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接近傍晚。

武林大會還沒有結束，巫芸卻先帶着虞溪雲溜了出去。兩個少女沿着後山彎彎曲曲的小道一路往山上走，繁枝茂葉下，陽光影影綽綽地灑來，顯得有些不真實。

最後到山頂時，一切豁然開朗。樹林朝兩邊退去，面前只剩下湛藍天空與暖色夕陽。山頂下很遠處是比武擂臺，隔了層雲，看不真切。

“巫芸，這裏是……？”虞溪雲問。

“山頂風景不錯，我覺得你會喜歡。”巫芸走到山崖邊的樹墩上坐下，輕笑道：“我小時候心情不好時，便喜歡來這兒思考人生，一坐就是一整天。”

巫芸之所以将虞溪雲帶過來，一是想趁機和她聊一聊，争取讓小妖女放下心防，能和她說幾句實話。巫芸又不傻，她看得出，虞溪雲對她有非分之想，甚至可能有些病嬌，雖然她并不是很介意，但還是早日和虞溪雲說清楚比較好。

落日黃昏下的山崖很适合表白，希望小妖女不要再猶豫了，快些說出口，巫芸也好快刀斬亂麻……不對，快些解決。

二呢，則是想要将虞溪雲支出山莊，确保賀躍能夠順利偷到秘籍。

虞溪雲坐到巫芸身邊，擡頭望着漫天晚霞：“謝謝你，我很喜歡。”

她又轉身看向巫芸的側臉。

她想說，自己更喜歡的，還是晚霞下的巫芸。

卻仍然沒有勇氣說出口。

巫芸同樣偏過頭與虞溪雲對視，眼中難得地浮現出些許溫度：“虞溪雲，所以一天過去了，想好要和我說些什麽了嗎？”

虞溪雲點點頭，神色卻仍然是猶豫的。

巫芸便牽起她的手。

夕陽下，十指相扣。

虞溪雲怔了怔，終于緩緩開口，可惜說出口的內容……卻不是巫芸想聽到的。

虞溪雲又在說什麽昆侖、昆侖的謊話。

巫芸不想聽，可聽着虞溪雲說幾句後，神色又漸漸沉澱下來，眸光溫和。

虞溪雲說：“巫芸……我以前在昆侖時，只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劍奴，從未有人對我好過，更別說像你一般溫柔，甚至願意和我成為朋友。”

“我出生後不久父親就離世了，是母親将我帶到十歲的，我們母女兩受盡屈辱，後來她終于受不了，上吊自盡。我因為先天不足的緣故，練武第一天便氣血逆行，堵塞經脈，後來一不小心就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之後一直是我師父将我撫養成人。但我感覺得到，他只是将我看做一件武器，一個工具，而非一個活生生的人。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一直孤零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虞溪雲眼神悲切，不像是在說謊。

巫芸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心裏卻不由得想，如果虞溪雲說的是真話，那麽她口中的昆侖是不是能用魔教二字代替？

難怪虞溪雲洗衣服鋪床單的動作那麽熟練，原來小妖女在魔教裏過得并非巫芸想象得那麽好，反而吃了不少苦。

不過吃過苦都是曾經的事情了，現在虞溪雲貴為聖女，在教中權力僅僅亞于教主，尊貴得很，她遲早都會回去的。而巫芸既然有覆滅魔教的打算，也遲早與她為敵。

至于氣血逆行……巫芸聽父親說過，走火入魔是會影響大腦的，會讓人變得尤其偏執，怪不得虞溪雲真實的一面會是個病嬌。

也挺可憐的吧。

巫芸輕輕嘆一口氣，決定虞溪雲離開後自己再好生想想。反正魔教和巫家沒仇，放他們一條生路又何妨。她先前想要滅掉魔教，也不過是想利用魔教向朝廷邀功，為巫家換來朝堂的庇護罷了。可邀功的途徑多了去了，也不差魔教這一環。

巫芸想着，唇角也随之勾起一絲溫柔的笑。

虞溪雲正好看見這抹笑，不由得呆了一瞬。她以為在自己說出那些話後，巫芸會同情她，會憐憫她，會與她共情。

然而都沒有。

巫芸的笑容仍然很淡，卻溫柔到了骨子裏，輕易撫平她心中的所有傷痕。而那雙月亮般的眸中正映着夕陽，跳躍閃爍着，仿佛有什麽從巫芸心底迸出來，沿着目光進入虞溪雲的心底，讓她的整顆心也暖了起來。

虞溪雲本身是不敢向她表露心跡的，她原本想，利用巫芸的同情，讓巫芸接受她變态似的占有欲，甚至一點點喜歡上她。

巫芸分明沒有像虞溪雲想象得那般。

可現在，虞溪雲卻感覺，心髒裏忽然充滿了力量。

她好像有勇氣說出那句話了。

“巫芸。”虞溪雲身體微微前傾，靠近了些，“我從來都是一個人，直到……遇見了你。”

“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我承認，我生氣是因為吃醋，我不願意看你和他人走得那麽近。我希望……我能離你近一些，也希望……”

“只有我。”

“巫芸，我喜歡你。”

