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三顆糖果
小白菜嘴裏的西餐廳，實際上是西式茶餐廳。
精致小巧，別具一格。
餐廳本身就像個藝術品，端出來的菜肴更是色香味俱全。
想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這是很正常的情感。
所以說啊，喜歡這個情感，就算你自己不知道，那還是自然存在的，無法磨滅的。
一同生活了幾年，無論是小白菜還是餘尋瑾，都對對方的喜好了如指掌。
或者說……這是不管經歷了多少個輪回，度過了多少個世紀，都不會改變的。
就性格而言，不是很清楚麽？
粗暴的人更喜歡吃肉，優雅的人更喜歡……等等，這好像并不能直接定論。
不不不，所謂的優雅，換個詞語來形容……唔……真正意義上的溫文爾雅。
嗯，之所以強調“真正意義上”，當然是因為有的人會戴面具。
看上去是個翩翩佳公子，內心卻是充滿了侵略欲望，骨子裏就是個肉食性。
嘛，珠玑神君不是這種人。
啊……說起來，珠玑神君是這種人會不會比較好？
你看啊，小白菜那麽遲鈍，如果對方不挑明，她是根本不會發現自己原來和這個人兩情相悅好多年了。
如果珠玑神君是個食肉性的大男人，那麽就算她說不要，這位神君大人還是會……嘿嘿嘿……
再說回喜歡這種情感。
有些粗枝大葉，平時完全不注重細節的人，容易丢三落四，連自己姓什麽都會忘記的人……在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能夠記住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就連一個最細微的表情變化都不舍得放過。
喜歡他所喜歡的，讨厭他所讨厭的，在乎他所在乎的。
我看着你。
因為我愛着你。
嗯……不過從廣義的角度上來說，小白菜和餘尋瑾是名義上的兄妹，還有年齡差擺在那裏。
兄控和妹控這樣的詞彙我們并不陌生。
喜歡哥哥，喜歡到不想談戀愛，不想把哥哥交給別的女人。
這并不一定是因為愛上哥哥了。
妹控也是同樣的道理。
所以會想歪的人就一定會想歪，不會想歪的人……好比眼前這兩個沒有任何戀愛經驗……
啊，上面兩輩子都被月下神君給吃了。
不過話說回來，一對情侶的飲食習慣完全相反也不錯啊。
你看，一道菜裏，肯定會為了營養搭配或者色澤美觀，既有葷菜又有素菜。
雖然大部分素菜其實只是用來點綴……但是裝飾品又不是不能吃！
餘尋瑾拿過服務業遞上來的盤子，一臉理所當然的開始切肉。
小白菜那裏也一樣，就算是全素，素食主義者可能也有些素菜是不吃的。
自從一道道菜端上來，這兩人就沒有再交流過，而是埋頭苦幹，特別的默契。
然後，他們幾乎是同時停手，交換手中的盤子。
唔，看起來這個行為……有點多此一舉？
不不不，這滿滿的都是愛啊！
享受吧。
享受自己為對方付出。
享受對方為自己付出。
都是令人心曠神怡的。
他們交換盤子的時候，還會心有靈犀的對視一笑。
這明顯就是老夫老妻了好嘛！
不像熱戀的小情侶那樣黏黏糊糊，所以別人才不容易覺得這兩人在搞什麽忘年的不倫戀？
“無暇。”
“哥哥。”
“真巧啊。”
“……”
啊啊，這是三個人發出來的聲音。
這其實……并不算巧合。
烈女怕纏郎……倒過來是不是也一樣？
是的，童彤沒有放棄這個男人，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
女孩子的話，應該能夠理解她這種感情。
既然餘尋瑾沒有結婚，連戀愛對象都沒有，她為什麽一定要放棄？
雖然有點悲觀……但是世界上不是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比如說，曾經的朋友約定說，十年後男未婚女未嫁，那他們就湊活着在一起吧。
又比如說，蹉跎半生，都沒有找到自己心愛的人，在年過半百之後，感受到生命的滄桑和寂寥，然後就會找一個情投意合……像是多年老朋友那樣自在的人一起生活。
你說，有多少人，是真正和“愛情”步入了婚姻殿堂？
其他理由太多了。
父母之命，年齡，一個人生活太累太寂寞，還有就是……貪圖別人的金錢美色。
所以說，童彤這樣的情況，如果沒有小白菜和餘尋瑾前世今生的糾葛，只是普通的男人和普通的女人相遇，那麽她其實是個很值得令人尊敬的女性。
對愛情的忠貞與不屈。
“我知道說巧遇你也不會相信。不過這次的确不是我故意找借口。你的母親又交給我一個單子，叫我自己過來和你談。我剛剛去你家拜訪過了，傭人說你還沒有回去，他們建議我留下來等你，順便一起吃個飯。但是我覺得……我好像已經讓你覺得厭煩，所以就拒絕了。然後正準備随便找個地方用餐，然後就遇到了你們。”
童彤表現的很落落大方，絲毫不見勢弱。
她手裏拿着包，以這樣的大小來看，文件橫着放豎着放都可以放進去。
她沒有說謊。
小白菜低下頭，不予評價。
她和童彤兩個人，這麽多年來交流的次數兩個手都數得完。
按理說，想要攻略這個男人，就應該好好利用他的妹控屬性，先攻略這個妹妹。
