段忱聽到這裏也很有幾分意外。

小殿下最擅長的就是離宮出走和與他們小公子上房揭瓦,倒沒成想竟也有如此洞察力。

怪不得大人總說,小殿下的聰慧不輸于天子,只是身處于太平盛世,小殿下未曾體會過爾虞我詐,朝堂風雲,這才玩心重了些。

“小公子好生聰慧。”

李鳳璟眉頭一揚,燦爛一笑,少年氣十足。

賀若真恰将這抹笑容眼底,她忍不住心神一晃。

十六歲,她以往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方才覺這個年紀似乎很美好。

她十六歲在做什麽呢?

她好像記得,那年生辰後,她與原逍在山頂比武,沈念拿着一本書坐在石頭上,時而觀戰,時而低頭看會兒書,她十三歲的阿弟,神情肅穆的在一旁明目張膽的偷師學藝,族內幾個同輩弟子亦是如此。

她的記憶裏,好像沒有誰如眼前的少年一般,明朗,靈動,生機勃勃,張牙舞爪。

也沒人如小殿下這般,話多。

昨日聽梨花父母說,這月底的生辰後梨花便滿十六,還說已經定好了親,待年後出閣。

而今離她的生辰只有不到十日,她卻已不知身在何處,又遭遇了什麽。

還有三十九個如她一般的少女,皆是花一樣的年紀,卻消失多年了無音訊。

從得知府衙裏有未破的三十九個失蹤案卷宗起,她便明白這一切恐怕已經不止是人販子這麽簡單了。

賀若真的眼底緩緩地浮現一絲殺氣。

這些人,萬死不足惜!

這場雨終是沒有下下來,幾聲雷仿佛就是專程來吓李鳳璟的,李鳳璟好長一段時間內都沒再敢吭聲,他怕老天看不過去直接下一道雷劈他。

跟着得到的線索,段忱在松山轉了幾圈後,找到了一個茅草屋。

茅草屋看起來搖搖欲墜,像是經了多年的風吹雨打,仿佛一陣大風過來,它就要分崩離析。

李鳳璟擰着眉頭站在屋外等了好一會兒,大風是等來了,但茅草屋仍舊頑強的屹立着,倒是他被差點被這陣風刮走。

山中不時傳來呼嘯聲,聽着格外瘆人,想起在進山前聽一位老爺爺說這林中有吃人的野獸,李鳳璟硬着頭皮跑進了茅草屋。

比起被野獸嚼爛了吞入腹中,他寧願葬身茅草屋底。

李鳳璟進來時,賀若真與段忱已經差不多搜尋結束,段忱見他進來便笑着打趣了句。

“小公子不怕這茅草屋塌了?”

李鳳璟別別扭扭的哼了聲,緊緊跟在賀若真身後,“恩人武功天下無敵,便是塌了也能救得了我。”

段忱挑了挑眉,雖知小殿下這是奉承,但也意外的說出了事實,除雪山那幾位,的确無人能與清杳國師匹敵。

“木凳是幹淨的,燒火坑還有餘熱。”

賀若真沒搭理身後的尾巴,輕緩道。

段忱聞言收起笑意,沉聲道,“門口有泥印,一大兩小。”

李鳳璟擰着眉頭彎腰看了眼泥印,“所以,真的是吳姓父子與梨花姑娘?”

“不一定。”

段忱道,“只是符合證詞,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還有待查證,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線索,不能放過。”

李鳳璟似懂得懂的哦了聲,剛直起腰就被突然出現在屋外的人吓得面容失色,飛快的蹿到了賀若真身後,“啊啊啊,鬼啊!”

尖叫聲壓過風的呼嘯,震耳欲聾。

賀若真忍住一巴掌拍過去的沖動,格外耐心道,“是人。”

段忱只覺耳邊一陣轟鳴,好半晌才緩過神,晃了晃腦袋走向外頭的樵夫。

他早已發現外頭有人過來,想着清杳國師也發現了便沒吭聲,但卻忽略了小殿下。

茅草屋外的樵夫也被李鳳璟吓得不輕,他僵硬着身體不敢動彈半分,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那漂亮小公子口中的鬼可能是他,“...”

