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連擊 (1)

霍舟并不知道駱清淮偷偷做的事情, 他現在全部心思都在了學習上。

而且,因為駱清淮堅持晚上也要陪他看書, 霍舟現在也不怎麽敢熬夜了。休息好了後, 學習效果其實比之前還要好。

到第二次月考, 霍舟已經成功擠進了全校前三百名。

這次雖然只進步了不到一百名, 但超越的都是成績還不錯的同學, 比上次進步的兩百名還不容易。

霍舟心情大好。

他之前其實也很忐忑,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進火箭班,現在倒是實實在在看到希望了。

發布成績後剛好是周末,霍舟揣着成績單興沖沖地回家。

到大院門口的時候,霍舟看到原來租售碟片的小攤位已經變成了一家店,老板還是原來的老板, 上了不少新貨。

“我要去看看有沒有好看的電影, 放松一下。”霍舟拉着駱清淮往店裏走,“好久沒看電視, 可憋死我了。”

駱清淮看看那些碟片,低聲對霍舟道:“他這裏的碟片好多是盜版的,內容跟名字不符,還是別看了,或者換一家吧。”

“盜版啊?”霍舟一聽正想退出去, 卻被老板拉住了。

“小朋友不懂不要亂講話, 我這裏都是正版, 哪裏有盜版?”他拿出一沓亂七八糟的證明往桌上一拍, “不信你們自己看。”

霍舟這會兒對盜版正版也分不大清楚, 更看不懂這些證明,但是老板底氣十足的樣子還是讓他信了幾分。他瞄了一眼店內,看到有偶像的電影。

“咦?這部我還沒看過呢。”霍舟看了駱清淮一眼,可憐巴巴地問,“我就買這一張,可以嗎?”

他都沒發現,買張碟片而已,為什麽非要經過駱清淮的同意,又不是駱清淮付錢。

駱清淮同樣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他垂眸點了點頭,要是霍舟能買到跟他一樣的影片,也不見得就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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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段時間霍舟的确是繃太緊了,适當放松也挺好的。

從小店出來後,霍舟才想起問駱清淮:“你剛才說內容跟名字不符?那你是不是買到過盜版碟?裏面是什麽啊?”

駱清淮眼神微微閃躲,輕咳一聲:“沒什麽,就……別的影片。”

霍舟也沒在意,回到家發現父母還沒下班,就打開影碟機看新買的碟片。

“觀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這裏是XX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的直播現場……”

霍舟:“……”

他簡直想抽自己,為啥不聽駱清淮的話呢?

霍舟把碟片退出來,準備去找老板理論。

但他還沒來得及出門,房門從外面打開,是霍爸爸霍媽媽回家了。

霍舟也顧不得盜版碟的事情了,開心地跟他們打過招呼後,又看了眼牆上的鐘:“這才6點,你們就下班了?”

“知道你今天回來,所以提前了一點下班。”霍爸爸看到霍舟也很開心,“不過,現在下班的确是比以前早。”

霍爸爸和霍媽媽辭職以後,在一家制藥廠重新找了工作。

除去剛上班那兩個月要适應新工作有點忙,最近基本上都能準時上下班了,早九晚五。

而且,新工作的薪資足足是以前的三倍還多。

什麽都好,就是離家遠點,遇上堵車,單程都得花上兩個小時。

霍爸爸霍媽媽辭職的時候就做好了要過苦日子的準備,所以現在這樣,他們非常滿足。

“照現在的情形來看,要不了兩年,我們也能換套大房子了。”霍媽媽憧憬着美好未來。

霍舟對大房子倒沒什麽興趣:“我覺得北大院也挺好的,這麽多年都住習慣了。”

“習慣都是慢慢養成的。”霍媽媽微微嘆氣,“我們現在住這裏已經不大合适了。”

其實從他們辭職那天起,搬家就是注定的。要是過得不好,難免被人看笑話。過得好了,也會招來紅眼病,在背後說三道四。

而且,新公司确實離得遠,上下班路上浪費太多時間,不劃算。

“不過你也別擔心,就算搬家至少也得在你高中畢業後。”霍爸爸安慰霍舟。

附中就在306廠旁邊,住在北大院上學方便,霍爸爸霍媽媽肯定是寧願自己麻煩一點,也要為霍舟創造好的學習條件的。

等霍舟上了大學,回家的時間自然少了,倒是再搬家影響就不會太大。

說到上大學,霍舟這個藏不住事的,立刻跑去把月考成績單拿出來給父母顯擺。

“進步這麽大?”霍爸爸特別高興,上次進步明顯他還擔心只是霍舟一時運氣好,連續兩次進步明顯,充分說明霍舟是真的努力了,“今晚給我兒子好好慶祝,你想吃什麽?随便點!”