但是。
該說是女人的直覺麽？
小白菜不知道自己愛着餘尋瑾，還是下意識避開了童彤。
或許，童彤也不知道小白菜和餘尋瑾其實早就兩情相悅，但也本能的避開了小白菜。
“我沒有懷疑你的話。”餘尋瑾微微一笑，“既然你有正事要說……”
等等，這個情況有些尴尬了。
和妹妹一起吃飯，是自己人的聚餐。
不對！這是第一次約會好嘛！
可是也不能放着童彤不管啊！人家本來就是因為正事才來找他的。
當然了，對童彤來說，私人感情占大部分比例，不過餘尋瑾是不會去計較這些的。
“既然有緣相會，不如一起坐下吃個飯吧。”
小白菜突然擡頭說道。
餘尋瑾和童彤同時一愣。
這種情況……哪裏不對？
和珠玑神君在一起的小白菜，深信着自己要成為一個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人。
她必須純潔、善良、正直、守信、貫徹善行。
她剛才在反思，反思自己這麽些年的所作所為。
雖然只是避開，但是這樣的态度，不就明擺着不希望童彤和餘尋瑾接觸麽？
何等醜陋的姿态！
她怎麽可以變成這種人！
心胸狹窄，自私自利。
哥哥的決定是哥哥的決定，不應該由她來多嘴，更輪不到她去嫌棄那些女性。
“哥哥，你覺得怎麽樣？反正我們什麽時候都能單獨出來吃飯，也不差這一回。童姐姐是專門來找你的，你總不能讓她就這麽空手而會吧？怎麽說都要請人家吃個飯當做賠罪。”
是，應該這麽做。
如果小白菜和餘尋瑾，是“普通的兄妹關系”，就應該這麽做。
嗯，他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的确應該這麽做。
雖然說……餘尋瑾的表情似乎有些暗淡。
“無暇說得對，你既然找我有事，又還沒有用過晚餐，不如我們邊吃邊談。”
位子什麽的不用擔心。
無論是方桌還是圓桌，塞下三個人總沒有問題。
而且……
因為小白菜本來胃口就比較大，他們挑選的桌子明顯不是“兩個人花前月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燭光晚餐”規模。
嗯，燭光晚餐的兩個主角，比起食物來，大概一整晚都會在想……表白啊？求婚啊？一會順路開個房……劃掉！
“那我就不客氣了。”
童彤連推辭的話都懶得說了。
挺好的。
小白菜挺喜歡這種性格的。
不矯情啊。
其實童彤當然知道餘尋瑾或許更想和妹妹兩個人共進晚餐，甚至不想再見到她。
但是她堅持不懈的态度表露無疑，絲毫不做作。
剛才要是她假模假樣的推辭，反而會讓人心生反感吧。
不過在她坐下之後，沉默一直在持續。
尴尬。
只能聽到刀叉碰撞碗碟的聲響。
他們的餐桌禮儀都很好，吃東西嘴巴不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就連喝湯也是安安靜靜的。
……更尴尬了。
說好的有正事找餘尋瑾呢？
你倒是說啊！
“無暇，你介不介意多一個嫂子？”
猝不及防！
小白菜手裏的叉子哐啷一下掉在盤子裏。
她擡起頭，茫然臉看着童彤。
“你……再說一遍？”
童彤深吸一口氣，對她露出最為和藹可親的笑容。
“我在問你，你介不介意多一個嫂子。”
……
說好的談正事呢？
為什麽話題會從這裏開始？
問她介不介意？
當然是介意！很介意！非常介意！
那可是她的……唔。
小白菜一直覺得說……說謊是不好的，她不想說謊，但是，在這裏，也不能說實話啊。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
“重要的并不是我的意見，而是哥哥的意見。只要哥哥喜歡，他娶什麽樣的女孩我都沒有意見。而且，我相信哥哥看人的眼光，如果他覺得是可以娶回家的人，那麽那個女孩一定是個好女孩。……啊，我沒有其他意思，我對你也沒有不好的想法，所以你不需要顧慮我的。”
童彤之所以會問出這麽一個突兀的問題，理由很簡單。
她和餘尋瑾并沒有什麽共同語言。
事實上那麽多年相處下來，童彤已經很清楚，這個男人對什麽都漠不關心。
唯一能讓他做出反應，他們能夠談論下去的，只有關于他妹妹的事。
在外人看來，餘尋瑾就是絕對的妹控，想要攻陷他，拿下他妹妹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
唔……等等。
這麽說似乎……好像……大概……還真的……沒有錯啊。
不是，你想想看，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哥哥喜歡妹妹，哥哥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歡他。
如果妹妹表示，無所謂哥哥和哪個女人結婚，那麽就代表不喜歡吧？
這樣一來，哥哥很有可能心灰意冷，然後遵從父母的意見，随便找個女人過下半輩子。
這種叫……自暴自棄啊。
在認識小白菜之前，餘尋瑾是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
