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給她幸福
給她幸福
冗長安靜的走廊裏，因為兩排人的到來而響起了清亮的腳步聲。
就看兩排身着黑色西裝的保安在前面開道，而走在中間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清雅的日式道服，烏黑的短發剪成了幹練的寸板，俊朗硬挺的臉頰上，眉心微微的蹙着；放于兩側的大手，因為擔心而稍稍蜷曲。
日本山進組的大佬，能夠在道上呼風喚雨，跺一跺腳就能引起軒然大波的男人，今天，卻神秘空降到X市。
病房門打開，站在病床前的谷辰竭力的安慰着情緒波動的杏子，沒有注意身後走進來的那個人，只是，坐在一邊低着頭的星野良介看見來人時，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站起身，深深地鞠躬。
金莎站在病房口沒有進來，只是擡眼看着眼前個座宛若泰山般的男子，嘴角，淡淡的一笑；誰說英雄男子沒有柔腸千千？
杏子低着頭默默地流淚，直到自己的一只手被牽起來的時候，眼眶的紅腫讓她看上去更加的脆弱，谷辰順着杏子的眼神轉過身，就見一個俊朗非凡的男子一身日本服飾的出現在他的身後，跟星野良介一樣深沉的眼睛裏，一絲溫暖點點滴落，緊抿的嘴唇和柔和的眼睛，都沒有看周圍一下，只是從進來到現在，他都如此真切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杏子，然後，越過谷辰，直接坐到床邊。
“小杏，吃藥了嗎？”溫柔蒼厚的聲音帶着一絲低啞，可是聽起來卻是溫柔入心。
杏子看着眼前的父親，這一刻，她好像看見了兩年前的光景。
她從昏迷中醒過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自己偉大的父親，那一刻，她的堅強、她的忍耐都不見了，只是抱着父親的胳膊大哭，在那溫暖的懷抱裏，不停地落淚，喊着豐臣廉的名字，喊着她愛他的話；那時候的父親，好像變成了她愛的男生，溫柔的呵護着懷中的她，最後，揉着她的發心，信誓旦旦的說了句：“小杏，廉沒有離開你，相信爹地，爹地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裏找到一個跟廉一樣愛你的男生。”
那個時候，雖然知道父親是在安慰她，可是她還是選擇了相信；果然，當時間過去，櫻花開了又紅時，父親拿出一張站片，對着她說了句：“看，是廉。”
照片中的谷辰，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俊美的五官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讓人眩目，溫柔的眼神，恬淡的氣質，還有那微微一簇，但卻依然動人心魄的雙眉，讓她在人生最黑暗的時候找到了曙光；他美的就像天使，漂亮而幹淨，她癡癡地看着他，然後，将照片放到了心口的位置，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好像看見了在郁金香花海中，那個對着她溫婉而笑的男生。
杏子看着眼前的父親，眼淚不停地滾落，最後，一點點的收緊手指，重重的、狠狠地、用力的抓着這雙溫柔的手，然後，坐起身，撲進那溫柔的懷裏，說：“剛吃了藥，也挂了水，我很乖的。”
櫻井城看着懷中的女兒，擡眼間，就看着谷辰安靜的擦臉，寵溺的眼神微微含着笑意，小心翼翼的拍着杏子的脊背，問：“小杏現在幸福嗎？”
杏子不明白父親的意思，只是好奇的睜大眼睛，連臉上的淚水都來不及擦拭，只是看着父親含笑的眉眼，最後，像是決定了什麽，伸手拉住谷辰的手，将他鄭重其事的介紹給自己的親人：“爹地，他是谷辰，是我現在的男朋友，也是我，很喜歡很喜歡的男生。”