虞溪雲桃花眼中的情意沉澱下來，霧蒙蒙的瞳孔一下變得清晰，倒映着巫芸的影子，也僅僅只有巫芸而已。

巫芸原本是準備在虞溪雲表白後順勢拒絕，勸虞溪雲放下對她的感情。

可是這時候，她卻猶豫了。

虞溪雲抓住她遲疑的那一瞬，傾身而上，柔軟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巫芸一怔，瞳孔倏地放大了些，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虞溪雲一手死死攬住她的後腦勺，一邊朝撬開她的牙關，動作靈巧而又勾人。

巫芸本來想象征性掙紮一下，轉念一想反正也掙不過，幹脆便閉上眼主動享受起來。

畢竟經驗不足，虞溪雲的動作并不熟練，還顯得有些生澀，然而帶來的快意和刺激已經足夠了。巫芸的呼吸一點點急促起來，喉嚨中的聲音也越來越弱，最終化為嗚咽與啜泣。

分開後，兩人都各自喘一會兒。

“虞溪雲。”最後還是巫芸率先開口，“不是讓你輕點兒嗎？”

巫芸揉了揉還在發疼的腦袋，不滿地嘟囔一句。

“對不起。”虞溪雲态度真誠，“我幫你揉揉？”

巫芸輕輕“嗯”一聲，不客氣地躺進她的懷裏，享受般地閉上雙眼。

虞溪雲伸手替她按摩着。

日光越來越暗。

直至最後一抹天光消失在雲層中，整個世界驟然昏暗下來。

兩人牽着手，在黑暗的密林中緩緩前行。

在那個吻之後，誰也沒再提起剛才的表白，但兩人都明顯地感知到，她們之間的氣氛變了。

僅僅是一個不經意的觸碰，兩邊眼神的交彙，都能勾起些許火花，撓得人心癢癢。

今夜雲層很厚，月亮還沒有升起，所以山林中幾乎一絲光都沒有，周圍不時響起昆蟲鳴叫的聲音，以及樹葉唰唰聲，顯得有些可怖。

山風吹過，很涼。

虞溪雲幾乎是立刻從後邊抱住巫芸，免得巫芸內力不佳，會覺得冷。

巫芸輕笑一聲：“現在這樣抱着走，得走多久才能到山下。”

虞溪雲眸中的光點閃了閃，直接擡手将巫芸打橫抱起來。

“啊……”巫芸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輕輕抱上虞溪雲的脖頸，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恐懼，反而撓有興趣地勾出一個笑。

她們算是在談戀愛吧？這才開始不到半小時，小妖女就懂得護着她了，不錯不錯。

巫芸勾着虞溪雲的脖子，輕輕仰起頭，玩弄般地舔了舔她的耳垂。

虞溪雲一個哆嗦，如果不是懷裏還抱着人，差點兒就蹲下去了：“巫芸，你……你幹什麽？”

巫芸看着她的表情，還是那副被欺負的純良小妖精樣兒。

“獎勵你呀。”巫芸輕聲道，“你抱我，所以我親親你，有什麽不對嗎？”

虞溪雲柔弱地“嗯”了一聲，才邁開腿走幾步，懷中的巫芸突然又開口了。

巫芸的聲音壓得很低，透着異樣的靡麗：“虞溪雲。”

“先前我說，我們大概不會有下一次了，但現在情況有變，我們不如……”

巫芸湊到她耳邊，幾乎用氣音說出了剩下的字。

虞溪雲耳尖立刻像被燒過似的，越來越紅。

“在這裏？”虞溪雲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不太好。”

“不好嗎？”巫芸勾起虞溪雲的下巴，笑得玩味，“還是，你不喜歡？”

虞溪雲又一次對上了巫芸的眼睛。

剛好有一抹月光透過樹枝灑在巫芸的瞳孔上，映得她眸中惡劣的玩味情緒愈加明顯。

在虞溪雲對巫芸說了喜歡後，她對她的态度明顯發生了改變，比如看向她時不再是最初的淡然，總是會夾雜着些許情緒，或是發自內心的溫柔，或是現在這樣玩味而惡劣的笑。

虞溪雲不太喜歡巫芸玩味的眼神，因為會讓她覺得，巫芸此時就像在看一個有趣的玩物，或是好玩的寵物。所以先前被巫芸用戲谑的目光盯着上藥後，虞溪雲才會憤憤地咬回去。

現在也是，虞溪雲心裏驀地生出一團火氣來。

她想看着巫芸眼中的玩味退下去，慢慢變成可憐的祈求。

“我……喜歡呀。”虞溪雲聲音很淺，情意綿綿。

巫芸卻感覺後背一涼。

好像一不小心撩過頭了。

不過沒關系，巫芸之所以在森林中提出這個建議，就是想抓緊時間，在虞溪雲最終離開山莊前好好快活快活，免得等人都走了，她們總共都沒過幾次回憶。

所以無論虞溪雲是什麽反應，巫芸都會乖乖受着。

她的目光愈加期待起來。

可虞溪雲看着她的眼神，動作卻倏地粗暴起來——其實也不算，畢竟巫芸還不覺得疼，只是動不了而已。

月亮不知什麽時候挂在了夜空中。

銀白的月光灑在森林裏。

就連林中缱绻的氣息也變得清晰可見。

作者有話要說： 森林普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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