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絢爛
絢爛
黑夜，似乎永無止盡。
杏子縮在谷辰的門口，看着緊閉的防盜門，慢慢滑坐在地上。
雙腿的脹痛已經讓她開始吃不消，心口的悶疼加上頭痛欲裂的痛楚讓她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希望能夠将疼痛轉移。
可是，不管她怎樣逼着自己睜大眼睛，逼着她再等一會兒；眼前的暈厥和粗重的喘息，都讓她的意志力在等待中慢慢薄弱。
空氣，似乎開始變的稀薄；就像高原反應一樣，像是有個人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讓她頭暈目眩，幾度差點崩潰。
樓道裏，昏黃的照明燈忽明忽暗。
耳邊，能聽見陣陣風聲從樓口呼呼地吹過；像鬼魅的喊叫，讓人不寒而栗。
眼淚婆娑，青白的嘴唇和疲憊的眼皮，幾乎就要垂下來。
突然，一聲聲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杏子睜大眼睛看向樓口，隐約間，只是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閃動着耀眼的光芒，就算是在這漆黑的夜晚，也是亮如白晝，幹淨若天使。
杏子伸手，想要抓住那個白色的亮點，雙手曲張，抓到的僅是潮濕的空氣和清冷的涼風。
“谷辰……是你，回來了嗎……”杏子看着那個白色的亮點，努力地伸出手想要去摸。
白色的亮點站住，一動不動。
“……你聽我說，你誤會我了，我……沒有對小薰亂講什麽……我對你好，只是想要能時時看到你……；拜托，不要誤會我，好不好……。”斷斷續續的聲音，支離破碎的表達方式，在安靜的只有燈光的樓道裏徘徊。
谷辰背着吉他，看着那個靠在他門口，幾乎可以用的上奄奄一息這個詞語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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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坐在這裏嗎？
腳步，不由自主的靠近。
伸手想要拉她起來，碰到的卻是火熱的身體和冰涼的露水。
該死，她居然在這裏坐了一整晚？
這個季節雖然天很熱，但是到了夜晚也要穿上一件外套的；她渾身上下只有一件及膝的白色小洋裝，雙腿和胳膊就這樣赤條條的暴露在涼風裏，難怪她會發熱。
“喂，你發燒了；快從地上起來。”
谷辰攙扶着杏子，雙手越是碰觸到她的皮膚，她身上的灼熱他越是能感覺清楚。
笨蛋，難道她坐在這裏等了一整個晚上，就只是為了說這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嗎？
什麽叫做不要讓他誤會，難道他的誤會就讓她如此不珍惜身體，坐在這裏苦苦等候嗎？
還好今天晚上他的演出結束得早，要不然她連昏厥恐怕都沒有人知道。
想到這裏，谷辰也顧不得什麽；在扶起杏子的同時，雙手一撈，就要将她抱起來朝外面走去。
“不要……我還沒有說完……你要帶我去哪裏？”杏子抓着谷辰的衣領，掙紮着想要從他懷裏跳出來；雙腿的酥麻已經讓她痛苦不堪，可是相較于身體上的疼痛，她更想要知道他是否已經原諒她的多嘴了。
谷辰蹙眉，冰冷的臉頰上一閃而逝的着急驟然消失；清冷的口吻亦如他冰冷的性格，“帶你去看醫生，你在發燒，要打針、吃藥。”
醫生？那就是要去醫院了？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白色被單和濃稠鮮紅的血跡讓杏子猛然睜大眼睛。
不！不不！她不要去醫院，她不要去醫院！
掙紮，反抗的她讓谷辰差點弄掉了身後背着的吉他；生病了還這麽大勁，真是氣死他了。
“喂，別亂動！”谷辰不高興的大喊，怒斥的聲音讓杏子一縮；眼眶中的眼淚，再也無法忍受的掉下來。
“我不要去醫院，只是發燒，我睡一會兒，吃點藥就好了；不要帶我去醫院，我不要去，不要去！”杏子靠在谷辰的懷裏啜泣，滴滴眼淚滲進他白色的襯衫裏，冰冷的觸感，讓谷辰低着頭看向倒在他懷裏像只無助小獸一般的杏子。
她，脆弱的幾乎快要破碎；蒼白的臉頰上，濕濕的淚痕和水漉漉的眼睛讓他的心跟着一緊。
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為什麽不去？你要看醫生，發燒是很嚴重的，要是不看醫生引起其他的并發症吃苦的還會是你。”谷辰連自己都沒想到他也有這麽苦口婆心的一天，居然為了勸一個剛認識的同桌這般諄諄教導。
