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桃仁
番外柒桃仁
建議搭配BGM食用(BGM推薦:嚴藝丹《三寸天堂》)
——假設沒有上官淺這個角色,宮尚角娶的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極度缺愛版),上官淺做的事都是雲為衫做的。
(對不起啦衫姐~)
有私設,可能會有點OOC。
第二人稱敘述。
壹.
你叫舒禾,是進入宮門的備選新娘之一。
當宮尚角向你伸出手的時候,你感覺籠罩在你頭頂上十九年的陰霾全都散開了。
這就是被堅定地選擇的感覺嗎?
你可以相信他,把你自己交付給他嗎?
你眼神中帶着不可置信和期待,小心翼翼地把手搭在宮尚角的寬大溫熱的手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的家在大賦城,爹爹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娘親生了你之後一直身子虛弱,在你三歲時不幸撒手人寰,你由繼母養大,不僅繼母嫌棄你,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欺負你,下人們瞧不起你,就連有血緣關系的爹爹都對你不理不睬,犯了莫須有的罪名,或者有哪裏有一點點做得不夠好,就會被家規處置。
但好在你命大,沒有被打死。
你覺得自己好像寄人籬下,像只過街老鼠一樣讓人讨厭。
這次宮門選親,他們幾乎是把你從府中丢了出來,用最刻薄的嘴臉和最傷人的語言趕走了你。
其實你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選上,你覺得自己的長相只能算還不錯,身體素質好也是因為長年累月地挨打,命硬而已,好像因為宮門子嗣稀薄,身體反而比容貌更重要。
你特別開心,因為你還沒有想好如果落選,你該去哪裏,會被宮門許配給誰。
不過因為新娘中混入了無鋒細作,你現在只能先是宮尚角的随侍。但是沒有關系,這不影響你們以後成為家人。
你會有一雙兒女,常伴膝下,也會像普通人那樣享天倫之樂……
你暢想着未來,直到侍女敲門進來告訴你,角公子讓徴公子前來接你去角宮。
貳.
宮遠徴比看起來的難相處。
他的眼神中帶着傲嬌和些許輕視,似是想不明白宮尚角為什麽會選了你這種姿色的新娘。
你不甚在意,他對你的挑刺和你在家中的境遇相比,幾乎沒有任何傷害值。
“徴公子今年多大了?”你笑意盎然地跟在宮遠徴身後,輕聲細語。
“……哼,本公子多大了都不知道,你是怎麽被選進來的。”
“……”你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沒有說話。
“……啧,我十五歲了。”
“那徴公子還比我小四歲呢。”
“……”
你見宮遠徴大步走在前面不說話,全然沒有注意到他通紅的耳朵,還以為是自己太過逾矩說錯話了,剩下的一段路就再也沒開口。
到了角宮,你才知道,宮尚角給你安排的是角宮主屋,最大的房間,這讓你有些受寵若驚。
娘親去世之後,你就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你感覺全身都輕飄飄的,輕快地好像要飛起來了。
叁.
第二天,你興沖沖地做一大桌子的好菜,在宮尚角和宮遠徴進來的時候笑臉相迎:“二位公子來的正好,菜剛剛上齊。”
宮遠徴“切”了一聲,挨着宮尚角坐下。
“你是大賦城的富商小姐,怎麽還會做這些?”宮尚角問你。
你微微一笑,笑容中略帶苦澀:“沒有人……把我當小姐……”
你的聲音很小,他們似乎沒聽清,一直看着你。
“啊,我是說,我以前總是肚子餓,就會偷偷跑到廚房給自己做點吃的,時間久了,就會做很多菜了。”
“你們家應該不缺下人吧?怎麽你自己去做吃的?”
“……他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空照顧我。”你慢慢低下了頭。
兩兄弟一下子沉默了,宮遠徴本來還想嘲諷你一番,沒想到你好像有什麽不好的身世,便直接動筷了。
他沒有按照禮數,等宮尚角動筷了之後再開始吃飯,但你卻認為他是愛吃你做的菜,給他舀了一碗湯,放到他的面前:“遠徴弟弟慢一點吃,這邊還有很多。”
宮遠徴還上去想反駁你什麽,當對上你溫柔的雙眸,有些蒼白的面容,動動唇,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你若是想家,可以寫信回去。不過特殊時期,你信件的內容,會有人檢查。”
“不用麻煩,我沒什麽好寫的,也不會有人寫給我。”
宮尚角以為你是想直接回家,便告訴你你是回不去的。
“不回去,這裏就是我家。”
“……你爹娘見不到人,看不到信,不會想你嗎?”宮遠徵小聲道。
你咬着筷子:“爹爹忙得很,一直在做買賣;娘親在我三歲就離世了;大夫人心思都在那些弟弟妹妹上,沒功夫管我的。”
“……”長久的寂靜之後,宮尚角輕聲道,“你以前,受委屈了。”
肆.
在角宮住的這段時間,你的飯量明顯見長,氣色比以前好了,小臉也圓了些。
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情越來越好了,性格也一日日開朗俏皮起來。
你還注意到宮遠徴很喜歡粘着宮尚角,但是一看到你,臉上的表情總會有一瞬間不自然。
你可以理解他,畢竟你是他們突如其來的家人。
你也了解了宮遠徴的身世,宮尚角也有告訴你宮遠徴是他養大的,宮遠徴就是他的弟弟。
所以,你發現宮遠徴喜歡帶抹額之後,就想着給他做一條好看的抹額送給他。
宮遠徵還是個小孩子,應該不會讨厭甜食吧?你最會做桃仁酥了,回頭去問問宮尚角,能不能在角宮種一棵桃樹。
可能得花些功夫吧。
出乎你意料,宮尚角僅僅是看着你帶着期待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就松了口:“那就種在你的房前吧。”
他托人從江南運了一株上好的桃樹,種在了你的窗前,每一日你起身坐在窗前梳妝,都能看到一幅美景。
這可把宮遠徵給氣壞了,好幾次看見你不打招呼就算了,面對你的問好,竟然就是氣呼呼的一聲“哼”加大白眼,就一走了之。
你倒覺得沒什麽,心裏還想着:小孩子就是可愛。
伍.
宮遠徵來找宮尚角時,宮尚角正和你對弈,眼神裏滿是欣賞,臉上帶着笑意。
“沒想到你只是自學,就幾乎能和我打個平手,有天賦。”
“角公子謬贊。”
宮遠徵“哼”了一聲引起你們的注意,你便起身那位置讓給了宮遠徵,出去廚房拿自己做的桃仁酥。
當你把一盤香噴噴的桃仁酥放在茶桌上時,宮遠徵正對你擺着臭臉。
“快嘗嘗吧,這可是我最拿手的糕點呢。”
宮尚角看了眼自然在他身旁落座的你,很給面子地拿了一塊放入口中。
“怎麽樣?”