霍舟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霍舟,知道要臉了:“慶祝就免了吧,我就是想讓你們安心,我有好好讀書,等我上了實驗班再給我慶祝。”

他自信得很,按現在進步的速度,上實驗班肯定沒問題。他的目标,可是火箭班。

“喲,你小子還真是長大了啊。”霍媽媽忍不住笑起來,“還記得你小時候第一次考及格,吵着要慶祝的事嗎?做了一大桌子菜,還把清淮拉來,人家可是年級第一,不知道心裏在怎麽笑話我們呢。”

說起小時候的糗事,霍舟也不好意思,但還是嘴硬道:“淮寶才不會笑話我。”

一家人正說笑,有人敲門。

霍舟跑過去打開門,來的是胖墩爸爸。

“傅叔叔好。”霍舟禮貌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傅爸爸“嗯”了一聲,點點頭,臉色不大好,直接對霍爸爸道:“老霍,我跟你說點事。”

霍舟懂事地進屋:“那我進去寫作業了。”

在霍舟記憶裏,很小的時候,因為住得近,胖墩一家時常會過來串門,他們也常去胖墩家。那個時候,兩家人關系是很好的,他和胖墩時常同個碗裏吃飯。

但霍爸爸當了副廠長後,兩家串門就少了,兩個大人基本上沒事都不會敲對方的家門。

今天看胖墩爸爸的樣子,估計是遇到很為難的事情了。

不過這些不是霍舟能操心的,他也沒放在心上,先去陽臺看了眼,沒看到駱清淮的影子,就回來寫作業了。

才寫了幾道題,霍舟就聽到客廳的談話聲音大了起來。

他這卧室門還挺隔音的,基本上外面不是大聲吵架,他應該聽不到。

怎麽還吵起來了?

霍舟皺了皺眉,猶豫着要不要出去倒杯水打個岔。

還沒等他想好,客廳傳來“咣當”一聲響,像是瓷器摔碎的聲音。

霍舟坐不住了,他走到門邊,打開一條縫,朝外看去。

茶幾邊的地上有一只摔碎的茶杯,霍爸爸和胖墩爸爸都站着,氣勢洶洶地盯着彼此。霍媽媽在稍遠的地方坐着,眉頭皺成一團,臉色很難看。

“老傅,咱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的為人,你心裏想必早有定論,我自己說再多也沒什麽意思。”霍爸爸深呼吸一口氣,看得出來極力在忍着脾氣,“我最後跟你說一遍,這事我不知情!我們辭職跟這事也沒關系!信不信随你!”

“我當然不信!”胖墩爸爸臉都是綠的,他看起來比霍爸爸還生氣,“好端端的,眼看着就有機會往上升了,你一個副廠長為什麽要辭職?你前腳走,廠裏後腳就出事,還跟我說不是故意的,當我三歲小孩那麽好騙?沒錯,咱們認識很多年了,所以我才信你們不會坑我。可我忘記了,熟人坑起來才一坑一個準啊!行,你們不認也沒關系,咱們走着瞧!我坐得端行得正,不怕被人查!”

他氣沖沖地走了,拉開門的時候又回過頭來道:“當年的事情,你怕是就參與了吧?不然為什麽要把駱清淮弄進子弟學校讀書?聽着人小孩一天天‘霍叔叔’、‘霍叔叔’地叫,你不覺得虧心嗎?”

他說完,也不給霍爸爸再說話的機會,“砰”一聲大力甩上門走了。

霍爸爸氣瘋了,也随手抓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霍舟很少看到爸爸這樣發脾氣,吓了一跳,碰到門上,弄出了一點聲響。

“你……”霍媽媽本來是想去攔霍爸爸的,聞聲看過來,剛好跟霍舟對上視線,一下也傻了,“舟舟?”

霍舟深吸一口氣,打開門走了出去:“我在裏面聽到了摔茶杯的聲音……爸,媽,這是怎麽了?”

