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池杏從黑名單裏将李東的號碼找出來給肖楷。
“真的要打電話給他嗎？”
說實話, 她對那個人真的有心理陰影，主動打電話給他想都不敢想，她的心裏七上八下的。
“你不要擔心, 我不當着你的面打。”
“別，還是當着我的面吧, 聽不到說些什麽, 我會胡思亂想更難受。”
“那行。”
池杏坐在肖楷旁邊, 看着他按下一個一個的數字，然後撥出去，她心裏的緊張也一分一分地增加起來。
打通的那一剎那，她甚至下意識地躲避身子往遠處挪了一下。
肖楷察覺到了這一點，給了她一個眼神安慰, 手機拿在手裏外放着。
“喂, 是李東李先生吧。”
“我是, 你哪位？”
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就令人生理不适，池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是池杏的男朋友。”
肖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絲滑萬分，沒有卡殼沒有結巴, 聲音朗朗, 讓人聽不出半分心虛。
只有看向她的眼神裏洩露出一些情緒，卻也不是不自信，像是在探究她對這句話的認可度有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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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杏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李東那裏, 倒是沒太注意到這份細節。
電話那頭明顯沉默了，估計是愣住了。
肖楷接着說：“聽說你一直在糾纏我女朋友。”
語氣自然得像是真的。
這時候的李東反應了過來，露出了本性。
“你誰啊, 哪跑來冒充的，你說是我就信啊！”
李東像只急得跳牆的狗, 嚷嚷：“池杏！你肯定在旁邊，出來說話，從哪雇來的冒牌貨，為了擺脫我想得挺多啊！”
池杏被李東的話弄得整顆心都揪起來，下意識地抓住了肖楷的胳膊，求救般地看向他。
肖楷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安撫地握住她的手，一邊游刃有餘地通着電話。
“這樣吧，我請李先生吃個飯，咱們有什麽當面說清楚。”
李東一如既往嚣張地說：“行啊，誰不去誰是孫子！”
***
翌日中午，大學城附近的中餐館。
池杏和肖楷剛走進餐廳，就看到有個人坐在不遠處，翹着個二郎腿，叼着根煙，朝着兩人招手。
油膩得不想看第二眼。
如果說當時被父母安排相親時，他還裝一下禮貌斯文，這會兒是徹底不裝了呗。
池杏偷偷朝肖楷努努嘴，“就是他。”
說着挽住了肖楷的胳膊。
既然是假裝情侶，特別是在李東面前，當然要親密一些。
肖楷看了眼被挽住的胳膊，轉而抽手很自然地摟住了她的肩。
池杏心裏“叮”地響了一下，擡頭看向肖楷，見他微笑挂臉，朝着李東走去。
池杏任由被他摟到了李東面前。
李東的綠豆眼裏露出了不敢置信以及憤怒生氣的眼神，出口語氣自然不善。
“池杏，多少錢請的演員呀，演得還挺那麽回事。”
池杏沒理他，冷哼了一聲，報之于白眼，然後自顧自走到裏座落座。肖楷則在她身旁坐下，正好與李東面對面。
肖楷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怎麽，池杏有男朋友這事讓李先生你很驚訝，一時無法接受嗎？”
李東吞雲吐霧，滿臉不屑，“騙鬼呢，她有沒有我會不知道，我可不是三歲小孩！”
難聞的煙味，池杏皺着眉被嗆得直咳嗽。
“公共場所麻煩李先生滅一下煙。”
肖楷把桌邊一只煙灰缸推到李東面前。
李東當然很惱火，想說你算老幾，敢管老子。但是擡眼見肖楷死死盯着他，雖然嘴角挂笑，眼神卻壓迫感十足，讓他一瞬間有些膽怯，竟然就把嘴裏的香煙按在了煙灰缸裏。
“謝謝配合。”