櫻井城看着谷辰，谷辰微微低頭鞠躬，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看着這個被星野良介稱為掌握了日本黑幫三十年的傳奇男子，很難想象，他居然是個如此寵愛女兒的溫柔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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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慢慢西滑。
白色的病房，被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
杏子靠在櫻井城的懷裏甜甜的睡着，蒼白的臉頰因為夕陽的斜照而變得稍有紅潤，只是那蒼白的嘴唇卻依然讓人心疼。
安靜的病房裏，是剩下谷辰和櫻井城，北叢和小薰被星野良介送走，何媛媛也跟着随後離開；要不是偶爾有清風吹過，震顫了放在落地窗前的紫色郁金香，真以為這安靜的病房裏沒有了氣息一樣。
谷辰拿起棉簽小心翼翼的沾了礦泉水擦在杏子的嘴唇上，動作小心而輕柔，像在呵護今生最重要的寶物，眼神裏，盛滿了潺潺的漣漪。
櫻井城将谷辰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放心的一笑，最後，留戀的撫摸着杏子冰涼的臉頰，幽幽開口，卻是說着埋藏在心底最深的話：
“小杏的母親也是個心髒病患者，在生小杏的時候，我一度認為從此就要失去這個妻子，就在我擔驚受怕、惶惶不可終日時，小杏的哭聲終于讓我高懸的心落地，只是，小杏的母親卻因為生産傷了身體，從此身體更加孱弱不說，連生育的能力也被剝奪了……”說到這裏，櫻井城的目光捕捉到了谷辰眼瞳裏的閃爍，這個善良的男孩兒，真如小杏所說的那樣，是個很溫暖的人。
“為了找一處很适合小杏養病的地方，我找人在荷蘭買了一棟很大的古堡，古堡前後種滿了紫色的郁金香，我因為身份原因不能長住荷蘭，而小杏的母親也因為身體不太好，不能長途坐飛機來回奔波，所以我就決定把她一人放在荷蘭，每年抽時間去帶着妻子去看望她一兩次，也許是我當初的決定做錯了，讓小杏孤獨的活在異國，導致她從小就患有很嚴重的躁郁症，她怕光、怕孤獨，更怕空蕩蕩的病房，我清楚的記得在小杏五歲時，我買了一個很漂亮的洋娃娃送給她，這個孩子當初是很開心的就接過了；但是一轉眼，我就看見她拿着剪刀将洋娃娃剪得粉碎，一邊剪着、一邊在嘀嘀咕咕的說着什麽，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是我親手把自己可愛的女兒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溫暖的大手依然撫摸着杏子的臉頰，櫻井城的眼睛裏充滿了深深地愧疚，這個快要五十歲的男子，硬朗的宛若神明，可是只有在女兒身邊，卻像一個贖罪的犯人，卑微而忏悔着：“從那以後，為了逃避小杏憤恨燥欲的眼神，我來看她的時間越來越短，以前是一年來看兩三次，最後變成兩年、三年才來看一次，小杏也漸漸不會喊爹地，不會喊媽咪；就在我以為小杏要麽就會病死在荷蘭，要麽就會因為得躁郁症癡癡狂狂的時候，突然從荷蘭傳來消息，說我的小杏病情好轉，已經能夠在戶外活動，能夠跳舞、唱歌、歡笑，到後來我才知道，小杏的改變都是因為一個叫豐臣廉的男孩兒，那個純淨的男生，救了我的小杏，救了我的女兒。”
“豐臣廉是豐臣家族的長子，也是櫻野集團的接班人，在日本，我和豐臣家也有些合作關系，所以兩家孩子相互愛慕不光能增進兩家關系，還能讓兩家的利益大大提升；可是後來，豐臣家知道了小杏的病，就要豐臣廉離開小杏，豐臣廉就從荷蘭回到日本就是為了争取他和小杏的幸福，只是沒想到，豐臣家族的人好不容易同意了他們兩人的愛情，可這個善良的孩子卻因為一場意外從纜車上掉下來摔死了。”