霍爸爸壓下脾氣,搓了把臉:“沒什麽,一點誤會,你去寫作業吧。”

霍舟這次沒有離開,他去拿了掃帚過來,清理地上的碎瓷片。

“我來吧。”霍媽媽慌慌張張地過來拿掃帚。

剛才胖墩爸爸提到了駱清淮,也不知道霍舟聽到沒有,心裏會不會多想。

“您坐着。”霍舟把她按到沙發上,很冷靜地說,“你們都別動,當心踩着碎片。”

他趴在地上,把濺到沙發底下的碎片也仔細清理出來。

霍舟又去找了舊報紙,把碎片包起來,用膠帶纏好,并且用記號筆在上面注明這些是碎瓷片,提醒處理垃圾的人小心別傷到手。

霍爸爸霍媽媽就跟忽然傻了一樣,呆呆地看着他幹活。

霍舟表面看着鎮定,心裏其實也慌得不行,剛才聽到的信息讓他很不安。

他是在利用處理垃圾的時間,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

他在心裏一遍遍地設想,要是駱清淮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麽處理?

霍舟重新給父母各倒了一杯水,在旁邊坐下來,盡可能模仿大人說話的語氣:“你們看,我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了,我真的長大了。爸爸您還記得您以前是怎麽勸淮寶媽媽的嗎?‘男孩子遲早得撐起一個家,早點懂事也好’。我比淮寶幸運,這麽多年都可以不用懂事,我很感激你們。但是現在,既然我撞見了,我希望作為這個家的一份子,你們不要瞞着我任何事情,好嗎?”

霍爸爸霍媽媽還是傻傻看着霍舟,好像忽然不認識自己兒子了。

霍舟又說:“其實,我也一直覺得,你們辭職還有別的原因。”

霍爸爸皺眉看過來,臉上隐隐有些怒氣。

霍舟急忙解釋道:“我不是傅叔叔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今晚這場景,我曾經見過一次。好多年前了,那時候淮寶還沒搬來北大院,您也還沒當上副廠長。有一天晚上,電閃雷鳴,下着傾盆大雨,大龍的爸爸來找您,你們也是這樣吵了一架。我當時還小,有些話聽不懂,但我聽到你們說死了人。現在,我就想問問您,那個死了的人……”

霍舟這次停頓了很久,才顫抖着問:“是淮寶的爸爸嗎?”

“你怎麽知道?”霍媽媽一驚,猛地站了起來。

這反應,已經基本說明問題了。

霍爸爸還是沒說話。

霍舟說:“淮寶媽媽不是廠裏的員工,但淮寶可以在子弟學校讀書,那說明淮寶爸爸是廠裏的員工。如果是正常員工,就算叔叔阿姨們不熟悉,也不至于背後诋毀。可是,我看大家好像都不大願意提起淮寶爸爸,對阿姨也不怎麽客氣。小學的時候有人欺負淮寶,說過他爸爸是大壞蛋,具體怎麽壞法,他們也不知道。小孩子懂什麽?不都是從大人那裏聽說的?

“我原本也沒把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但我記得,那天晚上之後,我并沒有聽說誰死了的消息。當然,也有可能是死了人我不知道,但是那段時間有特別留意,應該不至于一點消息都沒聽到過。直到淮寶搬來,我就總感覺淮寶跟這事有關系。淮寶怕打雷下雨的天氣,怕黑怕夜晚,我沒問過他,但也能猜到,肯定是心裏有巨大的陰影。還有,我記得他做噩夢的時候,會叫‘爸爸’。這些事情聯系在一起,我猜那個死去的人可能是淮寶爸爸。但我沒有證據,不敢确定,所以我從來沒問過。剛才,傅叔叔說,是您把淮寶弄進學校的。所以,我沒有猜錯,對吧?”

霍舟早有懷疑,但當時年紀小,明白自己很多事情可能理解不了。駱清淮對他爸爸的事情也是諱莫如深,霍舟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又擔心萬一問出什麽更傷人的事情來,所以一直沒問。

現在他長大了,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從今晚胖墩爸爸的态度來看,這事好像還沒完,這次他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好吧。”霍爸爸沉吟許久,終于動了動,對霍舟道,“本來你學業緊張的時候不該跟你說這些,但看你今天的表現,的确是長大了。我不說,你說不定又會多想。行,我今天就把事情都告訴你。但是,你可能會失望,因為很多事情,我們也不知道。”

霍舟有點懵:“啊?”

