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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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宮。

祝靈胭擡眼,看了看上方的宮殿匾額,随後擡腳邁入。

靜嫔的宮裏打理得很不錯,庭院幹淨整潔,栽種着奇花異草,牆角攀爬着熱烈的淩霄花,像是花仙子住的宮殿。

“主子回來了。”

宮裏的仆婢們紛紛行禮。

靜嫔從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中穿過,尖俏的下巴高昂,擡腳邁上臺階,進了主殿。

殿內的宮女忙碌起來,仔細服侍她坐下,為她卸指套、擦手、端茶、捏肩。

祝靈胭跟進去,看着靜嫔态度自然地享受着這一切,仿佛天生尊貴。

這倒沒錯,她能夠被封嫔,出身家世必然不俗。

她不由得想起“祝靈胭”,出身就普通得多了。

正想着,就聽到靜嫔開口了:“家裏是做什麽的?”

高貴如靜嫔,自然記不得位份低于她的人,家裏是什麽境況。

祝靈胭垂眸答道:“家父在光祿寺任職少卿。”

從四品的官兒,這已經是家族中最出息的了。叔伯們,均不如父親。

報家世是這樣的,并不是報親爹,而是報家族中最出息的一個。如果家族沒落了,就報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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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祿寺少卿啊。”靜嫔點點頭,臉上帶了點輕蔑。

“想不想更進一步?”她擡眼看過來,白嫩手指端着茶杯,尾指優美翹起,輕輕吹了吹水面。

祝靈胭心情平靜:“不知道。”

靜嫔:“……”

吹茶面的動作頓住了,擡起眼睛,臉色有些惱火:“什麽叫不知道?”

怎麽這麽不會說話?靜嫔就沒見過這麽軸的人,說起話來,一句句都不在道上!

“回娘娘,妾身不是家父,無從知曉家父的志願。”祝靈胭垂着眼睛,聲音平緩。

靜嫔被她氣笑了,沒心情喝茶,叮的一聲将茶杯掼在桌上,捏着帕子道:“裝傻是吧?跟本宮耍滑頭?你信不信本宮——”

她家世顯赫。

往宮外遞個信兒,許多事情便水到渠成。

而考慮到她現在的身份,娘家一般不會拒絕她,不論是收拾個小官兒,還是扶持個小官兒。

祝靈胭當然明白,靜嫔在威脅自己。

但她心中一片平靜——

拿家族前程要挾她,還不如當下給她一巴掌,更叫她跪得快。

再說起祝家。

“祝靈胭”在家中時,并不受寵,這從她入宮後的性格就能看出來,她相當內向怯懦。

她是家中庶女,母親是伶人出身,比不得家中其他姐妹,生母要麽是良妾,要麽是通房,她的出身太差了。

出挑的模樣,并沒給她帶來多少便利,相反讓她在姐妹們手底下吃了不少苦頭。

父親也不怎麽注意她,一年到頭,話都說不上兩句。唯一一次,是她十四歲那年,被庶妹推落池子裏,一身濕透狼狽地回院子,叫父親瞧見了。

當時父親看她的眼神,“祝靈胭”不懂。但之後,她的日子好過了些,身邊還配了教養嬷嬷,以及女先生。

這樣的家族,“祝靈胭”可能會顧及,但祝靈胭不會。

“娘娘想不想知道,昨晚我為何會被趕出來?”祝靈胭擡起眼睛,看向前方問道。

靜嫔一愣,不自覺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說!”

這正是她的目的。

鋪墊了那麽多,只是怕祝靈胭不肯說,所以先給她點壓力。

早上去鳳儀宮的路上,她就該打聽出來了,偏偏祝靈胭一通胡言亂語,氣得她懵了,叫她跑了。

“這是一個秘密。”祝靈胭說道。

眼看靜嫔眉毛豎起,就要發怒,她不慌不忙道:“我若将這個秘密告訴娘娘,娘娘可否允諾,以後當我是透明人、空氣,再不搭理我?”

誠然,她不太在乎祝家怎麽樣。

但靜嫔太能跳了,祝靈胭不想總是應付她:“如果娘娘答應,我便把這個秘密,告訴娘娘。”

頓了頓,“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秘密。娘娘若知道了,絕不吃虧。”

她向她保證。

“非常重要”四個字,像是釣魚的魚餌。

靜嫔本能察覺,如今誰是魚,誰是魚餌,仿佛有些位置倒換了。

她緊緊盯着祝靈胭。掐着帕子,繃緊臉兒:“若你所言為真,本宮便答應你。但若你膽敢戲弄本宮,可不要怪本宮手下不留情!”

砰的一聲,她用力拍在桌子上。

“妾身不敢戲弄娘娘。”祝靈胭說道,視線在屋中掃過。

靜嫔一揮手:“都退下。”

雖然身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但有些事,靜嫔還是有分寸的。

“現在你可以說了。”殿內只有兩人,靜嫔坐不住了,起身來到祝靈胭身前,擡起她的下巴。

祝靈胭看着眼前這張青春俏麗,又有着不符合這年紀的狠辣果決。

“說話!”靜嫔瞪她,“磨蹭什麽!”

還真是,一秒鐘都不等。

“娘娘……”祝靈胭真不是要磨蹭,主要是靜嫔年紀還小,“皇上……”

輕細的,平淡的,仿佛清晨霧氣蒙落在水面上的聲音。

有兩個字從靜嫔的耳邊飄過去了,她根本沒聽清:“大聲點兒!”