杏子搖頭，已經有點發紫的嘴唇微微顫抖，“我沒事……真的，只要睡一下……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去了醫院，我就會死的，谷辰，帶我回去，好嗎？”
一樓樓道口
涼風依然在吹着
谷辰看着懷裏瑟瑟發抖的她，第一次繳械投降；轉過身就朝着樓梯口走去。
三樓門前，他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鑰匙，将這個剛見過幾次面的女生抱進了自己的房間。
同樣六十平米大的房間裏，安靜溫暖的氣流緩緩流淌。
谷辰輕車熟路的抱着杏子朝着卧室走去；碩大的雙人床上，幹淨的白色被子和白色床單，散發着青草的香氣。
當杏子躺在那片柔軟的床鋪上時，鋪天蓋地的黑暗朝她襲來。
黑暗中，她牢牢地抓着一雙溫暖的手；帶着沉沉的病色，慢慢閉上眼睛。
看着沉睡中的杏子，谷辰慢慢移步，想要離開床邊；但那雙清瘦的小手卻想是用盡所有的力量拼命地抓住一般，死死地抓着他。
睡夢中的她，孤零零的讓人覺得可憐；蒼白的皮膚，青紫的嘴唇，還有那時斷時續的呼吸，都讓谷辰忍不住不停地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溫暖的掌心下，那片灼燙的皮膚告訴他，她現在病的有多嚴重。
“你是傻瓜嗎？小薰難道沒告訴你，我就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嗎？”谷辰淡淡的說着，看着那雙緊閉的眼睛，接着說，“為了給我一個解釋坐在樓梯口吹涼風，為了要我同情你居然在我面前生病發燒；你的心機真的好重，明明知道做了這些我無法對你視而不見，你還是這樣做了；櫻井杏子，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黑色的眼瞳，看着落在地上的白色紗簾，谷辰朝着窗外看去。
黑夜，似乎沒有窮盡；而他的心，好像因為一次意外的碰觸又開始跳動起來；是因為她嗎？
是因為第一次看見一個人這樣珍惜他的感覺而徹夜守在這裏，而感動的嗎？
嘴角，邪氣的壞笑已經悄悄退去；剩下的，是一抹純淨的笑容漸漸出現在那張清隽的臉頰上。
清晨
初陽從白色的紗簾外照進來的時候，杏子覺得自己渾身傷下的骨頭都像被碾車碾過一遍似的；心口已經不再悶疼了，只是到現在她還是感覺腦袋昏呼呼的。
要不然，她怎麽會看見谷辰趴在床頭，靜靜地睡在她的身邊呢。
白色的紗簾，像水晶一樣透明的落地窗，晶瑩剔透的折射出太陽七彩的光芒；幹淨整潔的房間，到處都是一片素潔的淨白；白色的電腦桌，白色的雙人床，連床頭櫃都是白色的；白色的被子厚厚的蓋在她身上，清爽的香氣充盈在鼻尖；一陣清風吹過，窗簾浮動，挂在窗戶上的白水晶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悅耳而動聽。
這個房間，不是她的。
那麽，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當杏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忙從床上坐起來；大幅度的動作讓她的頭跟着一暈，差點又栽倒在地上。
不過還好有一雙大手扶住她，溫火的聲音裏，帶着初醒的睡意，“醒了就亂動，你還嫌自己病的不夠糟是不是？”
杏子單手扶着額頭，轉身就看見谷辰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在她身邊；烏黑的眼瞳裏，霧氣朦朦，帶着幹淨清爽的霧氣。
“這裏……。”杏子按着發疼的太陽穴，到現在還暈乎乎的。
“是我家。”說到這裏，谷辰就走到床頭櫃前，拿起玻璃杯，又從抽屜裏找出幾片藥片，放到手心裏，朝着杏子一邊走來一邊解釋，“今天淩晨你發燒了，不肯去醫院，我又不知道你把房門鑰匙放到哪裏，就自作主張将你帶回我的房間；吃了藥再睡會兒，我去做早餐。”
杏子木讷的接過谷辰遞過來的水杯，看着手心中那幾片奶白色的藥片，又擡眼看向背對着光面對着她的谷辰。
“看我做什麽？吃藥！”谷辰眉心一簇，瞧着杏子那一臉的茫然；難道這麻煩鬼到現在還沒退燒？
伸手，附在她的額頭上仔細探了探，好像已經退了；嘴角，一抹釋然的笑容隐隐出現。
杏子被谷辰的動作吓了一跳，差點将喝盡嘴裏的藥噴出來。
一雙眼睛，幹淨無邪的看着一臉疲憊的谷辰；他昨天晚上很晚才回來的是不是？又照顧了她一晚上，大早上還給她遞水找藥，雖然口氣不好，但是他眼裏的關心絕對不是裝出來的。
想到這裏，杏子就低着頭笑了；彎彎的眉眼中，盡是歡快的笑意，就算是生病，就算是危險，但她還是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最起碼她知道谷辰還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冰冷，他沒有對她不聞不問，沒有讓她自生自滅。