他以為,家長們肯定都知道當年的事情,不然為什麽諱莫如深?

霍爸爸先肯定了霍舟的猜測:“你沒猜錯,你記得的那個雷雨夜,廠裏确實出事了。那天晚上,廠裏的一個實驗室發生了一起爆炸事故。爆炸并不嚴重,而且當時已經是下班時間,所以并沒有人員傷亡。”

霍舟不解:“沒有人員傷亡?”

那駱清淮的爸爸是怎麽死的?

“實驗室的爆炸中沒有人員傷亡。”霍爸爸聲音沉重,“但與此同時,廠外的藥香路發生了一起車禍。根據監控顯示,有個行人闖紅燈,故意撞向行駛中的大卡車,當場死亡。”

霍爸爸看了霍舟一眼:“那個死者,就是駱清淮的爸爸。”

“這……”霍舟傻眼,正常人都不可能主動跑去跟大卡車相撞。

駱清淮的爸爸是想自殺嗎?他為什麽要自殺?

就算真是自殺,這兩件事情又有什麽聯系?

“這兩件事情的聯系就是,駱清淮的爸爸是負責發生爆炸實驗室清潔工作的工作人員。”霍爸爸明白霍舟在想什麽,“那天晚上,駱清淮的爸爸是最後一個離開實驗室的。爆炸發生以後,警方介入,發現爆炸原因是硫磺和強氧化劑混合引起的。可是,實驗室科研人員都表示,實驗室沒有用到硫磺,也不可能把易燃易爆物品堆放在實驗室內。他們都是專業人士,不可能犯那種常識性的錯誤。實驗室內有監控,從監控來看,清淮爸爸在打掃完衛生後,從外面搬了一個紙箱進實驗室,根據現場的情況推斷,那裏面應該就是硫磺……”

“推斷?”霍舟皺眉,推斷的意思,就是沒有确切證據?

霍爸爸點頭:“那的确是唯一的解釋,實驗室平時用到的物品都有嚴格規定,領用都有記錄。”

霍舟還是覺得不對:“淮寶的爸爸也沒理由把硫磺搬進實驗室吧?他既然屬于實驗室的員工,也是半專業人士,沒道理不懂那些東西的危害。”

“或許吧。”霍爸爸嘆了口氣,“當時這個案子似乎确實有內情,并沒有對外宣布細節,但爆炸案的責任,的确是鑒定在了清淮爸爸身上。”

他頓了頓,越發沉重:“因為,法醫鑒定的結果,駱清淮的父親,生前服用過毒品。他的行為,可能是受毒品影響。”

“毒品?”霍舟傻眼,随即道,“不可能。”

霍爸爸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不可能?”

霍舟只是直覺,他對駱清淮印象極好,愛屋及烏,潛意識就覺得駱爸爸也該是個好人。

不過,霍爸爸這麽一問,霍舟倒是想到了一個理由:“聽說毒品非常貴,淮寶媽媽又沒有工作,他爸爸哪裏有錢吸食毒品啊?”

“不錯,我也這樣懷疑過,但法律只講證據,懷疑是破不了案的。”霍爸爸喝了口水,繼續道,“我們雖然不知道細節,但知道這件事情影響極大。當時大龍的爸爸是副廠長,原本都說好要将他調去總部的,出了這事以後,他引咎辭職。你傅叔叔雖然不是直屬領導,但他分管的工作跟實驗室有些關聯,他對實驗室的情況一無所知,卻還是受到了影響。所以後來在副廠長的競争中,落了下風。”

霍舟總算明白,為什麽胖墩爸爸的怨氣會那麽重了。這麽說起來,他的确是有點無辜。

“然而受到連累的,不止他們倆,當時實驗室的所有工作人員,全都被開除了。”霍爸爸又補充了一個更駭人聽聞的結果。

“全部被開除?”霍舟很震驚。

他再不懂事,也明白倘若那些人沒做錯事,便不該被開除。如果做了錯事,為什麽不公布他們的錯誤?

一起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的小爆炸案,為什麽會牽連到這麽多人?

“這便是大家對這事諱莫如深的原因。”霍爸爸說,“因為沒有人知道真相,知道的都倒黴了。”

霍舟原先以為,可能駱清淮的父親的确做過什麽讓人害怕的事情,畢竟駱清淮打人也挺狠,說不定他父親就是那種特別兇狠的人呢?