“……很好吃。”宮尚角誠實地說。
你見宮遠徵的臉色更黑了,實在想不明白他在嘔什麽氣:“遠徵弟弟,你快嘗嘗呀,就是做給你們吃的。”
宮遠徵撇了撇嘴,就是不肯伸手:“我們宮門會做糕點的人可多了,誰稀罕你做的。”
“遠徵弟弟,這可是用原汁原味的新鮮食材做的,就是我窗前那棵桃樹下的桃仁,味道肯定和你常吃的不一樣的。”
到最後,還是宮尚角拿了一塊遞給他,他才接過吃下。
“好吃嗎?”你湊近他。
“……還,還不錯吧。”宮遠徵別扭地說。
“你們愛吃就好,既然愛吃,我以後就常做。我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你知道他們在談論宮門的事情,就識趣地拿着托盤離開了,走時滿臉笑意。
陸.
你把抹額做好的那日,正好是上元節。
你先去了宮尚角的房間,送給了他一沓你自己做的紫色清水雲龍宣紙,上面還綴了桃花。
他很驚奇你還會做這些:“我看你老是在後院裏忙,沒想到是在做這個。你有心了,我會用的。這個送給你。”
他給你準備了一支雕刻成桃花形狀并着了色的玉釵。
你很高興,讓宮尚角插在了你的頭上。
“好看嗎?”眉目流轉間,你顯得有些羞澀。
“很好看。”
在征得宮尚角同意之後,把角宮布置得漂漂亮亮,知道宮遠徵每年今日必然在角宮留宿,還把他那個房間專門收拾一番。
你早早讓人去請宮遠徵來,你要把禮物送給他。
“……我來找我哥天經地義,還用得着人請,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宮遠徵背着手,不屑道。
“這我當然知道。”你在桃花樹下擺了茶幾,給宮遠徵倒了一杯熱茶,“不過是我找你有事,還是讓人去請你比較好。”
“……什麽事?”宮遠徵一臉戒備。
“你幹什麽這個表情呀。”你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宮遠徵肉乎乎的臉頰,趁他沒反應過來時收回了手,拿出一個匣子,“送給你的,上元節快樂。”
宮遠徵愣了愣,你催促道:“快打開看看。”
是一條精致的抹額。
“……你怎麽不說話?不喜歡嗎?”你有些擔心,因為你看到宮遠徵的眼眶有一瞬間紅了。
“還,還行吧,又不是什麽珍貴的東西。”
你憨憨地笑笑:“我做女紅确實沒有做糕點拿手,你不嫌棄就好!”
“……”宮遠徵嘴上說着狠話,卻把抹額小心翼翼地放回到匣子裏收好,轉身拿了一個燈籠給她,“喏。”
你看着好看的桃花形狀的燈籠,驚喜之情毫不掩飾:“這是你做的嗎?你也太厲害了吧!”
宮遠徵得意道:“我只不過是給哥哥做龍燈,恰巧多了材料,不想浪費才做的,別自作多情。”
“那你這材料剩的真夠多的。”你仔細欣賞着花燈,下意識道,“你先喝茶,我去挂在房間最顯眼的地方!”
挂好了燈籠,就差不多該吃晚膳了。你和宮尚角撒嬌,覺得下人們也該休息休息,一起過個節,今晚就不要他們伺候了。
宮尚角同意了。
自從你來這裏以後,他好像從來沒有拒絕過你的要求。
宮遠徵撇了撇嘴:“一天到晚就會撒嬌。”
你夾了一塊桃仁酥放在他的小碟子裏,學着他平日裏得意的樣子:“撒嬌的女人最好命。”
後來你回憶起你們一起過的第一個上元節,承認自己這話說得太早了。
因為你用自己短暫的一生诠釋了說這句話的錯誤。
柒.
你被綠玉侍從床上架起來的時候,人還在半夢半醒之間。
宮尚角站在你的面前,示意綠玉侍松手。
“你剛剛有出去嗎?”
“嗯?沒有啊。”你覺得莫名其妙,“我們一起散步之後,我就回房間洗漱,之後就歇下了。”
“誰能證明?”宮尚角的語氣是溫柔的,卻讓你欲哭無淚。
“我不是和你說,讓那些下人今日好好地休息一下,不用伺候了嗎……”
“角公子,找出了一件夜行衣和一雙帶血的鞋。”
你不明就裏:“這不是我的,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東西,我也沒有練過武……”
宮尚角薄唇輕啓:“先押入地牢吧。”
就這樣決定了你的命運。
“等一等!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好端端的要把我送入地牢?我幹什麽了?”這些日子過得太好,你連說話也有了底氣。
“霧姬夫人遇害,且牆上留了血字,想必是無鋒之人下的手,我們只是奉長老院之命行事,誰都不能例外。你先去,等查明了,我會帶你出來。”
你看到了宮尚角眼中的堅定,于是心安地點點頭,轉身跟着綠玉侍走了。
殊不知,你向下走入了地牢,人生也墜入了深淵。
捌.
地牢中,四周的一切仿佛都被定格在這一刻。唯有窸窸窣窣的老鼠爬行聲與滴答滴答的水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你的雙手被沉重的鐵鏈束縛,懸吊在半空中無法動彈。全身已無一處完好,每一寸肌膚都在訴說着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白色的寝衣已經破敗不堪,到處都是鞭刑的痕跡,滲出的血把衣服和傷口黏在了一起;血水順着手指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慘不忍睹。
你冷汗流了一身,好不容易養起來的氣色又變得慘白無比。你已經沒有力氣了,是鐵鏈吊着你,支撐着你沒有完全軟下身子。
好痛……
你以為自己總是被爹爹和大夫人打,是不會有什麽的事的……可是你覺得自己好累,感覺快死掉了……
娘……我好想你啊……
我好害怕……
宮尚角明明答應我查清楚就帶我出去,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一直不帶我走,還施以酷刑……
還對我,還對我用毒用藥……
娘,我真的不是無鋒,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你一遍遍這樣想着,忽然有了一個念頭。
也許,他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家人,從來沒有把你當成自己人……
所以才這樣對待……
不管你被鞭打還是如何,哪怕發出了那樣凄厲慘烈的叫喊聲,不管你如何卑微地哀求那些綠玉侍,你還是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你還記得當時宮遠徵被關進地牢,你和宮尚角去接他,你注意到宮尚角一直在默默打量宮遠徵,生怕他受了一點傷。
也是,你在舒家呆了十幾年,你有血緣關系的親人都不在乎你,你為什麽把希望寄托給別人呢?
實在是太天真,太傻了。
你覺得自己好好笑。
你低垂着頭,看着你的淚水一顆顆掉落,砸在滿是血水的地上。
他們有自己的家人,不缺你一個。你自己沒有家人,就想硬擠進去,真可悲。
你以為自己幸福了,今後可以順風順水了,可是出了什麽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給審訊一頓。
這幾日的嚴刑審問,生不如死的感覺,你已經受夠了,你明白了,永遠,永遠不要,把希望寄托于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昏迷前,你這樣想。
玖.
你醒的時候,正躺在舒适的大床上。
你的貼身侍女看到你醒了,長舒了一口氣。
她滔滔不絕地告訴你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刺客行刺一事暫時沒有找到真兇,但是給你用刑的那些綠玉侍都被宮尚角處死了。
“為什麽?”
