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桔梗

拾伍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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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道身影潛入宮茉徴的房間。

宮遠徴半跪在她的床旁,看着她睡着,臉上的表情卻依舊痛苦。

伸出手,他想抹平她蹙起的眉頭,下一秒,自己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阿茉……你也不要我了嗎?我真的做錯了嗎……”他漂亮的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笑過了,從他最愛的阿茉不再對他笑的那天,他也丢了自己的笑容。

他怕吵醒她,便躲到了門外,蜷縮成一團。沒有了白天的瘋癫和癡狂,現在的他更像被主人抛棄的小狗,在黑暗中迷茫地抽泣。

宮茉徴的一日三餐,還是由宮遠徴親力親為送來,只是每次都是開了鎖,放在門口之後敲敲門,躲在暗處,等她拿了飯菜關上門,再重新鎖上。

宮茉徴咳嗽得很厲害,進食是一日比一日少。

宮遠徴每每看到心裏都很難受,每晚都在勸她多吃一些。奈何宮茉徴徹底冷落了他,将他視為空氣,無視了有關于他的一切。

他很想找個人聊聊天,可宮尚角如今正忙于無鋒之事,已經無人可以傾訴,只好一個人喝悶酒。

喝得意識都不清醒了,他又會下意識地去找宮茉徴。

“阿茉……阿茉……”宮遠徴看到門上的鎖,掰扯了兩下,發現打不開,就用劍一刀斬下,推門而入。

正在畫畫的宮茉徴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到他了。看了一眼宮遠徴發紅的臉頰,發覺門外風大,便艱難地起身,把門關上。

“阿茉,阿茉……你在畫畫……畫什麽?”

“……桔梗。”

“……畫得真好看……”他安靜地趴在桌子上,仔細地看着她畫的每一瓣花瓣。

宮茉徴知道他喝醉了,對他的抗性反而不強了,主動和他說了話。

“你怎麽又喝酒了?”

“……心情不好……是誰,是誰在門外面挂了把鎖?為什麽把你關起來?”

“……是你啊,不記得了嗎?”宮茉徴把手腳伸到他的面前,語氣很平靜,“都是你幹的。”

宮遠徴愣住了,眼眶一點點紅了,淚水在打轉。他心疼地捧住她的手,看上去委屈極了:“都是我……?”

看宮茉徴的神情不像是在騙人,宮遠徴的淚就那樣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他泣不成聲,額頭貼在她的手腕上,好似虔誠的信徒,正在懇求神明的原諒,“我,我是個壞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宮茉徴垂下眸,伸手輕輕捂住了宮遠徴的嘴:“你喝醉了,在說胡話,早些休息吧。”

“我,我沒有喝醉!阿茉,阿茉……”

宮茉徴不再聽他說話,扶着他躺在床上,給他掖好被子,取下他的抹額:“我給你打盆熱水擦擦臉,你先睡吧。”

她走出房門,本來這是一個絕佳的逃跑機會,但她現在身上滿是枷鎖,這個時間的宮門又戒備森嚴,實在不合适,還是另尋出路較為妥當。

端着熱水回來,她在他身邊坐下,發現他睜開眼,深情地直勾勾地看着她,兩人都一言不發。

宮茉徴用熱毛巾細心地給他擦拭,又怕他醉宿頭疼,便點了安神的熏香。

“阿茉……阿茉!”他極度不安地叫嚷起來。

“……我在。”

他還不相信,直到觸摸到她的臉才徹底安心,然後緊緊抓住她的手,沉沉睡去。

看着宮遠徴好看寧靜的睡顏,完全沒有暴虐狠戾的模樣。想到宮遠徴剛剛那樣孩子氣的表現,宮茉徴感覺自己似乎心軟了,她無法想象如果自己走了,宮遠徴會變成什麽樣子。

不……不行!

不能這樣下去!

她必須要逃走!

雖然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對哥哥有些不舍和留戀,但她明白長痛不如短痛,日子久了,她對宮遠徴唯一剩的那些感情也會消失殆盡。

她也怕自己會恨他。

安神的熏香起了功效,宮茉徴覺得困了,便任由宮遠徴拉住自己,趴在床旁睡着了。

她睡得不沉。第二日一早,她一被宮遠徴抱起,就瞬間清醒。但她不動聲色,任由自己被宮遠徴放在床上,被蓋上被子。

宮遠徴換了一味帶着清新花香的熏香,輕柔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吻,轉身離開。

聽到門被鎖住的聲音,宮茉徴極其挫敗地嘆了口氣。

這晚,宮遠徴到了三更都沒有來,宮茉徴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絕佳的逃跑機會。

“有人嗎?有沒有人?!來人!”她試探性地叫了幾聲,确認了附近暫時沒有人後,心裏雖然奇怪,但一時想不了那麽多,開始用身子撞擊上了鎖的門。

身子畢竟是柔軟的,宮茉徴很快意識到不對,就用手上的銀铐硬砸,又換了椅子,瘋了一樣砸着門。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門被她砸開。顧不上受了傷的手,她掙紮着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地上鋪着厚厚的雪,她沒跑幾步就會摔一跤,又爬起來,跑幾步又摔,頭發衣服都亂了,就這樣狼狽地跑着。