說到這裏，櫻井城陷入了沉沉的回憶，他不會忘記小杏含着淚為豐臣廉擦拭身體時的笑容，那種笑容，就像是快要死去的小獸在進行最後的悲鳴；也不會忘記豐臣廉跪在豐臣老宅外，铿锵有力的說着他這一生都會對小杏好的諾言；那個只有十幾歲的男孩兒，用他瘦弱的肩膀扛起所有的壓力，将自己最美的歡笑送給最愛的戀人，可惜……
天意弄人……
谷辰看着突然變沉默的櫻井城，看着他深邃的眉眼和眼神中閃爍的灼痛，最後，動作輕柔的撥弄着杏子的額發，開口問：“那為什麽豐臣廉的心髒會移到小杏的身上？”
“也許，這就是緣分。”櫻井城淡淡的一笑，好看的笑容與杏子有着很大的相似，都是一樣純淨，一樣渲染人心：“當初我們也不知道小杏和豐臣廉的血型一樣，更不知道他背着我們偷偷地找到了捐獻器官的機構，上面寫着他希望自己有一天死了，将自己身體上的心髒送給有用的人，也許，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緣分讓他們相遇，愛情讓豐臣廉為了小杏而去了天國；他們兩人的牽絆就這樣産生了，就算是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人還能活着擁有着另一個人送與的生命和禮物；小杏是豐臣廉生命的延續，若沒有那顆心髒，小杏是不可能活到現在的。”
“怪不得她怎麽也不肯動二次手術，不光是因為這顆心髒是廉的，更重要的是，有了廉的心髒，她就能替他活下去。”谷辰苦澀的一笑，深深地看着這個為了愛情而不顧一切的女生，他很好奇，她怎麽就會有這麽大的勇氣，怎麽就會有這麽強烈的情感，她看起來是這麽瘦小，看起來是如此脆弱；但是她承擔的，卻是很多人一輩子都承受不了的生死和愛戀。
櫻井城聽見谷辰這樣說，微微一愣；可是很快，就繞到正題上，他看着這個和豐臣廉有着相似氣質的男生，當初，他怎麽就從千萬張照片裏面抽選了他？
想到這裏，櫻井城微微一笑；也許，這是豐臣廉替他做的選擇。
寬大的辦公桌上，有無數張和廉長相相似的人，他篩選了一波又一波，最後，當他就快要灰心的時候，看見了在最角落裏，一張幹淨的照片上，一個穿着白色球服的男生站在太陽底下溫婉的笑着，那笑容，純粹的讓人嫉妒；就是這一眼，讓櫻井城選定了他，也就是這個笑容和眉目中的善良，讓他知道，這個男生是可以給小杏溫暖的人，甚至，可以取代廉的位置，成為小杏将來人生的支柱。
所以，他信誓旦旦的拿着照片放到小杏的手裏，看着日益枯敗的女兒，溫柔的說：“去找他吧，他可以讓你離廉更近一點。”
那個時候，小杏沉默着不說話，只是那雙顫抖的小手，洩露了她激動的心。
就算是現在回憶起來，櫻井城依然不後悔當初的這個舉動，因為，這個男生的确是讓小杏鮮活起來了；可是，鮮活背後的代價和挫折，是不是也太大了。
難道，他又要失去這個女兒了嗎？
櫻井城愣愣的看着懷中的女兒，然後，在閉上眼的同時，決定了自己的想法：
“谷辰，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谷辰擡頭看着這位高大的父親，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希望你能幫我勸勸小杏，讓她同意手術。”
谷辰愣住了，有些古怪的看着這位抱着女兒的父親，他是最懂杏子心的人，明白廉的心髒是不可以随便拿掉的，可是為什麽他還要說這樣的話？
“不要這樣看着我谷辰，作為一個不合格的父親，現在我只想贖罪；只想，讓我的女兒活下來，就算是進行二次開胸，我都要讓她活着，再說，有你在她身邊，我很放心。”
谷辰明白櫻井城的話，可是……
他當初答應了她，不會逼迫她的。
糾結的眉心蹙了蹙，最後，谷辰仰起臉，溫柔的牽着杏子青白的手指，看着她恬靜的睡眼，說：“她能活到現在，不光是我的陪伴，跟重要的是她知道她的廉一直都活在她的心裏，活在她的身體裏，我不能讓她悲傷，不能硬生生的拿走她最珍惜的心髒；伯父，這件事，我恐怕辦不到。”
安靜的病房裏，溫暖的氣流緩緩流過。
杏子躺在父親的懷裏做着甜甜的美夢，夢中，谷辰拉着她的手，走向廉，廉笑着對谷辰說，我們要給她幸福。