“因為他們私自用刑,而且瞞而不報啊!角公子只是讓他們把您關起來,沒有讓他們用刑呀!”
你低頭,自嘲一笑:“這重要嗎?”
不重要了。
那麽多天,他一次都沒有來看你,而且,你不相信宮尚角什麽都不知道。
“徵公子送來了好多好多膏藥,您昏迷的這幾日,奴婢一直堅持給您用這些膏藥,您看看,是不是快好了?用了這些膏藥,這些疤痕以後不會留下的。”
“嗯。”
“角公子和徵公子他們來了好幾回,見您不醒,都非常擔心呢!”
“嗯。”你心不在焉地聽,心不在焉地應。
“姑娘,您得喝藥了。”
“好。多謝你。”你雙手接過侍女端來的藥,一口氣全喝了下去。
“欸,姑娘,您喝慢點!別嗆着了,燙呀!”
“沒關系。”你把碗遞給她,牽強地扯出一抹笑,“長痛不如短痛。”
“您說什麽胡話呢……”侍女嘀咕着把碗端出去,而你小嘴一撇,又哭了出來。
你好想回家,可是你哪裏有家呢?
拾.
你沒有再主動和他們一起吃飯。
理由很簡單,你受了傷,不便走動。
日子久了,你又說,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吃,就這樣也挺好的,若是他們想吃桃仁酥,叫下人說一聲,你給他們做。
你知道自己懦弱又別扭,還敏感,你不願意讓自己看到他們,因為你會想起那幾日被折磨的痛苦。
那是地獄。
可是架不住他們來看你。
“我給你的燈籠呢?你不是說要挂在最顯眼的地方嗎?”宮遠徵給你帶來了藥膳,放在的你面前。
“我笨手笨腳的,怕一不小心弄壞了,所以就收起來了。”
其實那盞燈籠你醒了之後就取下來了。
“切,一盞燈籠而已,要是弄壞了,我再給你做一盞就是了。”
“徵公子送的東西,自己不覺得,在我們眼中可是很珍貴的。”你淡淡笑着,行為舉止沒有任何地方能挑得出毛病。
“……”宮遠徵本來聽了還挺高興,可是片刻之後,又看向你。
你剛剛叫他“徵公子”。
宮尚角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随即明白了為什麽。
“這件事情,是我對不住你,你——”
“什麽事情?”你裝傻,臉上卻還是挂着淺淺的微笑,“角公子喝茶,不然就冷了。”
宮尚角看出你不想提這件事,便也就不再說了。只是第二日,你的房間堆滿了古玩古董、衣裳首飾,每一件都是精心挑選過。
你看着侍女們期待的眼神,無奈地揮揮手,讓她們去布置。
侍女們蜂擁而上,一起商量着哪樣東西擺在哪裏,好不熱鬧。
可你卻無聲地轉身離開,無聊地在宮門裏逛着。
“喵~喵……”
你聽到一陣陣貓叫,換了好幾個方位,找了許久,才發現樹下被雜草掩埋的貓。
“貓貓,你怎麽了?”你憐惜地抱起它,發現它瘦不拉幾,後腿還受了傷,全身髒兮兮的。你不忍,連忙抱着它回了角宮,叫了下人來一起幫忙給貓洗澡、上藥,準備糧食。
貓傷得不嚴重,傷口應該是被樹枝給劃了。
它是只白色的公貓,長得很漂亮,你給它起名叫“尺玉”。
“尺玉,以後,我給你一個家,好嗎?”你溫柔地摸着尺玉,正覺得歲月靜好,侍女前來告訴她,角公子找她。
拾壹.
浴池旁,你癱軟在宮尚角懷裏,面色緋紅,身上只披着外袍,肌膚還有些許痕跡,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而宮尚角坐在茶幾旁慢條斯理地喝茶,杯底還輕輕扣着杯碟,一只手還輕輕撫摸着你的長發。
“我檢查過了。”宮尚角的聲音有些沙啞,“你的傷沒有留下疤痕。”
“……”你疲憊極了,“我,我撿了一只貓……”
“你想養就養吧。”
“……”你撐着地板直起身來,“角公子,我們尚未成婚……”
“這是遲早的事。”宮尚角感覺懷裏一空,頓了頓,也坐直了身子。
“……角公子,以後不要這樣了……”
可宮尚角偏偏低下頭,戲谑道:“從今日起,我在你房裏休息。”
“……”你動了動唇,最終也還是沒有說什麽,你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他是角宮的主人,你未來的丈夫,他确實可以決定是否在你的房裏留宿。
成婚之前的每個夜晚,他都把你抱在懷裏入眠,又要了你七八回,每一回都把你折騰得夠嗆。
你知道他每日忙于宮門事務和江湖紛擾,不懂得如何精準地傳達自己的心意,用這種方式是想打破你們之間的隔閡。
可對你來說,不論他做什麽,你們之間的距離,不會再近了。
拾貳.
雲為衫才是真正的無鋒細作。
大廳上,你和霧姬夫人檢查雲為衫的後肩是否有宮遠徵留下的暗器傷痕。
你看着雲為衫和霧姬夫人擠眉弄眼,就明白了霧姬夫人的心思。
也是,霧姬夫人本來就是羽宮的人。
你如實告知衆人,看着雲為衫被押入地牢,不知為何,感覺心中舒了一口氣。
畢竟,你替她背過一次鍋。
可你不知道為什麽雲為衫可以完好無損地被救出來。
宮子羽身為執刃,居然聯合後山一起劫牢。
你聽到這個消息時,插花的手一頓,眼神暗了暗,沒有說什麽。
也許……雲為衫就是比她讨人喜歡吧。哪怕是無鋒細作,哪怕和宮門有血海深仇,大家也會拼命去救她。
“舒姑娘!您怎麽哭了?!”侍女驚呼一聲,用帕子擦拭你的臉。
“我沒事。”你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幾名綠玉侍背着宮尚角、護着宮遠徵進了宮尚角的房間,你連忙起身去查看。
宮尚角這幾日內力全無,和宮遠徵與那幫人打鬥時受了傷,此刻正在床上昏迷着。
“你別管你哥哥了,你自己都受傷了。我給你塗藥吧。”你看着宮遠徵後背的傷痕,覺得有些可怖。
宮遠徵沒有拒絕,跟着你走到了茶幾旁,把衣服扯了下來,乖乖等你上藥。
“這樣會不會痛?”你邊塗藥邊輕輕吹氣。
“不痛,很舒服。”宮遠徵等了一會兒,見你不說話,就開了口,“你怎麽什麽都不問?”
“……你們什麽都不說,我怎麽問?”
宮遠徵噎住了,還想開口,你卻已經上完了藥,叮囑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
宮遠徵看着你的背影,感受到你的疏離與冷淡,有些難過。
拾叁.