嘛，畢竟出生沒法自己決定，命運何等殘酷。
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說大話誰不會呢？到底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呢？
可是，一旦當沒有欲望的人有了執念，那麽這份執念，會直接變成這個人生存的意義。
現在的餘尋瑾，寧可孤獨終老，也絕不會接受除了小白菜以外的人。
這就是懂得愛情和不懂愛情的區別。
“謝謝你。你這麽說，我心裏也安定了一點。不過你說的沒錯，你哥哥要是不喜歡我的話，誰的意見都沒有用。”
哦，這個說法就有點悲觀了。
不，這不是悲觀，而是這麽多年來，她一直看得很清楚的事實。
對于童彤的話，小白菜沒有回應，而是繼續埋頭用餐。
嗯，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妹妹，她此刻是不是應該安慰眼前這個小姐姐，說什麽“我哥哥也沒說不喜歡你啊，起碼不可能讨厭你啊……”之類的。
她說不出口。
然後有些自我厭惡。
自私的情感。
自私的欲望。
她根本不想……不想把那個男人交給任何人。
“吃過飯之後，我們再找個地方坐坐，把事情談完。”
餘尋瑾對童彤這麽說。
小白菜的心裏一咯噔。
單獨？兩個人？只有他們兩個人？
明知道他們是要談正事的，明知道的，但是心裏就是……就是覺得很不舒服啊。
小白菜心情低落，将食物一口一口放進嘴裏，如同嚼蠟一般，機械而麻木。
但是，不明真相的人，會覺得……她根本不關心那邊兩個人在說什麽。
童彤是很開心啦，有朝一日竟然能聽到餘尋瑾親口邀她去過兩人世界……好吧，這樣的想法太得意忘形了。
至于餘尋瑾為什麽會這麽說，當然不是對童彤産生了什麽“異樣的情愫”，而是……
不想。
不想她再在小白菜面前說些多餘的話。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看起來粗枝大葉，實則心細如塵。
大而化之，只是因為不在意，因為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
換句話說，就是豁達。
太豁達了……會讓人受傷的。
比如喜歡她的男人，她不僅一無察覺，還能毫不猶豫的把他交給別的女人。
嗯，作為妹妹的話，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妹妹。
錯的人是他。
小白菜不介意，他很介意。
自己喜歡的人，另一個女人在她面前說什麽要和他戀愛結婚，她還笑着回應。
換位思考一下，誰遇到這種事心裏都難免要郁悶。
他才不是想和童彤單獨相處，只是想讓她遠離小白菜。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對，我們要談的事情肯定很枯燥乏味，你妹妹一定不喜歡。你還真是時時刻刻都為妹妹着想。”
童彤的語氣很羨慕。
只是羨慕。
到目前為止，她從來沒有懷疑過，哥哥對妹妹的好，超乎想像的好，會是因為什麽“不可告人”的理由。
因為極致的兄控和妹控，她聽說過，也見過，餘尋瑾的言行舉止已經很含蓄了。
只不過是溫柔而已。
有些妹控啊，一談到妹妹幾乎全程都處于癫狂狀态……呃，其實這種反而……讓人懷疑是不是對妹妹有什麽非分之想，可人家偏偏真的只是兄妹愛。
啊，人類的情感真是複雜難懂呢！
她這句話，只是單純的感慨。
心裏藏着事的兩人，聽起來就不是這個味道了。
他們都沒有接這個話茬。
是不是一開口，就會說出什麽奇怪的話？
氣氛再次變得靜默而凝重。
“……我吃飽了，我先回家了。”
小白菜将刀叉一放，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我先送你回去。”餘尋瑾條件反射也跟着起身。
“诶？不用了！這樣對童姐姐不禮貌，你看，她飯只吃到一半。哥哥，你妹妹我的能耐你還不了解麽？如果碰上壞人，那就真的算他們倒黴了。而且這裏離家裏也不遠，我走走路消消食，不用送了。”
說完，小白菜沖兩人揮揮手，沒等餘尋瑾回答就離開了。
她失态了。
她本人沒有察覺。
嗯，是說作為“玉無瑕”這個人，失态了。
意思就是，她作出了不像小白菜會做的事。
在聚餐中途離席，不等對方回答就擅自做決定。
這樣的行為，不管合不合情、合不合理，在別人看起來是怎麽樣，對于小白菜來說，就是不禮貌、平時不會做的事。
你看，餘尋瑾都面露疑惑了。
“她……是想要……撮合我們麽？”童彤猶豫的開口。
啊……像是這麽回事？
這個女孩還很單純呢。
餘尋瑾聽到這樣的話，會信以為真的啊。
畢竟……
這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們明明……深愛着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