肖楷拿起水杯，甚至與他碰了碰杯。這路數李東不熟悉，他以為會幹一架的，一時搞得他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剛才李先生說我騙三歲小孩，”肖楷抓起一旁池杏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笑着說：“李先生又不是三歲小孩，難道會不懂不必事事張揚，談個戀愛何必弄得人盡皆知，甚至告訴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肖楷一口一個“李先生”，看似禮貌，實則語氣冷冽，極盡諷刺。
池杏詫異于肖楷的會演，怎麽好像有兩幅面孔，這完全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陽光大男孩，而且這家夥抓她手是不是太多次了？需要這麽時刻表現嗎？她懷疑他假公濟私，而且有證據。
“你！”這話一下激怒了李東，“你算個什麽東西！”
池杏被李東吓了一跳，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肖楷還沒放開她的手，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害怕。
轉頭溫聲對她說：“寶寶，你先看看菜單，想吃什麽先點起來。”
寶寶！他居然叫她寶寶！
池杏差點被他的話嗆到，眼睛瞪得像銅鈴。
“乖。”
給了她一個迷人的微笑。
他這就差摸摸她的頭了！
李東看着這一幕差點氣死，他來這裏可不是來看秀恩愛的，最過分的是他罵出的話對方根本不接招，就像一拳打在空氣中，他根本就是無處發洩。
他直覺地拿起煙盒，但還是壓着一口氣放下了。李東也不是毫無腦子的莽夫，否則李家的生意早就垮了，他決定先探探肖楷的底細。
李東暗中打量了下肖楷，感覺他跟池杏歲數差不多，身上穿得也不是什麽名牌，只是普普通通的白T黑褲。
“你是她的同學？”
“不是，我在部隊。”
原來是個窮當兵的，李東輕蔑一笑，故意将豪車鑰匙往桌上一扔，再次點了根煙，眼睛裏完全沒有了忌憚。
“池杏，你看中這小子什麽？不就是長相帥點？你想拿家裏的錢倒貼他？”
“關你屁事！”
池杏被他氣得臉色發紅，很想将面前一杯水潑他臉上。但是出來之前，她答應肖楷由他來解決的，可是再在這裏待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她在底下捏了捏拳，閉眼深吸口氣，極力穩定住情緒，站起身來。
“我去趟洗手間。”
***
池杏大概待了五分鐘才回餐位，發現菜上了好幾個，兩個人卻不見了蹤影。
該不會是出去打架了吧？
腦補了一下李東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樣子，有點爽。
她打算出去尋，擡眼見兩人就在窗外的屋檐下站着，沒有大打出手，更沒有劍拔弩張，畫面是意想不到的平靜祥和。
真是不可思議！
池杏趕緊坐了回去，大幅的落地窗，雖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麽，但兩人的一舉一動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肖楷感覺敏銳，雖背對着似乎感受到了身後有人，下意識地轉過頭來，見是池杏，便朝她笑了笑。
逆着光線，都能感受到他的笑意溫暖而令人安心。
然後他低下頭去擺弄着手機，緊接着她的手機響了，是他發來的微信。
“你先吃飯，我和他聊兩句。”
池杏看着窗外，回複：好的吧，那你小心一些。
“怕我吃虧啊。”
池杏發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包，擡頭見肖楷也正好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隔着玻璃，他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池杏笑着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這個時候李東也轉頭看了過來，她的笑容瞬間消失，翻了個白眼偏過眼去，她是一眼都不想瞧他。
等她吃了幾筷子酸甜的松鼠桂魚，再看向窗外，見肖楷正拿着手機給李東看着什麽。
是兩人拍的合照嗎？
他還真給他看啊，想想真有點小羞恥。
不過看完之後李東的反應卻在她意料之外，他沒有憤怒，沒有嚣張，在一陣不可思議的呆愣之後，他的态度居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點頭哈腰甚至遞了根煙給肖楷。肖楷擺擺手拒絕了，他也不惱，乖乖收了起來。