沒想到,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那傅叔叔今晚……”霍舟欲言又止。

胖墩爸爸今晚說的事情,跟這事又有什麽關系?

“老傅剛才跟我說,這件舊案,最近忽然被翻了出來,說是有冤情,警方在重查這個案子。”已經跟霍舟說了那麽多,霍爸爸幹脆什麽都說了,“這個時機實在太巧合,老傅懷疑我在這中間幹了什麽,他覺得至少我也是提前知道了這件事情,才掐着時間辭職,把爛攤子甩給他。”

的确,八九年前讓人諱莫如深的案子,忽然被翻出來,作為剛上任的領導,胖墩爸爸心裏肯定會打個問號。

另一方面,當年的案子牽連甚廣,但如果說還有唯一一個受益人,那就是霍爸爸了。因為這個案子,原副廠長引咎辭職,同時競争對手受到牽連,他成功上位。

現在,他剛辭職,這案子又被翻了出來。這次會不會再牽連一批人,誰也說不好。

如果這不是自己的親爸爸,霍舟說不定都要跟着起疑。

霍舟自然百分之百相信自己的父親,所以他現在擔心的是,這麽巧合,別是故意針對他們家的吧?

“這些事情,你就別操心了。”霍爸爸最後對霍舟道,“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問心無愧,別在外面随便聽了什麽消息就胡思亂想。我們之所以會辭職,也只是單純不喜歡廠裏的環境。”

霍舟還有一個疑問:“剛才傅叔叔說,淮寶是您弄進學校的?”

子弟學校,顧名思義,是職工孩子讀書的地方。駱清淮爸爸犯了那麽大的錯誤,必定會被公司除名,他的孩子哪裏還有機會來子弟學校讀書?

而且,霍舟很清楚地記得,駱清淮是讀三年級的時候才搬來的。也就是說,他剛上小學的時候,并沒能進入子弟學校,是在他爸爸死後過了兩年,他才被允許進來的,這不符合正常流程。

根據剛才胖墩爸爸的話,是霍爸爸找關系,把駱清淮弄進學校的。

霍爸爸之前是副廠長,想要弄個孩子進學校,倒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但是這事,霍爸爸從來沒提過。

霍爸爸腦子裏閃過一個拿着一塊帶血磚頭,滿臉無助又倔強的小孩的臉。

再想想今天駱清淮的樣子,他覺得當初的決定沒有錯。

不過,霍爸爸這次沒有對霍舟再說什麽:“不管當年的真相如何,駱清淮的爸爸到底是怎麽樣的人,罪不及子女。”

霍舟看他不肯多說,便也不再問。

霍爸爸最後道:“這些事你沒必要告訴駱清淮,你也不用多想。既然警方重新在調查,那我們離真相也不遠了。”

霍舟點頭答應。

聽霍爸爸這意思,駱清淮家裏也不知道當年幫忙的人是霍爸爸,難怪這些年駱媽媽對他家裏也是不冷不熱的。

不過這樣也好,霍舟并不希望他和駱清淮之間,有太多別的恩怨。

但任何事情一旦發生,造成的影響就不可避免。哪怕霍舟不去多想,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這個周末,霍舟都沒見到胖墩。

和霍舟堅定地相信自己父親一樣,胖墩最相信的,自然也是他自己的父親。

大人之間的事情,孩子可以不管,但如果影響到整個家庭,大概就做不到完全不管了。

霍舟并不知道胖墩聽到的故事版本是怎樣的,星期天去學校的時候,胖墩沒跟他們一起,提前就走了。

許曜問起來,霍舟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推說不知道。

許曜還玩笑道,聽說胖墩家裏買了新車,大約是出去顯擺了。

胖墩的确愛顯擺,但他要顯擺,也該第一時間跟他們幾個顯擺才是,霍舟有點笑不出來。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霍舟難受的。

到了學校,霍舟才發現旁邊的床位換了人。

看着新同學,霍舟一臉懵逼:“傅予飛呢?”

“你們都知道我跟原來幾個人不和,是傅予飛主動找我換的宿舍。”新同學也很懵逼,“我還奇怪呢,你倆不是很要好嗎?他怎麽忽然換宿舍?怎麽?你們也吵架了?”

