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飛機上。

肖楷沉默地坐在位置上, 出神地望着舷窗外,目之所及皆是厚厚的雲層,他知道離吳城已經越來越遠, 也離他心愛的姑娘越來越遠。

腦海裏全是離別時池杏那哭紅的眼角,強忍的淚水, 努力朝他微笑的表情。這種滋味真的不好受, 他無法狠心做到從離愁別緒中迅速抽身, 其實他也是個很感性的人。

軍綠色的袖口露出她給戴上的那根小皮筋,棕色的細麻花皮筋上穿着兩枚小巧的杏子,黃橙橙的,半透明綴着細閃,非常可愛。

肖楷低頭一下一下撥弄着, 她的一颦一笑愈加揮之不去。

“女朋友送的吧?”

說話的是坐在旁邊的戰友, 是肖楷單位的徐股長, 此次去閩城辦事正好同路。

肖楷笑了一下算是默認,緊接着又有些失落地說:“其實還不太算, 我還沒正式表白。”

閩城的一切皆是未知數,那麽這段還未真正開始的感情呢?不知是不是離愁滋生低落, 他心裏沒有底。

徐股長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說:“你知道女的給男的送小皮筋是什麽意思嗎?”

肖楷搖搖頭,他沒有戀愛經驗,确實不太懂。

徐股長說:“我老婆談戀愛時也送過我, 是女的表達愛意,宣誓主權,代表你已有主。”

居然是這意思!他以為就是走得急随手給他一個東西留念。

肖楷難得向前輩取經, “徐股長,您當年是怎麽追上嫂子的?”

徐股長慚愧地笑着擺擺手, “分分合合好幾次,五年多才算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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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坎坷?”

說起這些徐股長就像有很多過來人的經驗要傳授,“你也知道我們這樣的基本和對象異地,不在一起就會産生很多矛盾,有些小事情在一起根本算不得問題,但是異地就可能會猜忌誤解放大,一旦出現矛盾最好及時解決。”

“還有,談戀愛嘛自然要兩個人在一塊兒,你說天天面都見不着談哪門子的感情,一開始都是美好的,時間一長可能就變味了。”

徐股長看着眉頭微擰深思的肖楷,笑笑說:“你也別被我的話吓到了,總之別輕易許諾,做不到的話容易讓人受傷,如果對方堅持不下去也是人之常情,你心态要放平。如果人家姑娘死心塌地跟着你,那你更得慎重忠誠以待,要多關愛包容理解對方。熬到輕舟過了萬重山,熬到苦盡甘來,自然水到渠成。”

肖楷聽着徐股長的話若有所思,是該慎重,眼下絕不是正式表白的好時機,至少等他安定下來好好考慮清楚。

他不是随便玩玩,更不是要權衡利弊,是擔心誤了她,給不了她幸福。

***

池杏沒有肖楷想的那麽多那麽遠,許是一夜未睡在機場受了涼,又加上氣溫忽上忽下,很不幸得了重感冒,國慶長假的最後兩天都在輸液中度過。

此刻她剛從醫院輸完液回家,頭重腳輕地爬回床上繼續躺着。雖然昏昏沉沉的,卻睡不着。

池杏拿起手機,和肖楷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他到達閩城之後的報平安上,然後再沒有其他訊息了。當然她前兩天也病得不輕,高燒到39度,嗓子像吞刀片,鼻涕眼淚一堆,根本沒精神顧上這些。現在燒退了稍微有了點精神,能看看手機。

以前生病她會向父母撒嬌矯情,現在她特別想對肖楷這樣,特別想得到他的關心。

她沒有多想,發了張自己手背戳針的輸液照片過去。

“嗚嗚嗚,感冒了。”

又加上[弱小可憐又無助],[要抱抱],[貼貼撒嬌嬌]等一系列貓貓表情包。

池杏發完這些,盯着聊天頁面好一會兒,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她失落地關掉手機,安慰自己這個點他應該在忙,剛調任各方面工作肯定特別忙。

渾身都有些發冷,她裹緊了被子,想到機場裏那個又溫暖又有力的擁抱,還是悸動不已。在她心裏,幾乎已經默認兩人是男女朋友關系了,在她的認知範圍裏,這樣已經超過普通朋友,是親密關系。

這種感覺很強烈,她渴望他能夠在自己身邊,抱一抱自己,只需說說話曬曬太陽,對她來說都是最好的療愈。

可是這種想法好奢侈呀,她只有一個不只何時才有回應的冷冰冰的手機。

池杏半撐起身子,按下床頭的電動窗簾開關,厚重的布簾子徐徐拉開,只留一層薄紗簾子,午後的陽光過濾掉了刺眼之後灑進來,滿屋溫暖。

她靜靜地側躺在床上,鼻塞的厲害,又怕鼻涕流出來,在枕頭上墊了幾層紙巾。然後就這麽靜靜地等着消息,靜靜地望着這光影出神,很快,因為藥水的作用,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夢裏是初夏的午後,大片的陽光肆意地灑在一片望不見頭的杏樹林上,到了豐收的季節,金黃色沉甸甸的杏子挂滿枝頭。池杏被人拉着手,穿梭在這片林子裏,一路光影斑駁,偶有幾顆熟透的果實滾落。

她想看清那個人的面容,卻始終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背影,他走得好快,溫暖的大手拉着她。腳下忽然被一顆滾落的杏子絆了一下,她“啊”地叫了一聲就要摔下去。

大手很有力,将她穩穩托住,她也終于看清了他的臉,是肖楷。穿着那身筆挺的綠軍裝,威嚴又帥氣,她好想說請你把這身衣裳焊在身上!口中卻是抱怨:“幹嘛走那麽快,你要帶我去哪?”