宮門大戰時你被宮尚角塞進了密道。
其實他不用說那麽多遍,不管怎麽樣,不要出去就是了。
江湖安定之後,執刃便開始操心你和宮尚角的婚事。
你帶着微笑,靜靜地聽着,并不發表言論。
于是宮遠徵蹲在侍弄花草的你身旁:“你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執刃和你們商讨婚宴事宜,你為什麽一句話也不說?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沒有呀。”你拔除了幾根雜草,敷衍道,“婚宴又不是我操辦,我操什麽心呀。”
“……你是不是不想留在宮門?”
“……留在哪裏不是留?沒有我想不想,只有你們願不願意讓我呆。”
“我們當然願意讓你留下來了!”宮遠徵不知為何嗓門突然拔高,顯得有些着急。
你吓了一跳,轉頭看他,他那表情好像她怎麽欺負他了似的,把手擦幹淨,點了點他的鼻頭:“怎麽了?你不想我走啊。”
“……我是覺得,你要是走了,再選親,太麻煩了。”
你笑了笑,看破不說破,拍了拍宮遠徵的腦袋:“你放心吧,我不會走的。我們遠徵弟弟這麽可愛,我怎麽忍心丢下你呢?”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宮遠徵承認自己有些依賴你,可是被這樣一說,他又開始嘴硬。
“你想吃桃仁酥嗎?”
“……好!”
拾肆.
你們的婚宴辦得很隆重,你看到雲為衫站在宮子羽身側一起招待賓客,只看了一眼,就轉回了頭。
夜晚,宮尚角掀開你的蓋頭,你擡眸看他。
你的眼睛很美,潋滟生光,眼波流轉間,不自覺流露出妩媚。
一夜纏綿過後,你坐在梳妝臺前,看着盤起的發式,覺得有些恍惚。
你竟成為人妻了。
“夫人,您該去用早膳了。”
“嗯。”你回過神,輕輕嘆了口氣,扶着侍女的手起身。
你在宮尚角身邊坐下,不多時,宮遠徵也走了進來,坐在你們對面:“早啊哥,早,嫂嫂。”
你詫異于宮遠徵會乖乖改口,而且沒有一點不情願和陰陽怪氣的神情語調。
“早上好。”你溫和道。
“今日我們不在宮門,遠徵弟弟怕是得一個人呆着了。”
“嗯?我們要去哪兒?”
宮尚角輕輕拍拍你的腦袋:“我帶你在舊塵山谷玩一玩。”
你點點頭,又怕宮遠徵不開心,轉頭便安撫他:“我回來給你帶好東西。”
宮遠徵一聽這話,果然晴轉多雲,也不嘴硬了:“多帶些。”
“知道了。”你沒有食言,不僅跟着宮尚角逛了山谷的集市,見識到了很多你沒有見過的東西,吃了很多你沒吃過的美食,還給宮遠徵帶了兩大袋的禮物。
“你在遠徵身上,下了很多功夫。”
“嗯,遠徵弟弟一直只有你陪着,你又總是忙于宮門事務,自然孤單極了,我是他嫂嫂,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我肯定是要對他好的。”你給宮尚角研磨,聲音在燭火之下有種不自知的迷惑性。
宮尚角輕輕攬住你的腰身,你瞬間明白了:“角公子……”
“叫我的名字。”
“……尚角……這裏是書房……”你抵住他的胸膛。
“那又如何?”他歪頭看你,見你并不回答,随手便褪去你的外袍。
拾伍.
你懷孕了。
自你知道自己懷孕之後,整個角宮都喜氣洋洋,把你捧在手心裏供着。
宮尚角不再頻繁外出,而是向長老院請求,在你産子前,盡量留在宮門內處理事務。
宮遠徵也是要一日診三次脈,比你還擔心這個孩子。
“嫂嫂喜歡吃酸吃辣?”
你驚了一下,眼睛瞪得老圓:“宮門之中也會宮鬥?”
“……不是,這是民間的老說法,我只是随口一問。”宮遠徵擦汗,“宮門前山四宮不論哪一個宮有孩子,都是好事,你多心了。”
“噢噢,吓死我了。我覺得都還好,不過最近倒是挺喜歡喝酸梅湯。”
“酸梅湯還是要少喝,只能偶爾喝一次,還得加山楂和玫瑰茄一起熬煮,這個交給我,我會給你煮。平時喝些蘋果煮水還不錯,我每日會熬了送來。”
“欸遠徵弟弟,你才十六歲,這麽會這麽多孕期知識啊。”
“……我不會,學還不會嗎……”宮遠徵的耳朵又紅了,合上醫案,腳步飛快地離開了。
宮尚角每日都要扶着你繞着宮門走一圈,讓你有一定的運動量,這樣不容易難産。
你們會在這段時間說很多很多的話,哪怕是沉默寡言的宮尚角,也會和你分享很多他小時候的事情,和舊塵山谷外的所見所聞。
你也會和他說很多你家鄉的習俗,偶爾提及家裏的事情,久而久之,宮尚角從你說的這些蛛絲馬跡,完整地了解了你的身世。
但後來肚子越來越大,你的行動越來越不便,話也就少了,忽然一日,羊水在回角宮的路上破了,宮尚角立刻讓綠玉侍去醫館叫人,小心地打橫抱起你,用輕功把你送回了角宮。
你還沒生的時候,整個宮門的人都來了,在屋外焦急地等候。你當時顧不上看是誰,後來回想起來,那時候你疼得直流汗,還是雲為衫一直給你擦汗,給你撓下颌緩解疼痛。
宮尚角想進來幫忙,被宮遠徵攔住了:“哥,你又不懂這些,別進去添亂了,我會照顧好嫂嫂的。”
你沒想過生孩子會這麽疼,你前面一直在強迫自己冷靜,可是又一陣劇痛襲來,你實在忍不住了,害怕到哭,随便抓住了一個人的手:“怎麽辦,好痛啊……我能不能不生了……”
“嫂嫂,你堅持一下,陣痛就是快生了,再忍一忍,不會有事的。”宮遠徵緊緊回握住你的手,半跪在你身邊安撫你的情緒。
“娘,娘……我害怕……”你嗚咽出聲。
“不怕,不怕……”雲為衫知道你現在意識不太清醒,輕柔地給你用毛巾擦臉,“阿禾不怕,我們要保存體力,不要太緊張,好不好?”
“嗚……”你應下,還是疼得不停流淚,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闖了進來。
“诶呦角公子,您怎麽又進來了,快出去。”産婆對宮尚角是毫不客氣就要趕,宮尚角卻很堅定:“我要陪着我的妻子。”
他二話不說跪在你身側,緊緊握住你的手:“別怕,我在。”
你到天快亮了才生出來。而門外的人一個也沒走,都在等你和孩子的消息。
一聲啼哭劃破天際。
“生了生了!禾夫人,您生的是一個大胖小子呀!”産婆抱着孩子放在你和宮尚角中間,你強撐着支起身子,伸手撫摸孩子的臉頰,忍不住哭了。
“禾夫人需要休息,先把小少爺抱下去吧。”宮遠徵仿佛也長大了,有條不紊地指揮着下人,把空間留給了夫妻倆,自己出去和屋外等待的衆人報平安。
宮尚角輕輕吻了一下你的額頭:“阿禾,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你疲憊極了,微微一笑,就睡了過去。
拾陸.