霍舟苦笑:“沒有。”

新同學當然是不信的,霍舟也懶得跟他解釋。

晚上到了教室,不出預料,胖墩連座位也換走了。

他上課從來不專心,所以每次換座位都躲在最後一排,還拉着霍舟一起,不許他坐太前面。

可現在為了躲霍舟,他主動搬去了第一排最靠牆的位置。

霍舟從小跟許曜最要好,駱清淮來了以後,他跟駱清淮最親近。

一個大院的孩子,他跟胖墩打架次數最多。這兩年成熟了一些,才沒再打架。

霍舟一直覺得,他跟胖墩關系不怎麽樣,就算分開大約也不會難過。

可真到了這一天,他才發現自己心裏堵得很難受。

霍舟下課的時候,去教室前面接開水,在胖墩座位前站了一會兒。

胖墩扭頭和後桌同學說話,完全沒看他一眼。

霍舟本來想和他說開,最後還是作罷,回了自己位置。

能說什麽呢?

別說霍爸爸有沒有做什麽,就算做了,跟霍舟其實也沒關系,這些胖墩心裏未必不知道。

他選擇避開,可能也是不知道怎麽面對。難道要他相信霍爸爸,去懷疑自己家人?

既然這樣,就都不說破好了。

畢竟從小一起長大,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一開始吃飯休息的時候沒看到胖墩,許曜和駱清淮還沒注意。

但接連三天都沒見到人後,許曜終于覺出了不對:“小米粥,你倆不會又吵架了吧?”

霍舟和胖墩一個班,兩人以前又經常吵架,許曜是習慣性地懷疑。

霍舟搖搖頭:“沒有。”

許曜不相信:“那你們怎麽回事?胖墩為啥不跟我們一起吃飯?”

霍舟覺得煩躁:“你去問他啊。”

還在絞盡腦汁判斷哪顆糖更甜的駱清淮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對。

霍舟的狀态不對。

霍舟或許任性,或許調皮,或許粗神經,但他不會随便對誰甩臉色,尤其是對身邊親近的人。

許曜媽媽以前瞧不上霍舟這種學渣,不許許曜跟他們玩,霍舟都從來不會因為許曜媽媽的态度而對許曜有任何遷怒。

一定是遇到大事了。

駱清淮偷偷去找胖墩,碰到了早他一步的許曜。

許曜看起來已經跟胖墩談了一會兒,而且兩人明顯談得不愉快,胖墩滿臉不耐煩。

看到駱清淮,胖墩冷笑一聲:“你們果然是好朋友。”

許曜說:“我們跟你也是好朋友。”

胖墩說:“我高攀不上。”

許曜氣得呼吸都不暢快了。

駱清淮想了想,說:“既然不是朋友,那你還記得我救過你的事情嗎?”

胖墩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事,梗了一下,點頭。

他當然記得,小小的駱清淮是怎樣沖到人群中,将他從敵人的板磚下救出來的。就是從那次以後,他才徹底和駱清淮和解,把駱清淮當弟弟一樣看待。

駱清淮說:“算我挾恩圖報,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真的很着急。”

胖墩眼眶微紅:“不關小米粥的事情,是我單方面不理他的。我爸跟我下了死命令,不許我再跟他玩。我們兩家的恩怨,就不跟你們說了。”

看得出他心裏也不好受。

許曜冷靜下來:“你不願意跟他玩就算了,我們以後不會将你倆硬湊在一起。不過你要是有什麽事,可以單獨來找我和清淮。”

駱清淮點點頭:“謝謝你。”