她突然想到以前下雪,宮遠徴都是帶着她在雪地裏煮茶,她會給他彈琵琶,兩個人說說笑笑,還會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宮遠徴總是讓着她,那些場面現在回想起來,一幕幕都溫馨極了。

可惜,以後都不會有了。

為了避開侍衛,她走了偏僻的路。走了神,宮茉徴被埋在雪裏的樹根絆倒,狠狠摔在地上,卻來不及爬起來,就從山坡上滾了下來。宮茉徴的內心是恐懼的,腦子卻一片空白,最後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在樹幹和石頭上,停了下來。

她的身上都是被劃破的小傷口,顯得愈發可憐。但因為穿得厚實,又有草叢的阻力,身上反而沒那麽疼。

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實在太累了……

閉上眼之前,她看到遠處跑來了綠玉侍,嘴裏大喊着什麽,但卻不是往她的方向。

她只在想:她現在這副模樣,和上官淺當初受了刑的模樣,誰更可笑,更狼狽呢?

确認了雲為衫是無鋒細作,把她押入了大牢,宮遠徴的心情難得的好,有了閑,便托綠玉侍在宮門外買了宮茉徴愛吃的糕點,歡歡喜喜地提到她的房間,卻發現房門大開。

“阿茉!”他慌了神,一步并三步進了房間,發現一片狼藉,氣不打一處來,叫來了幾個綠玉侍,“你們昨晚在哪裏?!我不是說了不管發生什麽,牢牢盯緊這間房間嗎?!”

“這,這……少爺,是昨晚執刃大人有令……”

“一群廢物!”宮遠徴雙眼發紅,看上去恐怖極了,“要是阿茉有個三長兩短,我把你們全做成藥人!還愣着幹什麽?!快去分頭找啊!”

“是!”綠玉侍四散開來,宮遠徴深嘆一口氣,思考了片刻,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宮遠徴邊找邊喊她的名字,急得不行,眼淚汪汪的,又要哭出來了。

她會往哪裏走呢……

宮遠徴看了眼山坡下,打算直接順着坡上的路走,剛走兩步,他發覺不對,緩緩轉頭,看到山坡下有一個身影,了無生氣地倒在雪地裏,身上都是雪。

“阿茉!!!!!”他大吼一聲,朝她的身影狂奔而去,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撣去她身上的雪花,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他心疼得快要碎了,就好像有人拿了把刀子往他的心上攪和,連呼吸都覺得疲憊艱難。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綁着你了,再也不了……你醒一醒,理理我……阿茉……”懷裏的人發了燒,呼吸微弱,雙頰通紅,全身都在打顫。宮遠徴慌了神,雙手顫抖着脫下自己的毛領大氅給宮茉徴裹了個嚴嚴實實,抽噎着把她的手铐腳铐都卸下,打橫把她抱了回去:“三小姐高燒!快,準備一盆熱水和一盆冰水!你去拿一套新的衣裳!你去煎藥!去把醫藥箱拿來,快!“

徴宮的仆人不明所以,不知道平日裏活潑可愛的宮茉徴怎麽變得那麽狼狽,但還是一聲令下,全去麻利地幹活了。

“少爺,小姐這是怎麽了……”

“你不用操心。東西放下,出去就是了。”

“……是。”

宮遠徴等侍女給宮茉徴用熱水擦幹淨身子,換了衣裳,就坐在她身邊,用毛巾浸了冰水,敷在她的額頭上,給她仔細小心地上藥。

“……阿茉,你快點醒過來吧……你不喜歡我,那就罷了,我不逼你了,不逼你了……”宮遠徴的淚落在宮茉徴的手腕上,把血液給沖散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說說笑笑,好不好?我想吃阿茉做的飯菜,想給阿茉編辮子,想給阿茉磨墨、洗顏料,我想給阿茉打下手,阿茉……你不要吓哥哥,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哥哥帶你去好多好玩的地方……阿茉……求你了……”

但宮茉徴沒有回答他,只有床頭的安神熏香散出了袅袅青煙,帶着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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