廉，他跟你一樣溫柔，一樣會為了她的身體暗暗着急，悉心照顧。
谷辰瞧着低着頭輕笑的杏子，也不免輕笑起來；昨天晚上還病的要死要活，早上醒過來就已經會笑會發愣；看來她已經沒有什麽大礙。
“你喜歡我嗎？”突然開口的谷辰吓了杏子一大跳。
杏子睜大眼睛擡頭看着站在床邊的谷辰，依然是昨天穿着的那件白色襯衫，因為趴着睡的緣故，領口處有點褶皺，可是毫不影響他幹淨的氣質和俊美的外表；烏黑的短發，柔軟的擺動着，就像他現在嘴角溫和的笑容，星星點點，讓她不禁有點看呆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杏子忍着心底的羞澀，看着近在咫尺的谷辰，說出心裏話。
谷辰知道自己的外貌很容易引起大票女生的追捧，面對成群成群的花癡女他早就有了免疫能力，再加上諸如‘我愛你’、‘我喜歡你’這樣的表白，他從小就已經聽厭了。
以前聽見這樣的告白，他都會揮一揮手直接走人，今天早上，許是看她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想要同情這只可憐的小鹿，他第一次雙手撐在身體兩側，微微靠近杏子幾分，兩個人的臉幾乎快要貼近在一起。
“……為什麽？”輕慢的吐息在杏子面頰上一掃而過，本是蒼白的臉色頓時像是充了血似的，羞得她只想找個洞趕快鑽進去。
見到先才還信誓旦旦的對他說想要跟他在一起的她現在卻紅着一張臉，支支吾吾；谷辰不免也覺得自己怎麽有點神經兮兮的；轉過身剛想要走出房間去做早餐，身後，卻傳來一聲甜甜軟軟的聲音。
“我會守護着你，會珍惜着你，會跟着你；再也……再也不會把你弄丢了。”
谷辰轉過頭，一束陽光，正好照在杏子的臉上。
蒼白的臉頰上，一朵可疑的紅暈飄過；竟像櫻花瓣一樣美麗純真。
一滴眼淚，停落在她的臉頰上，晶瑩剔透。
真摯的眼神，濕漉漉的看着他；眼神切切，灼熱的感情驟然爆發。
谷辰輕咳一聲，驚愕自己剛才居然被這小女生眼神裏的真誠所震撼。
他就知道，她柔弱的外表是足以讓他致命的武器；看見她落淚，他會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擦拭，看見她生病，他會緊張到不顧身體的疲憊連夜照顧；看見她真情流露，他會在無所适從中失去一貫冷靜的個性。
櫻井杏子，只有真正的接觸到你，他才知曉，原來小小的你根本不能讓人随便小觑；柔弱只是你的外表，堅強的個性、百折不撓的毅力，才是那個完整的你。
谷辰走出卧室，來到廚房裏，看着幹淨的瓷碗，一抹笑容，由內心走到了眼底。
本是一片荒原的眼睛裏，神奇般的閃爍着點點讓人心醉的星光；就像黑夜中的星星，流淌着動人的眼淚。
安靜的餐桌上
杏子穿着谷辰為她找出來的白色襯衫，修長白嫩的雙腿調皮的交織着，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動着；陽臺上，白色的小洋裝随風擺動，清香的肥皂香氣跟谷辰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你喜歡吃蛋黃嗎？”杏子從白粥碗裏擡起臉，蒼白的臉色已經退去，現在的她，快樂的就像水霧中的精靈，輕輕盈盈的笑着；彎彎的眉眼中，燦爛的笑意是如此明顯。
“……不喜歡……。”他頭也沒擡，只是專注的握着手裏的湯勺，一勺白糯糯的米粥送到唇邊，張嘴喝下。
“可是……這該怎麽辦？”杏子為難的低下頭，看着餐盤中那黃橙橙、圓噔噔的蛋黃；她以為，他也很喜歡吃蛋黃。
終于，谷辰擡起頭看着眉心糾結的杏子；燦爛的陽光照在她亞麻色的短發上，耀眼的亮色将她裝點的就像一個快要爆發的小宇宙，要不是那張瑩白俏麗的臉頰上露出了讓人憐惜的為難，他肯定會多欣賞一會兒。
毫不客氣的伸出手，直接将白色餐盤中的蛋黃扔到碗裏，然後呼呼嚕嚕的大喝一口，順帶着米粥一塊被谷辰吃下去；杏子的嘴角微微彎起，驚喜的看着沉默不語、默默做出這番動作的谷辰，輕柔溫暖的笑容淺淺的出現在她燦爛的星眸之中。
“以後，不可以這樣挑食。”谷辰沒有理會杏子臉上的歡雀，只是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晨報，翻看了幾下；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剛才做的事讓這個小女生有多感動。
“哦！”杏子燦爛一笑，鄭重其事的點頭。
他，是在關心她嗎？
廉，他真的跟你一樣溫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