他走到她的面前,笑着将她抱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說:“閩城,我帶你去閩城好不好?”

明明近在耳邊,池杏卻覺得他的聲音好遠,好像從天外飄來的,恍恍惚惚。

閩城,好遠,離家人朋友好遠,她還要念書還沒畢業。

她搖頭拼命搖頭,“你不能留在吳城嗎?不能為了我留下嗎?”

“不能,我非走不可。”他的語氣很堅決。

她看着他開始哭,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滾落,情緒越來越激動,拉住他的手找她的小皮筋,“你把皮筋還給我,還給我!”

“不行,它已經屬于我了,不可能還給你。”

他抱住她,緊緊地抱着,讓她動彈不了,甚至有些透不過氣。她掙紮了幾下根本動不了,于是放棄。

他忽然捧住她的臉,他的手心熱熱的,貼在她的臉上有些燙。他的眼神也熱熱的,像這陽光灼熱又肆無忌憚。一只蜜蜂嗡嗡嗡萦繞在兩人之間,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他低下頭來,陽光一下被擋住,她的眼前陡然一黑,熱熱的氣息傾斜下來,唇上被軟軟地被堵住。

她驚得腦中一片空白,這片空白持續放大,她甚至開始看不到他,連他的氣息都感受不到。她想要大聲喊他,可是嗓子像被人扼住了,她透不過氣,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困難。

池杏掙紮着睜開眼來,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原來是個夢。想要深呼吸,鼻子卻依然堵着,難怪夢裏也呼吸困難。

意識一點點清醒,夢境也在她心中翻湧着,一切都好真實,夢裏的哭泣讓她此刻都有些心悸,卻又很甜蜜暧昧,他抱着她摸着她臉的感覺真的太真了,而且最後那個親親……

池杏有些害羞地摸了摸嘴唇,那個溫軟的觸感令她心頭發燙,怎麽可以這樣真實,她閉上眼睛,想重溫回味那種感覺。

可是她只能感受到這一步,後面什麽樣,腦補也補不出來。

她有些懊惱既然做了這樣的夢,為什麽不能更膽大一點!為什麽偏偏在關鍵的時候醒了?細節是什麽樣的就不能繼續下去嘛!!!

大概是現實沒有這樣的經驗,連做夢都沒有依托編不下去,真是可悲。

哎……

她嘆口氣,翻了個身側躺,鼻子也終于通了一個。

黯淡的墨藍色透過紗簾,想不到這一覺睡到了天黑,身上出了汗睡衣都濕了,池杏開了燈起身換了身衣裳,喝口溫水又爬回床上。

拿起枕邊的手機,屏幕之上除了兩條垃圾短信,并沒有其他。

一覺睡到天黑本就容易讓人莫名傷感,此時更是有些悲從中來,差點化身林妹妹。

輕輕的敲門聲伴随着媽媽的聲音響起,“妹妹啊,媽媽進來了。”

“好的,媽媽。”池杏應了一聲。

齊玉珠端着一個托盤走進來,溫聲關切道:“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嗯,出了一身汗,好多了。”

“吃點粥吧。”齊玉珠把托盤放到一旁的桌上。

池杏看到托盤裏放着一碗熱騰騰的白粥,一碟肉松,還有一個切好的甜橙。如果說北方人對于療愈感冒的最佳良藥是黃桃罐頭,那麽對于吳城人來說,肯定就是白粥配太倉肉松。

池杏有了些食欲,下床來,坐在桌前,勺子舀着慢慢吃。熱熱的白粥,熬得綿稠軟糯入口即化,一口下去,鼻子都通了。她趕緊連吸了幾口氣,又拿紙巾擤了擤鼻涕,頓時感覺人清爽了不少。

齊玉珠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娘兒倆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微信的視頻通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池杏心裏一凜,這是她給肖楷設定的專屬鈴聲。

可是現在媽媽在,她不能去接。

鈴聲越來越響,越唱越久,她也越來越坐立不安。

齊玉珠說:“怎麽不接電話?”

“肯定又是騷擾電話,不管他。”

池杏故作鎮定,滿不在乎地繼續埋頭喝着粥,心裏卻在祈禱媽媽快點離開。

好在齊玉珠不知道是聽着電話鈴聲煩,或者是過來人看出點什麽,明白孩子總有些不想跟父母分享的秘密,她扯了個給池橙輔導作業的由頭就離開了。

池杏舒了一口氣,趕緊拿起床頭的手機,在鈴聲停之前,迅速按下了“接聽”鍵,順便用手扒拉了下有些淩亂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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