池杏簡直大跌眼鏡，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李東。在她印象裏，他一直就是狂妄嚣張不可一世的，整天帶着一幫小混混像個街溜子。
這畢恭畢敬的樣子，就是當年上學時在教導主任面前都沒那麽端正過。
池杏百思不得其解，看個合照不至于是這樣的反應吧？還是肖楷對他說了什麽拿捏他的話？但是又能拿捏他什麽呢？她不在的五分鐘裏究竟錯過了什麽！她忽然有點後悔沉不住氣離席了。
***
其實窗外的實況是這樣的。
在池杏離席之後，肖楷就将李東叫了出去。
李東：“出來幹什麽，想打架？老子從小打到大，沒怕過誰！”
說着将雙手的關節捏得咯咯作響。
肖楷負手站着挑挑眉，輕哼了一聲，沒有理會他。
兩人根本就不是在一個頻道上。
李東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對他陰陽怪氣，一下就被激怒。
“你小子什麽意思！”
說着一拳就要打過去，沒想到肖楷出手很快，單手一下握住了他的拳頭。
李東很詫異，居然被他抵擋住，而且他看起來很輕松的樣子。于是又使了幾分力，還是被他穩穩抵住，甚至無法動彈。
這也太丢臉了，李東無法忍受自己在打架這件事上落下風，使盡全力另一只手也揮過去。卻還是被肖楷一下擋住，然後往外一推，李東腳下一個趔趄，跌出去幾步。
李東的第一反應是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人，他這個人十分好面子，還好大中午沒什麽人經過，不然真的丢死人。
他神色複雜地看向肖楷，這小子看着高瘦，力氣還挺大，當兵的果然力量足，他算是遇到對手了。
但是他面子上不承認，吃了這個癟，甚至有些惱羞成怒。
“怎麽，老子就沒有追求的權力嗎？”他的大聲嚷嚷恰恰證明了他的挫敗。
肖楷說：“對方不同意，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無所不用其極的糾纏，就叫性騷擾。她跟你講得不夠清楚，還是李先生你的理解能力有問題？”
李東開始耍無賴：“我管你是不是她男朋友，我就要這樣，你能拿我怎麽着吧！”
“是嘛。”肖楷嘆口氣，輕笑一下，“聽說李先生家是做紡織生意的。”
“對，我家和池家才叫門當戶對，你嘛……哼哼……不是我看不起當兵的，你知道池杏在家住的是大別墅嗎？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能在吳城買得起房嗎？”
“我确實不是本地人，老家魯城，不知李先生有沒有聽過泰合集團。”
“你可真搞笑，業內誰不知泰合集團，總部就在魯城，我經常去，誰讓我們有生意往來呢，一般的小公司可是連邊都攀不上的。”
“常來常往？”
“那必須是啊，經常和他們總裁一起吃飯喝酒。”李東大肆吹噓着。
“你是說肖總嗎？”
“是啊，”李東在肖楷的注視下顯得有些局促，但他還是下巴一揚，繼續說：“你不信啊，肖琳董事長兼總裁嘛！”
“我叫肖楷。”
李東一愣，“你什麽意思？”
這個時候身後好像有人影，肖楷轉過頭去見是池杏，給她發了讓她先吃飯的消息。
李東聽着他的話隐隐約約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還沒來得及想太透徹，見肖楷轉頭，便也跟着轉頭看去，見是池杏，她對自己瞟了個白眼。
自讨沒趣地又轉回去，肖楷已經打開手機，指着屏幕上一張照片給他看。
李東見這照片似乎是張全家福，裏頭出現的人物，令他心底發虛，額上冒汗。
“你……您是？”
“泰合創始人肖禮國是我爸，肖琳是我親姐，還要解釋更多嗎？”
雖然隐隐約約已經猜到，但由他親口确認，還是讓李東吓了一跳。
肖禮國五年前已病逝，由長女肖琳接手集團，是聽過他還有個兒子，但聽說年紀尚小，肖家人低調又将其保護的很好，從未出現在新聞媒體上。
真沒想到會是眼前這小子！
李東想起剛才在肖楷面前裝的逼，吹的牛，簡直是在自取其辱。他根本沒有見過肖總，自家能夠夠到的僅僅是泰合下面的一些采購經銷的部門經理。
自家那點小本生意與泰合相比，那真是螞蟻與大象的差距。
李東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惹不起肖家，只要泰合稍微跺跺腳，自家的小公司将在業內無立足之地。