你坐月子的時候,可謂是你這輩子食量最大的時候,哪怕沒胃口,宮遠徵也逼着你吃下去,說是一定要把你的身子調養好,不能傷了病了,留下病根子。
“我沒事的,你也太緊張了。”你調笑道,一勺一勺把雞湯喝了個精光。
你知道宮遠徵很擔心,宮尚角告訴你,你生産的時候,宮遠徵一直在擔心你難産,還偷偷哭了。
這話你可不敢和宮遠徵說,不然他肯定會跳起來說:“我才沒有呢!我可是用藥天才,就算你真的生不出來,本少爺有的是辦法。”
實在太可愛了。
宮尚角和你給孩子起了名字,叫宮頌角,傳頌的頌。
你沒花多少時間帶孩子,都是他們兄弟倆和奶娘幫她照顧,沒讓她操一點心,只是她想看孩子的時候帶過來讓她抱着。
宮頌角再大一些,你就會親自給他喂一些自己做的糕點,有時宮遠徵在一旁看着不說話,你也怕冷落到了他,就會拿起一塊糕點,送到宮遠徵嘴邊:“你也吃呀,頌兒一個人哪裏吃得了這麽多,給你們一起做的。”
這時的宮遠徵雙眸就會一亮,小表情可豐富了,又是開心又是得意,還會趁你不注意朝宮頌角那邊看一眼。有時你發現了宮遠徵幼稚的行為,也只當沒看見。
“娘,娘親……”宮頌角特別喜歡你,總是當你的跟屁蟲,會扯着你的裙擺乖巧地叫你,你做什麽他不問也不鬧,就安安靜靜地呆在你旁邊等你忙完。只是這回,他開了口,“娘親,太大,大……”
“什麽呀?頌兒是說這個嗎?這個叫抹額。”你捏了捏宮頌角的臉,“不大噢,這個是給徵叔叔做的。”
宮頌角朝宮遠徵笨拙地甩了一個眼刀:“娘親,娘親,喝,喝茶,渴……”
“頌兒渴了啊,來,娘親給你倒茶。慢點喝。”
宮遠徵看出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趕緊給你倒了一杯茶:“嫂嫂,喝茶,嫂嫂,我想吃那塊桃仁酥。”
“你吃呀。太遠了拿不到嗎?”你沒多想,拿起最後一塊糕點送到宮遠徵嘴邊,看着他大口吃下,朝宮頌角嘚瑟地搖頭晃腦的樣子,瞬間明白兩個人是在争寵,“哎呀你們兩個是叔侄,有什麽好争的!”
宮頌角急得跺腳,宮遠徵哈哈大笑,宮尚角恰好回來,在門口看着宮遠徵把宮頌角抱起來轉圈圈,你眼角含笑的模樣。
這就是歲月靜好吧。
拾柒.
可幸福總是戛然而止,正如那年讓你永生難忘的上元節。
宮頌角在你身邊不過呆了三年,長老院卻以你太過溺愛宮門子嗣為由,要把宮頌角送到後山雪宮生活。
你到長老院請求他們收回這個決定,卻被毫不留情地駁回。
“為什麽?頌兒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我是他的母親,我有權決定怎麽照顧我的孩子!而且他還那麽小,什麽都不懂,怎麽會是溺愛呢?”
“禾夫人,你的心情我們都能夠理解。你溫婉賢良,就連遠徵都很依賴信任你,足以說明你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可是,禾夫人完全沒有打算将頌角讀書習武等的學習提上日程,這讓我們很是不放心。宮門子弟,不可貪圖享樂。”
“長老們要是為此擔憂,我可以讓頌兒簡單地學習一些東西,可是他還太小了,他怎麽可能靜下心來學習,還舞刀弄棒呢?他還沒有那些刀劍來的高!要說貪圖享樂,我沒記錯的話,執刃大人還不是執刃的時候,日日出入煙花柳巷,你們都不曾怪罪,甚至無半分多言!可我的頌兒,他還不到四歲,只不過每日多睡些,多吃些糕點,怎麽就成了貪圖享樂呢?!”
“夠了!不可對執刃無禮!”
“無妨,禾夫人也是愛子心切,長老們莫要怪罪。”
“……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此事刻不容緩,尚角不在宮門內,只能等他回來再告知了。”
“告知?”你的聲音變得尖銳無比,你看透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冷笑道,“你們太過分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你扭頭就走,宮遠徵冷冷瞥了一眼衆人,跟了上去。
拾捌.
宮頌角走了以後,你開始吃不下飯,身子日漸消瘦了下來。宮遠徵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宮尚角過了一段時間就回來了。
他聽說了這件事,立刻去長老院據理力争,卻不知長老們說了什麽,宮尚角也就不再反對了。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反對?!那是我們的孩子,當然要在我們身邊長大!”
“……抱歉,确實有些原因。不過我會去看頌兒的,不會讓他委屈,你……”
你沒有聽他說完,甩開他,轉身走進屋子,用力把門摔上。
這是你第一次對宮尚角生氣擺臉色。
如果頌兒不回來,你就不會搭理宮尚角。
你頹廢哭泣的這段日子,宮尚角日日來看你,你總是冷冷淡淡,好像對待一個陌生人,宮尚角也不惱,他知道你生氣。
後來他又來找你,說帶你去舊塵山谷外散心一段時日再回來。
你扭頭不理他,他在你身旁坐下,攬過你的肩膀,好言相勸:“阿禾……我知道你疼愛頌兒,舍不得他吃苦……但是你不能把自己的身子都搞差了,是不是?你答應我,我們一起出去散散心,回來以後,我會向長老院請求,讓你不時去看看頌兒,好嗎?”
聽到可以見到頌兒,你一下來了精神,于是點點頭同意。可是真到了路上,你因為挂念宮頌角,還是興致缺缺。
亭臺水榭,戲子咿咿呀呀唱着,宮尚角給你夾了一筷子菜。
“阿禾,別出神了,菜都要涼了。”
你懶懶應了一聲,吃口飯菜都是挑挑揀揀好半天才吃一口。但你沒有發覺,宮尚角一直關注着你,吃得甚至比你還少。
宮尚角包了一個院子,晚上攬着你坐在秋千上哄你入眠:“你看今夜的月亮,是不是很圓?”
“……哪裏圓了。”
“是不是少了一點?”
“……”宮尚角是在哄小孩嗎?
“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還沒到月圓的日子。”
“是啊,我們家現在不就像這個月亮一樣嗎?有你有我,有遠徵,本來還有頌兒。現在頌兒不在,這月亮都不圓了。那是不是月亮圓的時候,頌兒就會回來了?”
