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

“滴滴滴……”

大洋彼岸,舊金山。美國西部時間早上五點整,鬧鐘準時響起。

安瀾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她眯着雙眼,迷迷糊糊的從被窩裏探出手,摸索着床頭上的鬧鐘。

“咔!”她按下鬧鐘開關,将被子蒙過頭頂。腦海中不斷回憶着方才的那個夢。

春夢。

春夢自然是沒什麽值得回味,只是夢中的另一個人……她沒法不在意。

她不是第一次夢見這個人。

三個月前,一片夏日的綠茵地,他站在與她不遠的地方溫柔淺笑;兩個月前,一間大學教室中,她伏案淺眠,肩上溫熱的一觸即離。她睜眼,驀然看見他溫和包容的眼。

至此之後,他消失了許久。正當安瀾幾乎快要忘記這回事的時候……他卻出現在一片靜谧的夜空下,寬厚的臂彎将她攬入懷中,與她共赴雲雨巫山。

他的體溫與氣息是那麽熟悉、那麽真實,安瀾甚至已經确信這一定是現實中存在的人,更甚至……是她曾經認識的人。

她下意識地想要記住他的模樣,以便在現實中相遇時,她能夠辨認出他。

可她看不清他的臉,她伸手觸摸,依舊一片朦胧。她氣急,不甘心,轉而粗野的将雙手扒在他衣領處,接着狠的一發力,扯開他胸前襯衫上的兩顆紐扣。

終于,透過微微敞開的衣領,她瞥見一抹紅似朱砂的痣。

你究竟是誰?

安瀾問他,可他沒有回答,看不真切的笑容很溫柔,只偶爾恍眼間心中忽動,覺出那笑似是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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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安瀾捏緊拳頭,喉間微微一動,猛然掀開被子。

“滴滴滴……”五分鐘後,鬧鐘自動重響。

尖銳刺耳的聲音将安瀾放飛的思緒瞬間拉了回來,她赤條着身子沖進浴室,用十五分鐘的時間洗了個澡,簡單的做完日常皮膚護理,挑了一身低調的黑色運動裝胡亂套在身上。然後披着半幹不濕的頭發,從門廳的地上拎起卡其色雙肩背包,轉身拖着大號行李箱匆匆出了門。

家門外,停着一輛灰色的日系轎車。這是她一早用手機APP預訂好的專車,昨晚已經跟司機說好時間和地點。為了防止途中出什麽幺蛾子,她特意打過去電話與對方确認。好在這次司機還算靠譜,來得挺準時。

駕駛室中走出一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從樣貌上看像是墨西哥裔。

安瀾微笑着走上前,出于禮貌與司機寒暄幾句。目的線路一早便已設置好,通往機場。

今日,她作為美國BI食品公司總部的外派人員,赴大中華地區分公司北京,擔任策劃部主管。職位聽起來雖不算太高,但是掌握着直接向總部彙報的權利。因為至今單身沒有家庭約束的緣故,公司很容易就挑選了她。她倒是也沒說什麽,權當是默認了。

一切安置妥當,她打開後座位的車門,一屁股沉了下去,低着頭掏出手機,默默地浏覽着今日的新聞。

趁着天空中餘存的夜色,路上幾乎暢通無阻。到了機場托運好行李,再接着過安檢。

半小時後,安瀾站在登機口旁,望着身前電子顯示屏上的數字,悵然嘆了口氣,心中估算離登機還有接近兩個小時的時間。她百無聊賴的挑了個窗邊的位置座下,面對幹淨明亮的機場落地窗,腦海中陷入放空的狀态。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她手指輕掃屏幕,将手機貼在耳邊。

“喂,姐。”

手機那端傳來安娜的聲音:“Alan,你怎麽樣?一切都還順利嗎?”

“已經在登機口外等待了。我以為你還在睡覺,就沒給你打電話。”她說着,勾了勾嘴角,纖細嫩白的手指翻絞着手機上的挂繩。

“你真的決定要回去了嗎?”安娜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擔憂。

“公司拓展中國市場,我對總部這邊業務很熟悉。反正暫時安排只待兩年,兩年後回來很有可能直接升遷。”

安娜嘆了口氣,沉吟片刻說道:“我只是擔心這會給你的大腦造成刺激。”

“不會的。”安瀾眉心微蹙:“姐,我只是想試試,只是想……”她的話說着說着沒了聲音,面色彷徨的望着身前的玻璃窗上自己的輪廓倒影。

失去記憶後的她就像是被抽去身體中的某根支柱,那種搖搖欲墜的感受使她經常陷入莫名的惶恐中。後來她終于明白,有些事你不去解決,它永遠存在于那裏,不會消散。

“好吧,那你多保重。記得有事情随時take a phone call給我。”在國外生活太久的人說話時會不自覺的帶入一些英文詞彙,并不是有意這樣做,僅僅是出于語言習慣的第一反應而已。

“好的,謝謝。”安瀾覺得面對這樣的關切總該表達一下感謝。誰知話一出口,反而将氣氛惹得略有些沉重。

安娜故作輕松的笑道:“跟我還客氣什麽啊,你好好的就是啦。”

“嗯。”

“好吧,祝你一路平安,byebye。”

“bye。”

******

“乘坐AU378次航班的旅客開始登機了,請商務艙與頭等艙旅客優先登機。”