眼神滿是催促與急迫。

祝靈胭沉默了下,重複一遍:“皇上不行。”

低輕的聲音在安靜的殿內響起,細微又清晰。靜嫔這回聽清楚了,杏仁眼睜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

一息,兩息。

睫毛眨動,帶起細微的風,随即狂眨不止!

“你,你說,你剛才說——”

俏麗的面龐,期待與好奇之色,寸寸崩裂,垮掉。

“不可能!”

“你定是胡言亂語!”

靜嫔漲紅着臉,揚手就往她臉上扇過去。竟然诋毀皇上,诋毀她心目中那麽神聖又完美的男子,祝靈胭,真該死!

“本宮讓你胡說八道!”

她清亮的眼眸裏噴着火,她自己不知道,她看上去氣急敗壞的。

祝靈胭說出口,就做好了準備,側身躲過,沒讓這一巴掌落在臉上:“娘娘,我說的是真話。”

“你以為本宮會信!”靜嫔一下沒打着,舉起手又要打:“敢污蔑皇上,敢戲弄本宮,你死定了!不僅你要死,本宮要禀報皇上,誅你九族!”

她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恨意如針,仿佛祝靈胭已經是個死人了。

她很愛皇上。

而祝靈胭,她一句話仿佛往那道神聖影子上,潑了一盆屎!

她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簡直想将她撕成碎片!

“娘娘,我說的是真話。”祝靈胭仍是重複道。

靜嫔根本不信。

但祝靈胭的神情太篤定了,冷靜得過分,還帶着一絲憐憫。靜嫔瘋狂的舉動,慢慢停下來,驚疑又迷惑地看着她。

“皇上召我侍寝,從未成功過。”祝靈胭爆出更多的細節,“昨晚,又試了很久,什麽花樣都試了,什麽地方都試了,始終不成。”

唰!

靜嫔的臉上血紅血紅的!

自小金枝玉葉的長大,身邊的人無有不尊重的,連異性的手都沒牽過,如何聽得了這般狂言浪語?

她指着祝靈胭,“你”了幾聲,腳步虛浮又踉跄着後退,仿佛她是什麽可怖之物。

“皇上……就把我趕出來了。”祝靈胭為這段胡說八道做結尾。

靜嫔的臉色變來變去。

逐漸蒼白起來。

她搖搖晃晃,手向後摸索着,扶到桌子,歪歪扭扭地坐下來。恍惚,魂魄出竅,難以置信,驚異不定,不知所措。

更想到一件事——昨晚她叫人去朝陽殿,說自己不舒服,是不是……是不是……

神情變幻着,她連呼吸都忘記了,良久,才看向祝靈胭,喝道:“剛才的話,足以治你死罪!”

祝靈胭垂眸。

她難道會去找雲洛朝求證嗎?

如果雲洛朝沒那個毛病,靜嫔的話,足以讓她永遠失寵。

如果她說對了,靜嫔敢去找他求證,就等于揭下他的臉皮,她的下場就是個死。

靜嫔不敢的。

“你剛才的話,當真——”靜嫔想問,想再求證一遍,不會是她聽錯了吧?這怎麽可能呢?

祝靈胭便退了一步:“許是皇上不喜歡我,才對我提不起興致。”

這話出來,靜嫔下意識地點點頭,随即看着她颠倒衆生的美貌,又皺起眉。

怎麽可能呢?誰會對着這樣一個美人兒,提不起……轟!她才意識到什麽,臉上霎時紅透了。

“你住口!”簡直髒了她的耳朵。

靜嫔強忍着揉耳朵的沖動,臉色幾經變幻,最終沉沉道:“出去!”

這消息太驚人了,她要消化消化,要好好想想。

“是。”祝靈胭躬身,“還請娘娘不要忘了答應的事。”

靜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本宮記得。”她眼風掃過來,“但若你敢欺騙本宮——”

祝靈胭低頭道:“我有幾條命,敢騙娘娘?”

說完,退出去了。

碧霄宮中,春景盎然,精致美麗。

祝靈胭繃着臉,走出碧霄宮很遠,臉上綻開笑意。

哈哈哈!

劇情中,雲洛朝從未寵幸過玉嫔之外的女子,冷靜自持,片葉不沾。

她剛才對靜嫔說的話,只不過是把他的行為提煉了一下,祝靈胭覺得自己總結得沒毛病。

“主子回來了!”

進了流雲宮,庭院裏掃地的小豆子立刻迎上來。

祝靈胭對他點點頭。

“我補個覺。”進了屋,她對月缺月圓說了句,就直奔床鋪。

昨晚沒睡好,早上又是被喊醒的,她要睡個天昏地暗!

鞋子一脫,倒頭就睡。

月圓還想喊她吃點東西再睡,沒想到她沾枕就着,微微搖頭,輕手輕腳地退下了。

——

溫采盈帶着宮女們,走進朝陽殿。

“皇後娘娘千歲。”朝陽殿伺候的小太監們,立刻跪下行禮。

溫采盈笑容溫和,擡手道:“平身。”

視線往裏一望,問道:“皇上呢?”

“在裏頭呢。”李為霜躬身出來,恭恭敬敬地請了安,然後說道:“皇上在忙,娘娘稍候片刻。”

溫采盈面色不變,站定腳步道:“好。”

忙什麽事,竟讓皇後在外面等?

這是他的發妻,是他還是皇子時,就娶回身邊,并借助了家族勢力的女子。

溫采盈面含淺笑,眼裏閃動着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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