“……”你擡頭看他,發現他眸中帶笑地看着你,溫柔至極。
你好像從來沒有注意過宮尚角看你的眼神,你一直以為他是和你一樣搭夥兒過日子,可今日離得這麽近,你看到了他眼中平日裏被刻意隐藏起來的洶湧愛意。
“你……”
他低下頭,你們的距離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最終,距離消失。
拾玖.
宮尚角沒有食言,回到宮門之後,他去了長老院。
可是長老們的态度模糊不清,你眼瞧着日子一天天過去,你越來越着急,也知道長老們就是想把你糊弄過去。
于是你去找了宮尚角,告訴他你要偷偷進入後山。
“這方法太過冒險,後山的人不一定會保護你。”
“執刃要保護無鋒細作的時候,整個後山的人都在包庇他們,我的孩子是宮門血脈,我作為母親去看他天經地義,還用得着他們同意和保護嗎?”
你的聲音雖然很溫柔,但是氣勢卻有些咄咄逼人。宮尚角知道你是被逼急了,只猶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于是,你和宮頌角時隔半年,終于再次見面。
“頌兒!”
“娘親!”
你和宮尚角到雪宮的時候,宮頌角正在吃力地練功,一聽見你的聲音,扔下自己的小短刀就朝你們飛奔而來。
“娘親!爹爹!我好想你們……我要回去,我要娘親抱我——”宮頌角號啕大哭,可把你給心疼壞了。
“娘親抱,娘親現在就抱你……”
“娘親,我還想吃你給我做的桃仁酥……他們都不給我吃飽飯……”
你一聽這話,轉頭去看宮尚角。
“……他們給頌兒吃的都是千山雪蓮做的粥,對身體有好處,不像我們平日裏吃的飯菜,量會少一些。”
你含住眼淚:“娘親今日給你帶了桃仁酥,你多吃一點好不好?以後娘親來看你的時候多給你準備些吃的,啊?”
宮頌角胡亂抹了抹眼淚點點頭,還是緊緊抱着你不肯撒手,纏了你一會兒,又去找宮尚角哭訴。
雪重子和雪公子沒有出現,給你們一家三口留出來充足的時間和空間。
你們不能呆太長時間,幾個時辰過後,你就該回去了。宮頌角抱着你好一頓哭,你本來看見宮頌角變瘦許多的小臉就很心疼了,他一哭,你也會忍不住哭。
宮尚角把兒子抱到了一邊,溫柔地和他說了些話,宮頌角就不哭了,但和你道別的時候還是紅着眼睛、撅着小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你看着宮頌角進了雪宮才轉身離開,路上也是邊走邊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宮尚角欺負你把你給弄哭了。
“以後,每個月的這個時候,我們就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你小孩子一樣抽抽噎噎地點頭:“那,我得給頌兒做些好吃的,再做些衣服給他帶去。”
“好,你想如何都可以。”宮尚角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你的鼻頭,“不過要小心一些,不能讓長老院的人發現,不然就麻煩了。”
貳拾.
你給宮頌角縫了一件很精致漂亮的練功服。
宮頌角不懂女紅,但憑借小時候看你做的那些東西,就知道你肯定為了做這件衣裳沒少花時間精力。
“娘親,這衣服真好看,我會好好穿的。”
“好,頌兒真乖。”你抹了抹宮頌角的臉,“對了,娘親也給你做了個抹額,你看,小小的是不是?給你戴上。”
“謝謝娘親。”宮頌角小心地摸着額頭上的抹額,看得出很珍惜。
宮尚角讓宮頌角把學來的武功使給他看,順便給他指點了一番,也是一家三口難得的其樂融融了。
“頌兒,你要記得,餓了就吃飯,困了就睡覺,練武練累了就休息,不要勉強自己,明白嗎?”
“我知道了,娘親,你也要好好休息,你瘦了好多。”
你點點頭,心中很是感動。
“娘親下次來看你的時候給你做些熱粥,雪蓮粥是很名貴,但是味道太清淡了,你未必會喜歡。”
“好,娘親,要記得想我,我也會很想很想你的。”
這是你最後的一點點幸福了,你只希望老天爺不要再剝奪你這一點點的溫馨。
可是天不遂人願,你當時也不知道,那是你和宮頌角最後一次見面。
貳拾壹.
你想着快入冬了,下一次去看頌兒的時候,給他做幾件禦寒的冬衣帶去,剛和宮尚角挑了樣子,讓侍女拿來了衣料,正在挑選,就看見另一個侍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公子,夫,夫人……”
“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公子,夫人……小少爺,小少爺……出事了……”
你擡眸看了她一眼,強裝鎮定:“你別胡說,小少爺在後山,你怎麽會知道他的消息。”
“是……是徵公子派人告訴我的……他讓我來找夫人……”
你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就往外沖。宮尚角一路上扶着你,生怕你摔倒。
你趕到後山雪宮時,宮頌角躺在冰床上。
“頌兒怎麽了?”你抓住了雪重子的衣袖。
“……抱歉,我沒能護好他。”雪重子的眼眶紅紅的,顯然是哭了很久。
宮遠徵半跪在他身邊,把醫藥工具一樣樣收起來。
“你做什麽?!”你扯住準備起身的宮遠徵,“你為什麽要收拾東西?!你不是要救他的嗎?!”
“嫂嫂,我……”宮遠徵吓了一跳,有些心虛。
“你說話呀!你快點治好他!”你抱起宮頌角,感覺手腳都不聽使喚,“頌兒,頌兒你怎麽了……你快點睜開眼睛看看娘親,頌兒……”
“嫂嫂……”
“阿禾!”宮尚角把癱軟在地還是緊緊抱着兒子不松手的你抱在懷裏,極力安撫你的情緒。
他剛剛詢問了雪重子來龍去脈,得知他的頌兒是在練功時一不小心溺死在了冰蓮池裏。
“尚角,宮尚角……”你緊緊回抱住宮尚角,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快想想辦法,怎麽辦……頌兒還那麽小,你快點想辦法……”
他捧住你的臉,抹去你臉上的淚水,壓制住自己的眼淚和聲音的哽咽:“阿禾,太晚了。頌兒,已經走了。”
“……”你愣了片刻,突然發力,狠狠推開宮尚角,“你騙人!!!我都和頌兒說好了,要給他做衣裳,我都還沒做好,他怎麽會離開我!!!”
其餘人都只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落淚,他們明白自己說再多,對你而言都是蒼白無力的。
你跪着挪到宮遠徵面前,拽住他的衣袍,低聲下氣:“遠徵弟弟,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怎麽救都可以,你不要放棄他——我求你,我求你了……”
你開始對他磕頭,這吓壞了他們,一個個都沖上來扶住你。
宮紫商也跪了下來,面對面把你摟進懷裏,撫着她的背:“阿禾,遠徵已經盡力了……”
宮遠徵愣愣地看着痛哭流涕的你,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宮尚角。
“不行,不行……”你真的快崩潰了,“我只有頌兒,我只有他……我不能失去他……”
貳拾貳.
