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合歡
番外壹合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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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宮茉徵嫁給了別人,且阿茉不知道宮遠徵喜歡自己。
“合歡、嘉禾、阿膠、九子蒲、朱葦、雙石、棉絮、長命縷、幹漆,還加送了女貞子和桃枝。”雲為衫清點着桌上的納彩之物,身旁的侍女幫忙記錄着,“倒是一樣都不缺。”
“衫嫂嫂,這些東西都有什麽含義呀?”宮茉徴好奇地向前挪了挪椅子,離雲為衫更近了一些。
“嗯……那我一樣樣和你說。這是合歡,象征着快樂、幸福;這是嘉禾,象征着五谷豐登、家和萬事興;這個呢,是阿膠和幹漆,都象征着人如漆似膠、長久永固;這叫九子蒲,你看,這上面是不是很多一顆一顆的?所以象征着‘多子’……”
雲為衫還沒有說完,但一旁面色陰沉的宮遠徴卻愈發坐不住了,站起身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衫嫂嫂,我哥哥怎麽了?”宮茉徴看着宮遠徴很快消失的背影,有些不解。
雲為衫笑道:“你也不想想,徴公子這麽多年又當兄長,又當爹娘,把你養了這麽大,結果現在要把你嫁到宮門之外,他心情能好嗎?”
“嗯……也是啊,那我一會兒可得好好安慰安慰他。”
“肯定是要的。那現在,我先繼續和你說?”
“好啊好啊。”
“這叫朱葦,象征可屈可伸、相互包容……”
藥房
宮遠徴往藥罐裏扔着藥材,因着心情不好,動作幅度和力度都很大。
“……哥哥……”宮茉徴提着裙擺,神情帶着些小心翼翼。
宮遠徴頭都不擡,直接轉過了身去。
“哥哥!哥哥,你為什麽不理我了?!”宮茉徴慌了,跑上前從背後一把抱住宮遠徴的腰,“雖然我要嫁人了,可是你永遠都是我的哥哥啊!”
宮遠徴嘆了一口氣,伸手把她的手掰開了,自己坐到茶桌旁。
“哥哥……”
“……“
“哥哥,你說說話好不好?”
“你都要嫁人了,有這功夫和我說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去收拾收拾東西。”
“哥哥!”
“……你回去吧,我還要給你準備藥包,嫁過去以後煮。”
宮茉徴覺得委屈,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站起身,走開了。
她離開後,宮遠徴冰冷的面容終于有所松動,豆大的淚珠從面頰滾落,臉上卻還是沒有什麽表情。
“你真的要這麽固執嗎?阿茉嫁人之後,就不會常回來了。”宮尚角給宮遠徴倒了杯茶,“遠徴弟弟,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不會的。”
“阿茉之後會有自己的生活,興許很少會想起我們了。我打聽過了,對方的家族門派不僅在江湖中地位和威望僅次于宮門,為人處事也十分讓我滿意。”
“……“宮遠徴垂下眼眸,表情有些掙紮,欲言又止了許久,最終只道了一聲:“好。”
眼見着離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宮遠徴也漸漸地不再疏離宮茉徴,反而變得有些粘人,巴不得無時無刻和她待在一起。
宮茉徴親手給宮遠徴做了一個香囊,上面繡了盛開的茉莉花,墜了親手編的麥穗。
“這個送給哥哥,以後我不常回來,你要是想我了,就拿出來看看。”
宮遠徴紅着眼眶接過,輕輕吸了吸鼻子:“以後除了逢年過節,平日裏你有空就回來住着,好不好?我打聽過了,你的公婆很是和善開明,肯定會同意的……”
“逢年過節回來倒是沒有問題,平日裏好好的我一直回娘家做什麽?這不是給我公婆他們惹閑話嗎?這樣吧,我不回來的時候,我就經常給你寫信寄東西,好嗎?”
“……好吧……“宮遠徴一下子就喪了氣,把香囊貼身收好,“那你一定要常寫信,一天三封……不,一天一封,一天一封行不行?”
“一天一封?那可不行……我手都要寫斷了……不如這樣,三天一封,我給你寫長一點好不好?”
“……那什麽都要寫,吃了什麽,穿了什麽,戴了什麽,做了什麽,心情如何,全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好~都告訴你,全都告訴你。”
宮遠徴點點頭,忍住了喉間的哽咽。
很快到了成親那日。
宮門內綠樹交錯着枝蔓,錯落的樹葉間灑下金輝漫漫。樹上披着胭脂紅的紗幔,十步一系,紗幔在無風時靜靜垂落,囍字貼滿了紙窗,像碧演之間的嫣紅雲國。
十裏紅妝,馬車井然有序隊伍,從街頭排至街尾,整個山谷的的樹上都系着紅綢帶,湧動的人群絡繹不絕,個個伸頭探腦去觀望這數十年難見的大婚。
女子纖腰微步,呈皓腕于輕紗。眸中春水清波流盼,濃如墨的烏發梳到頭頂,烏雲堆雪般盤成了揚風發警,兩邊
插着長長的風凰六珠長步搖,紅色的寶石細密地鑲嵌在金絲之上。香嬌玉嫩的秀靥豔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
丹,一颦一芙動人心魂。
“哥哥。”宮茉徴看到宮遠徴自然開心非常,下一秒卻仔細打量打量了他的臉,“哥哥……你怎麽哭了?”
“……沒有,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哥哥怎麽會哭呢?”
“……”宮遠徴在心中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故作輕松,“時辰快到了,我幫你把蓋頭蓋上吧?”
“好。”
随着紅蓋頭落下,宮遠徴拼命藏起的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滴在了蓋頭的穗上。
婚宴在宮門舉辦,天黑之前新郎那邊的人會帶着宮茉徴和她随行的綠玉侍和侍女離開山谷。
他牽着宮茉徴的手,直到不得不放開。
他明白,此次放手,他就再也沒有牽住她不放開的機會了。他感受到那只溫暖的小手一點一點從自己的掌心溜走,卻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去挽留。
他無力地看向新郎新娘并肩而立。
真是一對璧人,他想。
空氣中還殘留着淡淡的鞭炮燃燒後的味兒,宮遠徴推開宮茉徴的閨房,一股藥香撲面而來。
宮遠徴麻木地看着漆黑屋內的擺設,心已經感覺不到痛了。那是一種又酸又澀,覺得委屈卻說不出口的一種無比痛苦的感覺。
他走到宮茉徴的床前,靜靜地和衣躺下。他輕輕撫摸着枕頭上宮茉徴秀的茉莉,另一只手把那只香囊摁在自己的胸前,像胎兒還在母體時那樣蜷縮了起來,想在這只有他的地方找尋一絲安全感。
他輕聲對茉莉花和香囊訴說,又好似在安慰自己:“沒事的,以後,我們倆還能做個伴。”
他從明天開始就要準備做花燈的東西,早早做好了,等阿茉上元節回來了送給她;還要讓最好的工匠和裁縫做幾套好看的首飾和幾身漂亮的衣裳,等阿茉過年回來,全送給她;對了,阿茉過幾日就會回來省親了,他要準備好多好多阿茉喜歡的東西,她一定會很開心……
他睜着眼睛,睡意全無,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中滑落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滴落在枕上,把茉莉花暈開。
在婚宴之後歸于沉寂的徴宮,在這帶着微涼的夜晚,傳來了一陣陣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