晚上陪霍舟刷題的時候,駱清淮看他犯了好幾個基本錯誤,自己還一無所覺。

駱清淮也沒提醒他,回到宿舍後,繼續在一堆糖果裏找最甜的那一顆。

轉眼到了感恩節,駱清淮帶上糖果,約霍舟晚自習後去跑步。

駱清淮倡導勞逸結合,有時候會拉着霍舟跑步,霍舟自己是不怎麽喜歡,但他一般都會陪着駱清淮。

今天也不例外,霍舟對跑步沒興趣,但還是跟着駱清淮來了。

兩人到了操場,駱清淮卻沒像往常一樣直接開跑。

他約霍舟來這裏,并不是真的想跑步,只是想找個安靜的角落,跟他表白。

駱清淮白天已經把操場看過無數遍,早就物色好了地方——安置着乒乓球臺的雨棚內。

這裏的路燈壞了兩盞還沒修好,所以晚上不會有人來打乒乓球。而且,因為光線不好,又有遮擋物,非常隐蔽,也不怕被人發現。

簡直完美。

駱清淮一邊跟霍舟聊天,一邊裝作不經意朝乒乓球臺走去。

霍舟最近情緒不高,也沒注意到有什麽不對,一直跟着駱清淮走。

駱清淮手心都冒汗了,忽然聽到霍舟“咦”了一聲。

駱清淮現在精神高度緊張,被吓得聲音都變調了:“怎麽了?”

霍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很在意,指着前方道:“那邊的燈修好了嗎?看起來亮多了。”

駱清淮學習時很靈光的腦子這會兒有點轉不動:“啊?”

怎麽回事?

“過去看看。”霍舟當先走了過去,然後腳步一頓。

駱清淮這才覺出不妙,也跟了過去。

五張乒乓球臺上,這會兒都點上了心形蠟燭。

一個染着黃頭發的男同學正捧着一捧玫瑰花,對一個短發女生表白:“冉冉,我喜歡你,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另外有十來個同學圍在外圍,起哄讓女孩答應。

駱清淮和霍舟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駱清淮腦子空白了一瞬。

表白也帶趕趟兒的?

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看起來,這個地方是不能用了,現在又去哪裏呢?

或者,趁着這波氣氛好,幹脆就這麽跟霍舟表白?

駱清淮心裏亂糟糟的,偷偷去看霍舟,霍舟剛好也看過來。

“你說,這男的為啥要選今天表白?”不等駱清淮開口,霍舟忽然問。

駱清淮下意識道:“因為今天是感恩節啊。”

“感恩節?”霍舟皺了下眉,“這人是傻的嗎?他是按照哪國的習俗來過的感恩節?”

駱清淮覺得哪裏不對:“什麽意思?”

“淮寶你肯定不知道。”霍舟清楚駱清淮不關注這些,給他科普道,“國外的感恩節每個國家也不是同一天,而我們國家根本不過感恩節……”

駱清淮:“……”

他當時單純覺得這個節日寓意不錯,所以也沒去仔細了解,看霍舟這樣子,對這種節日明顯是不感冒了。

“而且,點什麽蠟燭,這男的是傻的嗎?”霍舟繼續吐槽。

駱清淮摸了摸兜裏的兩根蠟燭:“蠟,蠟燭怎麽了?”

他覺得很浪漫啊,他也想點兩支蠟燭來着,他還沒想到點成心形。

霍舟說:“點蠟燭送花,都好俗氣。”

駱清淮:“……”

霍舟又說:“還有,這人竟然把表白地點選在學校操場?我敢打賭,他今天表白不會成功。”

遭受到三連暴擊的駱清淮已經徹底傻了:“為,為什麽?”

這次霍舟沒來得及回答。

那個被表白的女孩子在一群同學的起哄聲中怒吼了一聲:“閉嘴!”

連駱清淮都被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女孩子把被強行塞到手裏的花扔回給男生:“我不喜歡你,請你不要再做這種無聊且沒有意義的事情。”

女孩子說完,轉頭揚長而去,留下一幫尴尬不已的圍觀群衆。

還有一個失魂落魄的駱清淮。

怎麽會這樣?

這樣的表白還不夠好?那要怎麽表白才行?

駱清淮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和無措茫然中。

霍舟還挺得意:“你看,我猜對了吧。”

駱清淮:“為,為什麽……”

因為霍舟認識那個女孩,知道她心裏有喜歡的人,所以肯定不會答應這個男生。

而且,霍舟還知道,每周四晚上,學校都有老師組隊巡邏,維護校園治安,同時也抓這些違紀違規“幹壞事”的。

但霍舟還沒來得及說明,就有幾位老師朝這邊走過來了。

“快走。”霍舟急忙拽着駱清淮跑開,裝作跑步的樣子。

不到一分鐘,那個表白的男生和他的朋友們就被老師逮住了,霍舟遠遠聽着老師在叫他們打掃衛生還要寫檢讨,忍不住偷笑。

駱清淮可笑不出來,頭都快愁掉了。

跑了一段路,霍舟聽到駱清淮身上“叮叮當當”一陣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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