那天之後,你一日比一日病重。
哪怕看着宮頌角被葬在了後山祠堂,你也還是執意要給他做一件漂亮的冬衣。侍女陪着你,看着你哭着選線,哭着縫衣,誰和你說話,你都不理。
“夫人,夫人您看看,這個紋樣多好看吶,您可以繡一個在這上面。”侍女極力讨好着你,拿着書給你比劃。
你接過來看,突然一股大力,書被摔在地上,還有你手上的冬衣。
“你幹什麽!!!”你認出那只手,不管不顧地把衣服撿起來,小心地撣去上面的灰塵。
“你先下去。”宮尚角對侍女說,轉頭又把衣服搶走,對你大聲道,“你清醒一點!頌兒已經不在了!不要再做這些事情了!”
“那我能幹什麽!!!”你對着他嘶吼着,狠狠地推搡着他,“給我的兒子守喪嗎?裝作若無其事地做別的事情嗎?我告訴你,你可以那樣做,我做不到!!!”
“嫂嫂……”宮遠徵想上前安撫你,被宮尚角制止了。
宮尚角似乎想抱你,卻被你揮手甩開:“我告訴你宮尚角!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都是因為你!你為什麽要同意他們把孩子帶走?懷疑我是無鋒之人你們可以直說,我帶着頌兒一起離開宮門。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憑什麽給你們!!!”
宮尚角抓住機會抱緊你,你的言語在他耳邊響起,刺耳無比:“給你們也就算了,他還那麽小,連劍都舉不動,還要冰天雪地穿那麽少去練武功,連自己喜歡吃的東西都吃不了……你們太過分了……你們都騙我,就是不想我以後去看頌兒,才編出來這一套話對不對……”
宮尚角已經淚流滿面,卻還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不讓它顫抖:“每一個宮門的孩子,都是這樣過來的……”
“那你小時候有離開過你的母親嗎?沒有!遠徵弟弟呢?宮子羽呢?宮紫商呢?沒有沒有全都沒有!!!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殺人兇手,頌兒的死和你們每一個人都有關系……”
“阿禾,這件事情只是意外,我們不要傷及無辜,我們,還有再有孩子的,好不好?”
“都怪你,宮尚角,是你害死了頌兒……都是你……都怪我,是我太沒用,太懦弱……連自己最愛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你的心靈在顫抖,仿佛世界在旋轉,你墜入了一個無盡的幽暗深淵。
貳拾叁.
你在房間的床上醒來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禾夫人,您該起身了。”侍女小心翼翼地站在床簾外,輕聲細語。
你閉上眼睛,不做理會。
侍女見你不說話,只好無聲地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你聽到一陣腳步聲,你緊緊閉着眼睛,感受到窗簾被掀開一個角,有人把你的手很輕柔地墊在脈枕上,不久就拿開了。
你知道是宮遠徵,于是緩緩睜眼。
“遠徵弟弟。”
床簾外的身形一僵,随即回頭掀開床簾,跪在她身邊。
“嫂嫂。”
你緊緊盯着上方,眼睛裏已然沒有了光彩:“我怎麽了?”
“嫂嫂當時太過激動,就暈過去了,昏睡了兩日。”
“頌兒怎麽樣了?”
你的餘光感受到他躲避的眼神,但你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他回答,雖然你已經知道結果是什麽了。
“嫂嫂……頌兒……我到的時候,頌兒已經沒有氣息了……”
“……遠徵弟弟。”
“嫂嫂我在。”
“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你告訴我,頌兒沒有,沒有離開我,對不對?”你轉過頭看他,眼中盈滿淚水,“他只是生病了,沒有離開我,對不對?”
“……嫂嫂……頌兒,頌兒是在練武時……我到的時候,頌兒真的,真的已經……”
你閉上眼睛,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氣,淚水一顆接一顆地從臉頰滑落,你的心痛得都快麻痹了。
“嫂嫂,嫂嫂……”宮遠徵有些手足無措,他拿出手帕想為你抹去淚水,卻又不敢,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能讓你好受些。
你默默流淚了許久,注意到宮遠徵一直跪在你身旁沒有離開,眼神中滿是擔憂。你連指頭都瘦了的手輕輕撫上他奶乎乎的臉頰:“吓到你了吧?”
“沒,沒有……”
“扶我起來一下。”
“好。”宮遠徵把你扶起來靠着,又按你說的方向,從梳妝臺上拿了一個盒子來。
“你坐。”你打開盒子,裏面是五六條款式花紋都不一樣的抹額,“你看,這些是我給你做的,都是學着你平時愛戴的花樣仿的,你瞧瞧,喜歡不喜歡?”
宮遠徵的眼眶有些熱,拼命點頭:“喜歡,這些抹額都很漂亮,我都很喜歡。”
“真的嗎?不要勉強自己,你若是不喜歡,我再拿去改就是了。”
“不勉強,我真的很喜歡。”宮遠徵認真地看着面容蒼白的你。
“那就好,我知道,遠徵弟弟不會騙我。剛好你今天沒有戴抹額,我拿一條給你戴上好嗎?”
宮遠徵點點頭,感受着你溫柔地給他戴上抹額,又撫摸着他的臉頰,鼻頭一酸,眼圈就紅了。
“你還要去醫館吧?我耽擱你的時間了,你快去吧。”
宮遠徵慌亂地點點頭,摸了摸鼻子,把你重新安置在床上,掖好被子:“那我晚上煮好藥再過來。”
“嗯。”宮遠徵離開後,你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嗚咽出聲,最後漸漸號啕大哭。“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這樣呢……”
貳拾肆.
在夢醒時分,宮尚角輕握你的手,倚靠在床沿,仿佛等待了許久,看上去疲憊不堪。
你不忍心驚醒他,只是默默地凝視着他的臉龐。或許是他感受到了你的目光,宮尚角漸漸睜開眼眸,與你的視線交彙。
他溫柔地伸出手,輕撫你的臉頰,輕聲問道:“是不是口渴了?我給你倒杯茶?”
你搖了搖頭,思緒紛擾,身心俱疲。
宮尚角見狀,提議道:“今夜屋外很涼爽,聽遠徵說你一直沒起身,我讓人在院中給你放把躺椅,你躺一會兒,透透氣好嗎?”
你沉默了許久,許是宮尚角的眼神讓你看不下去,你還是點了點頭。
忽然,你不過大腦,脫口而出:“頌兒怎麽樣了?”
“……”宮尚角準備彎下身子抱起你的動作微微僵了一下,随後掀開你的被子。
“宮尚角……”你一把抓住他的手,“回答我……”
宮尚角心疼壞了,但又不想讓你再受刺激,于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們先不提這件事了,我再讓人給你泡一壺普洱茶,好不好?”
他轉身要叫人,你伸手去抓他,結果撲了個空,摔下了床。
“阿禾!”宮尚角慌亂回頭,跪在你身邊把你抱在懷裏,“痛不痛?我叫遠徵來給你看看。”
“……”你緊緊拽住宮尚角衣領,淚眼朦胧地看向眼中含淚的宮尚角,倔強極了,“我在問你,頌兒呢?他怎麽樣了?”