李東這人雖然書讀得不多，人也狂妄愛炫富，但畢竟做了幾年生意，還是懂得一些經商之道的，更是分得清現實，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他立刻換了副嘴臉，連用詞都透露着敬意。
“您放心，我不會再糾纏池杏了。”
肖楷語氣冷冷：“當面誠懇道歉，并且永遠消失。”
“好的好的。”李東點頭哈腰，雙手遞上煙，“您請。”
“不抽，謝謝。”肖楷皮笑肉不笑地擺擺手。
***
池杏隔窗看着這一幕簡直身心舒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李東對人畢恭畢敬，俯首帖耳！
心情不由得大好，決定加個甜品。正好服務員來上菜，池杏便拿着菜單看了下，說：“加個木瓜炖燕窩。”
剛點完，肖楷他們就走了進來，李東再也沒了往日嚣張的姿态，跟在肖楷身後像個被訓得服服帖帖的學生。
李東沒有再落座，而是面對池杏站着，對着她鞠了個躬。
“對不起池杏，以前都是我不懂事。”
李東這人最好面子，這會居然在這公共場合向她道歉，池杏多少有點詫異，這明晃晃的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呀。
池杏還在錯愕中，李東又态度端正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了，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視線中。”
池杏有些難以消化地瞥了眼肖楷，他坐在自己的對面，倒是氣定神閑，神色如常。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李東說着這話并且也偷偷瞄了下肖楷，似乎在看他是否滿意。
“這頓飯我請了，就不打擾二位用餐了，再見。”李東又馬上改口，“不不，是再也不見。”
說完便滿懷歉意地迅速跑路了，那樣子像是後面有個炮彈在追他，晚一秒就會火燒屁股。
池杏錯愕不已，眼睛眨眨盯着肖楷。
肖楷笑笑，“怎麽這樣看我，快吃飯吧。”
說着他叫來服務員撤了李東的餐具，可憐的大冤種連筷子都沒動過。
“你究竟和他說了什麽，怎麽突然這麽大轉變？”
肖楷夾了一筷子茭白肉絲，嚼了幾下咽下，才說：“這樣的結果你還滿意嗎？”
“滿意是滿意，就是順利得出乎我的意料，能讓那樣的人低下頭并且道歉，你究竟說了些什麽？他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你手裏？”
肖楷笑出來：“哪有什麽把柄，他就算有，我能怎麽查？我又不是偵探，真的沒什麽特別的。”
他越是這樣說吧，她就越好奇，肯定有不為她知的，只是為什麽他不願意說呢，這有什麽好保密的？
“你剛才手機上給他看了什麽？”
“我們拍的合影啊。”
池杏探究般地看着他，“我怎麽就不信呢？到底是什麽要瞞着我？”
肖楷被她盯得無奈，說：“好吧，其實真沒什麽特別的，就你離開的時候，我和他打了一架。”
“所以……他願賭服輸？”
“對啊。”肖楷語氣篤定，“男人嘛這點還是要遵守，不然以後怎麽混，況且是他先提出這個方案的。”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男人之間果然簡單粗暴！
不過這點池杏倒是有些相信的，李東這個人從初中時就這樣，整天帶着一幫小混混打打鬧鬧，看哪個男生不順眼就揍一頓，他就是仗着自己打架厲害才有一幫小弟的。他肯定沒想過會輸給肖楷吧。
“想不到你打架這麽厲害的嘛，能文能武啊肖參謀，怪我錯過了一場好戲。”
池杏調侃着，端起水杯，說：“你辛苦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個。”
肖楷了然地笑笑，亦舉起水杯與她碰了一下。
兩人吃了一會兒，池杏像是想到了什麽。
“我是說假如啊，假如你打架輸給了他又該怎麽辦？”
他望着她，眼眸深邃，眼神堅定，眸底的一抹柔情卻徑自蔓延開來直達眼角。
“不會的，我不會讓這個假如發生。”
他的眼神他的話，讓池杏忽然心裏一熱，兩朵紅暈浮上面頰。她嘴角含笑，慌忙低下頭去，扒了兩口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