“抱歉,可是我吓着小公子了?”

段忱走到他面前,目光似不經意的從樵夫肩上那捆木柴和鐮刀上劃過,笑道,“我家小公子膽小,不是有意冒犯,請這位大哥見諒。”

樵夫忙揮手,一臉惶恐道,“不不不,是我驚擾了小公子,我只是沒想到這裏竟然會有人,一時好奇便想着過來看看。”

“哦?”段忱故作訝異,“為何此處沒人?”

樵夫臉上略顯懼意,壓低聲音的道,“這位爺難道不知此山有許多吃人的野獸,聽說夜裏還有鬼怪出來作亂,是以無人敢靠近這座山。”

段忱驚道,“竟有鬼怪作亂!”

說罷他往李鳳璟的方向看了眼,愁眉苦臉道,“進山時确實聽一位大爺說起這山裏有吃人的野獸,可沒說有鬼怪作亂啊,這...唉,我家小公子好奇心重,平日裏就最喜歡聽人說野獸的故事,原本也沒打算進山,可聽了那位大爺說起這山裏有野獸,小公子便死活要進來看看,攔都攔不住。”

樵夫的神情僵硬了一瞬,而後訝異的看向李鳳璟,“....小公子倒是很有膽量,只是怎會...”

被他吓到?

段忱笑了笑,靠近樵夫輕聲道,“小公子不怕野獸,但怕鬼。”

樵夫恍然,“原來如此。”

“對了,既然這山裏危險重重,大哥怎會來這裏砍柴?”

段忱不解道。

樵夫聞言嘆了口氣,“誰想來呢,這不是無奈之舉麽。”

“我住在山外的村子,方圓幾裏只有松山的柴火好,能賣個好價錢,我這不想着那鬼怪夜裏才出來,所以早日來早日歸,應也碰不上。”

“大哥不怕野獸?”

段忱道。

“嗐,要真是運氣不好遇着了那也只能說是命薄。”樵夫無奈又心酸的重重一嘆,往茅草屋裏看了眼,勸道,“這可不是游玩的地兒,爺還是早些離開得好。”

段忱點頭,“嗯,大哥說的有道理,不過....”

“大哥可知這邊這條路通向何處,這山太大,我這走着走着竟不知該如何出去了。”

樵夫聞言伸手指了指後方,“松山雖然大,卻只有一條下山的路,爺就順着這個方向,一直走,便能下山。”

段忱點點頭,好奇的指了指他最初的說的方向,“那這條路是通向何處,是山頂嗎?”

樵夫的神情肉眼可見的慌亂,“這...這條路可去不得啊。”

“為何?”

樵夫猶豫了好半晌,才膽顫心驚道,“這條路通往兩處,往左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村子,往右是……是亂葬崗。”

“這兩處可萬萬去不得啊!”

段忱若有所思道,“亂葬崗确實不是個好去處,但...村子如何又去不得?”

“這個村子不歡迎外人。”

樵夫道,“外人就算是去了,也會被趕出來的,爺還是趁着天沒黑,趕緊下山吧,天色不早了,我也得下山去了。”

段忱聞言拱手作別,“多謝大哥。”

直到樵夫的身影完全消失,李鳳璟才走出來盯着樵夫離開的方向埋怨道,“這人怎麽走路沒聲音的,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他剛剛仿佛都看到了閻王殿。

段忱與随後出來的賀若真對視一眼後,笑了笑,“有時候人比鬼可怕。”

“還有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走吧。”

李鳳璟,“去哪裏?”

賀若真,“亂葬崗。”

李鳳璟,“哦。”

片刻後,李鳳璟停下腳步,“去哪裏?!”

賀若真,“亂葬崗。”

李鳳璟的聲音霎時就變了,“去...去那裏作...作甚?”

賀若真,“趁着天沒黑,去找找鬼。”

李鳳璟,“....”

這是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癖好!

作者有話說:

來啦,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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