“……阿禾……”
“回答我!”你扯着嗓子逼迫他。
“阿禾,頌兒……”宮尚角無奈之下想打破你的幻想,你的情緒卻突然失控了起來。
“都怪你!都怪你宮尚角!都怪你!!!”你的聲音尖銳,像一把把尖刀一樣插入宮尚角的心髒,令他痛苦不堪。他想抓住你死命捶打他胸口的手腕,卻一次次被她掙脫,“都是你的錯!是你害死了頌兒——都是因為你!!!宮尚角!!!你為什麽要讓他們把頌兒帶走……為什麽!!!如果頌兒一直待在角宮,他怎麽可能會出事!!!我每次去看他,他的臉色都那麽白!他那麽瘦!他還那麽小,就不能吃自己愛吃的東西,不能睡懶覺,不能做自己愛做的事情,憑什麽???!!!他是我的孩子!我的!!!你們憑什麽——”
“阿禾,阿禾!”宮尚角死命把你摟進懷裏,不管你多麽劇烈地掙紮,“……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我不要!!!我就要我的頌兒……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掙紮着,失聲痛哭,“都怪你!宮尚角……都是因為你……”
“對不起,對不起……”宮尚角吻着你的額頭,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我要頌兒……我要我的孩子……”你苦不堪言,神志有些不清,開始猛烈地咳嗽。
“阿禾,阿禾,你冷靜些……”
“我怎麽冷靜,我怎麽冷靜!!!都是你的錯……”你瘋了一樣地叫喊着,所有下人都不敢進來,只能去徵宮找來宮遠徵,宮遠徵沖進房間,在你身側跪下。
“嫂嫂,嫂嫂……”宮遠徵想抓住你的另一只手,卻被甩開,和宮尚角交換了一個眼色,施針點在穴位上,你漸漸安靜下來。
“嫂嫂……”
“阿禾,現在感覺怎麽樣?”
你的思緒逐漸清晰,卻選擇沉默不語。
宮尚角輕輕将你抱至庭院,為你披上絨毯,與宮遠徵一同陪伴在你身邊,低聲細語訴說家常。
你心不在焉地聆聽,仰望星空中的繁星明月,淚水潸然落下,在朦胧中再次陷入夢鄉。
貳拾伍.
第二日你倒是醒得早,精神頭好像也比之前好些,吃得也多了,還吃了一大碗雪菜肉絲面。你好像意識到了什麽,便一個下午都呆在書房,寫了許多飽含深情的信箋,分成了兩摞,給宮尚角和宮遠徵。
傍晚,宮遠徵給你送來了湯藥,輕聲細語道:“嫂嫂,這是我給你配的湯藥,你喝了以後就早些休息,哥哥被派到舊塵山谷外辦事了,明日一早就回來,他說給你帶你愛吃的青團和涼糕。”
“……遠徵,你說,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嫂嫂,何出此言?你從來沒有做過過分的事情啊。”
“我是說,我是不是對我的丈夫太過分了。他每日那麽忙,承受了喪子之痛,還要面對我的責怪,還要花時間安撫我,我是不是太差勁了?”
“不,不會的嫂嫂,任何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很難過的。”宮遠徵說着說着,又要落淚了,“哥哥雖然沒說什麽,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很難過很難過,我見過他失去母親和弟弟的樣子,知道他現在心有多痛。他承受的痛苦和嫂嫂是一樣的。”
“……我知道。”
“嫂嫂,我相信一句話,就是一切都會過去。頌兒在天有靈,不會願意看到你這樣的,你是他最好的母親,他最喜歡的就是你了,怎麽會忍心看你難過折磨自己呢?”
你點了點頭,接過藥碗,把藥一飲而盡。
“謝謝遠徵弟弟。”你的眉眼在燭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恬靜柔和。
“嫂嫂不必客氣。”宮遠徵遞給你一顆糖,接過了碗。
你把糖吃下,看着宮遠徵拿過你手中的糖紙,細語低吟:“你也要早些休息,都忙一天了。”
“我知道的,嫂嫂不必挂懷。”
你微微一笑:“……明天見。”
“……”宮遠徵回頭看你,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沒有,他沖你甜甜一笑,“明天見,嫂嫂。”
你凝視着那扇逐漸合攏的門扉,疲憊之感如潮水般湧來。你努力支撐着自己,緩緩走向窗邊,凝望着窗外那一樹宮尚角為你栽種的桃花。
尺玉有靈性,知道你怎麽了,一直舔着你的手,喵喵地叫。
“尺玉,以後要好好吃飯,會有人照顧好你的,知道嗎?
你綻放出一縷苦澀卻又滿足的笑容,随即轉身回到床上。心中已經再無牽挂,身心疲憊的你如是想,感到眼皮漸漸沉重。
最終,在這萬籁俱寂的深夜中,你墜入了一個甜美的夢境。
那裏,有風有陽光,有宮尚角,有遠徵弟弟,有尺玉,還有她的頌兒,在桃花樹下一起吃着她做的桃仁酥,歡聲笑語,嬉戲打鬧……
貳拾陸.
眼睜睜看着你的棺木在後山祠堂下葬,宮尚角似乎才後知後覺,心愈發沉重,也越來越不能呼吸。
他不應該離開你身邊的。
他強撐着回到角宮,走進你的房間,哪裏都是你生活過的痕跡。
他一開始有家人,宮門事變之後是一個人,又有了遠徵弟弟,再後來有了你,有了頌兒。到了最後,他還是一無所有。
他蜷縮在你的床尾,壓抑了許久,最終抱着頭,泣不成聲。
“不要,不要離開我……”宮尚角哭得難以自拔。讓宮門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認為那個脆弱不堪的人是宮尚角,“對不起,對不起……”
他回憶着你們相識相知相愛相守的點點滴滴,忽然明白:他一直都是錯的,從他把你關進地牢的那一刻開始,你們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他頹廢了好幾天,如果不是宮遠徵看不下去,還是闖進房間,還不知道他會怎麽樣。
和風正暖,晚霞把桃花樹染上了淡淡的紫,歸巢的鳥從天空掠過,夕陽把宮尚角高大清瘦的影子拉得很長。
貳拾柒.
宮遠徵去角宮的次數變少了,更多的是呆在藥房沒日沒夜地研究藥理。
宮尚角還是忙着宮門的內外事務,他也和以前一樣回歸了原位。
他額頭上的抹額一直是把你做的那些換着戴,有了新的也只是好好收起來,就是不見戴。
宮尚角有時得了空,也會來徵宮陪他制藥,他半倚在窗前,喝着茶,說自己透過那些藥罐上方,在缥缈朦胧的煙霧中,仿佛看見了她的身影。
宮遠徵愣了愣神,還沒回答,就見宮尚角勾唇,自嘲地笑了笑,說他一定是執念太深,才會如此的放不下她。
“可我,的确放不下。”
徵宮的前面有條小溪,潺潺流水上浮滿了粉色的花瓣,美得讓人恍惚。抱着尺玉,他時常想:會是你帶着宮頌角回來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