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房間裏不甚明亮,只開了床頭兩盞壁燈,床頭櫃上的智能鐘表靜靜跳動着,顯示着清晰的數字“19:00”。
池杏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着手上的手機,屏幕上是那個被她從黑名單裏放出來的電話號碼,她已經盯了快十分鐘。
久到已經将號碼默背出來。
她想回撥過去,可又不敢。
一連串的烏龍誤會最終導致了現在的境況,自己挂斷拉黑了他,再腆着臉打過去,多少有點自打臉。
而且要說些什麽呢?
他打電話過來似乎也只是發現了她送的錦旗,會不會只是出于禮貌來問候一下?
畢竟時間過去這麽久了,他也從未想過打聽她,網上不是都說如果一個男人想要追求一個女人,無論用什麽方法都會要到她的聯系方式的嗎?
可是他沒有。
距離爬山也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春天只剩個尾巴,馬上要迎來夏天。
即便想了這麽一大堆,可她還是不甘心哪,特別是知道他沒有對象之後。
沒有試過怎麽知道不行?
矛盾的心情令她焦灼不已,不自覺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池橙推門而入都吓了她一跳,他的手裏拿着一本數學習題冊,一手握着門把手,想進來,但是見姐姐表情不太友好又有點害怕。
他弱弱地試探着:“姐姐,這道題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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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杏哪有心思給他輔導功課,這會兒看什麽都心煩,而且誰規定她的假期她的閑暇時間都要用來帶弟弟!
果然她只是眉頭微皺,池橙就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十分讨好地說:“那你先忙吧,姐姐你都出汗了,我幫你開空調。”
池橙快速地按下門邊的中央空調開關,然後知趣地關上了房門。
房間內再次陷入寂靜,池橙的小心翼翼讓池杏意識到自己為了這事已經到了面目令人害怕的地步。
她走到梳妝鏡前,裏面那個人滿目焦慮,在并不熱的天氣裏額頭冒了薄汗。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她安慰着自己,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
在鏡子前枯坐了五六分鐘後,池杏終于做了一個決定。
把這事交給天決定。
她打算抛硬幣,如果是字的一面就打過去,花的一面就算了。
用慣了手機支付,要找一枚硬幣一時之間也比較困難,翻箱倒櫃了一番也一無所獲。
池杏想到了池橙,他的儲蓄罐裏肯定有。
當她火急火燎地出現在池橙房間時,小朋友坐在寫字桌前還是一臉的懵,不明白姐姐自從那天從學校接他回家以後到底是怎麽了。
“橙子,借我一塊錢。”池杏直截了當。
池橙清澈的小眼神裏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哦”了一聲,乖巧地指了指書櫃,說:“就在那兒,我搬不動。”
池杏走過去,在書櫃第二層看到一個還挺大的櫃體。
小朋友的儲蓄罐,如今也與時俱進,不再是胖嘟嘟的瓷小豬,變成了密碼保險箱。
“怎麽打開?”
池橙說:“往右轉兩圈,再往左轉一圈,再往右轉到45到46之間,最後按下數字666。”
池杏一臉震驚,什麽鬼東西,小孩的儲蓄罐需要這麽複雜的密碼,小小的腦袋記得住嗎?
按着他說的操作了一遍,并沒有打開。
“這密碼是你自己設的?”
“對呀。”
“這麽複雜你能記得住?”
“可以呀。”
池杏一邊聊着一邊又試了一遍,已經忘了密碼是什麽,她可沒那麽多耐心。
“什麽鬼,打不開啊!”
“我來吧。”
池橙站到凳子上,一番操作,門順利打開了。
然後池杏覺得自己草率了,她以為裏面會都是一元五角的硬幣,結果是粉色百元大鈔居多。
弟弟比她小時候會存錢啊,她那時候看到喜歡的東西就瞎買,用錢沒什麽概念,根本沒攢下多少錢。
池橙在裏面扒拉了一會兒才找出一枚一元硬幣。
“謝啦,老弟。”池杏說着就要走。
“姐姐,你什麽時候還我?”小眼神裏滿是認真。
“……”
真是個小財迷。
池杏戳戳他的小腦袋瓜子,“下次帶你去電玩城可以了吧,你可是大賺特賺了好吧。”
“歐耶!下次是什麽時候?”
小朋友就是較真執着。
池杏說:“等你考完期末考試吧。”
池橙垮下臉來,“要這麽久的嗎?”