候機廳廣播裏終于響起了乘務員的登機提示。聲音甜美,尾音上揚,泛着一絲特有的軟糯氣質。

安瀾懶懶的背起雙肩包,從衣兜裏取出護照與登機牌,緩步走上前。

病愈之後,雖然損傷了記憶,但是基本的技能還在。她大學時期在國內讀的是英文專業,後來憑借良好的語言能力,入職于全球五百強企業——美國BI食品公司。從此拿到了美國的綠卡,在這裏一待就是三年。

這次因為是出公差的緣故,往常坐慣了經濟艙的她,有幸乘頭等艙回國。

“請拿好。”乘務員撕掉登機牌的副票後将其遞回到安瀾手上。

“謝謝。”安瀾微笑應聲,大步穿過連接機艙與候機樓的廊橋。

廊橋空間狹小,嗡嗡的噪音萦繞在耳旁。機艙入口外擺有一道物品架,上面有免費報刊,英文與中文兩種。她手臂懸在空中遲疑了兩秒,最終拿起了中文版的那一張。

即将回到國內,有必要去接觸有關于中國的一切,這張報紙便是第一步。

她踏入機艙,找到位置後将背包扔在腳凳下的空格內。沉下身子打開報紙,鬼使神差的随手一翻,恰好翻到娛樂版頭條首頁,目光正正的落在首頁醒目的标題上——影帝林溯婚外生子!消息已被證實,其妻子當紅女星許一曼選擇不回應有關事件。

安瀾扯了扯嘴角,目光瞟向标題下那張模糊的配圖。圖上是一男人的側影,從遠處走過。身着淺灰色風衣,有意把領子豎的老高,似乎是在回避潛伏在四周的鏡頭。他的肩膀微微傾落,頭壓得很低。安瀾雖看不清他的面容,卻從他壓抑的姿态中感受到一股難以言述的落寞與不安。

娛樂圈的事情真真假假,那些編輯大多是标題黨,只要夠搶眼便什麽都敢寫。

不過……不得不說,這标題的确起的很好!

只見報上報道——半月前,狗仔拍到林溯孤身前往一處高檔住宅小區。十分鐘後從裏面抱出來一個孩子,那孩子看起來三四歲的樣子,身後跟着林溯的母親冉靜。

這一拍可不得了,瞬間在網絡上炸開了鍋。經過‘熱心網友’的不斷起底,目前已經确認林溯在與許一曼在結婚前曾有一段戀愛經歷。女方當年未婚生子,後來因為一些不可查的原因離奇消失。這事情一直被雪藏了兩年,直到去年八月林溯才在大溪地迎娶許一曼。

這麽說來,這孩子被林溯藏了三年多。也不知道許一曼是否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如果不知道的話,那真是太令人心寒了。新婚才剛剛一年,竟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給一個三歲孩子當了後媽,安瀾想想就覺得可怕。

一時間在網絡上所有惡劣、難聽的詞彙像潮水般将他瞬間淹沒。

渣男!不要臉!無恥!滾出娛樂圈!

安瀾癟了癟嘴,一手托腮,若有所思的将腦袋靠向過道的一側。哪知剛一靠過去,額頭不知被什麽東西猛地撞了一下。

“啊!”

她不禁叫出聲來。連忙擡起頭,卻見身前站着一身材高大的男人,頭戴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脖子上圍着厚厚的圍巾,半張臉幾近陷沒在其中。

“抱歉。”他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香水味,有着桔梗的微苦,卻又隐現着茉莉的清甜。

安瀾正想擡頭回應些什麽,卻見對方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略顯冷漠的徑直走向斜後方的那個位置。

一個年輕女孩兒緊追那男人的腳步匆匆趕來。海藻般的長卷發,糖果色的印花連衣裙,約莫着二十出頭的年紀。她身材嬌小,手裏拎着兩個中號旅行箱,滿頭大汗的挪到跟前。因為力氣小的緣故,每走一步都得鬧出好大的動靜。

她走到男人的身邊,氣喘籲籲地小聲道:“老大,你幫幫我呗。”

男人擡了擡眼,嘆了口氣:“每次都提醒你不要帶太多東西,你偏不聽。這次拍寫真就三天,你居然還能搜羅這麽多。”

“不是我的!是風哥的。”女孩兒急忙辯解。

“那怎麽在你手裏?”

“他昨天走的時候東西超重了,臨時在機場買的倆箱子讓我弄回去。”

男人皺了皺眉:“下次再讓你幫忙你就拒絕他,就說我不讓你幫。”說着,三兩下将箱子投進上方的儲櫃中。

女孩兒咧嘴一笑,露出唇邊兩顆尖尖的虎牙,看上去十分嬌俏可愛:“老大,那我去經濟艙啦,你有事到後面找我。”

男人點了點頭,轉而打開手中的報紙,信手翻了幾頁。

突然!

只聽“啪”的一聲,男人将報紙随手扔去一旁,從衣兜裏掏出手機,手指飛快的滑動屏幕。然後将一手掩在唇邊,鬼鬼祟祟的俯下身子:“風子!你什麽情況?”

安瀾隐約聽見電話那頭有一個很急促的聲音,具體內容聽不真切。

“不行!絕對不行!你別想拿孩子做文章!這是我的底線!”他情緒有些激動,憤然道:“暫時不要聯系媒體,等我回去再說,但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說完,猛地按下手機側鍵,将其随手仍在一旁。

媒體?!孩子?!

安瀾腦海中靈光一閃,猛然意識到——這不會就是新聞中的男主林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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