池杏再次使用血脈壓制,幹脆道:“是的,快去寫你的作業,如果考不好就取消。”
身後傳來弟弟的哀嚎,池杏嘿嘿笑着,只管拿上硬幣走人。
恐怕池橙會想,我那強勢不好惹的姐姐呀,明明是她拿了我一塊錢,還這樣對我,小朋友就沒有人權的嘛,嗚嗚,誰來替我發聲。
***
池杏火速握着硬幣回了房,并鎖上了門。
坐到梳妝臺前點燃香薰蠟燭,橙花的味道伴随着燭光幽幽擴散開來。
暫時舒緩了下她緊張的心情。
池杏深吸一口氣,雙手交握掌心包裹着硬幣,作禱告狀。
字打花不打,在心裏再次确認了一遍。
然後輕輕往上一抛。
硬幣應聲落在桌面上,滴溜溜地轉動起來。
其實這個時候池杏腦子裏是空白的,她不想預測結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是什麽結果。
真的就是一副交給上天做決定的模樣,只是默默看着那枚硬幣不斷旋轉,然後越來越慢,噠噠噠跳動幾下,最後靜靜地躺在桌面上。
她并沒有不敢看結果,是第一時間,看到了花了一面。
花的一面是什麽來着?
她下意識的遲疑幾秒。
花面不打。
池杏盯着花的這一面很久,有些茫然,就這樣結束了?結果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一點,是不是有點草率?
很快,內心倒戈。
不對,不應該一局定勝負,應該更普遍的三局兩勝,這樣才更具有說服力。
至少對于她。
于是她沒有過多的猶豫,捏着硬幣吹了口氣,再次往上抛。
又是花。
結局塵埃落定顯而易見,似乎沒必要再來第三次。
但她告訴自己,已經到了這會兒了,應該把整個過程完成。
她重複了抛硬幣這個動作,一樣是花。
明明每一面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偏偏三次都是花,這難道就是天意嗎?
池杏默默長嘆了一口氣,坐直的身子一下子塌軟了下去,手肘無力地支着下巴撐在桌面上。
香薰蠟燭默默燃燒着,發出微弱的熱量,偶爾燭花跳動發出嗤嗤的聲音,晃得人影憧憧。
池杏還是心有不甘。
起身打開陽臺門走了出去。
池家是一棟三層的雙拼別墅,池杏住二樓,房間外有個陽臺。
天色已晚,新月朦胧,感應燈應聲亮了起來,陽臺上栽種着一盆散尾葵,長得又高又大,椰子樹般的巨大葉片遮住了大幅的欄杆,旁邊兩盆栀子花也打理得很好,白色的花朵開了滿盆,香氣襲人。
池杏雙手靠在欄杆上站了一會兒,前面鄰居家一樓的花園裏煙火氣十足,誘人的燒烤孜然味,笑聲不斷似乎是友人相聚。
距離不遠,感覺站着看他們挺尴尬的,她深吸了幾口氣,随手摘下幾朵栀子花走進屋內。
門窗的隔音很好,屋內再次歸為安靜。
她思來想去,總覺得冥冥之中還是應該打一下這個號碼。
玄學可以參考,但還是人定勝天吧。
池杏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一鍵回撥了過去。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緊張到感覺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她根本無法考慮打通了要說些什麽,只是覺得要做這件事,不然她今晚會不安到睡不着。
然而她所預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電話急促地嘟嘟了一陣并沒有打通。
她的所有勇氣都用盡了,再沒有多餘的打第二次。
如果是忙或者信號不好沒接到,他應該會回過來的吧?
池杏抱着這個念頭,連洗澡都帶着手機,就怕錯過了這通重要的電話。
可是一整個晚上,她的手機都安靜如雞。
偶爾手機鈴聲響幾下,都是騷擾電話,反而弄得她心神更加不寧。
她恨自己被這件事輕易牽動情緒,也恨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
說到底只是個有過兩面之緣的陌生人,她不該這樣牽腸挂肚,坐卧不安。
池杏憤憤地把開了靜音模式,關燈睡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陣,還是做不到淡定從容,再次把手機打開鈴聲加震動。
煩躁在內心加劇,她失眠了,電話始終沒有來。
她看了眼手機,已經半夜一點多。
她無法再自欺欺人,都這個點了,他總也要睡覺的吧,睡覺前會不看一下手機?
失落感越來越濃,疊加了黑夜容易胡思亂想的buff之後更甚。
她再次把手機調成靜音,關掉床頭燈。
算了,她已經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努力過了,但緣分已盡,就算今後回憶起來,她也不算太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